应该够憋屈吧?
毕竟大家今天齐聚在这里,想看的是主角放狠话之后开了一个精彩绝伦毁天灭地的大招,而不是踹人一脚然后被对方的护体灵气弹到地面上摔死。
降到不知多少层,已经是人在天上飞,魂在后面追。
就是直接摔死了,应该也挺无痛的。
二十万。
拿到这笔钱,她就可以带“妈妈”脱离苦海了。
等到新的城市定了居,她一定要正式地喊一声“妈妈”。
不对,如果“妈妈”想开始新生活,这样会不会影响她另寻佳偶呢?
毕竟她也只比自己大个十来岁,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呢。
想到之前学院里那些逼着“妈妈”和自己相处的男人,李一格的胃里就有一堆蝴蝶在飞,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得粉碎,恨不得一股脑全吐出来才好。
满天星斗急速远离,最后化成指甲盖大小的方点。
李一格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三。
二。
一。
落地前的最后一秒,一个坚硬的东西挡住了她。
——糟糕,该不是李牧城对她一见倾心、爱得要死要活,宁可毁掉遴选会也要解救她吧!
想到即将到手的二十万,她沉沉一叹:
“我要杀你,你何苦如此呢?”
没有回答。
诡异的静默里,她听见了一阵轻细的吸气声。
李一格:?
“那、那是何人?”
……该不会是系统看她死掉,不想就这样给出二十万,又安排了一个新剧本吧?
“鬼修?”
……哦,还是这儿。
“不,我认得她的玉牌,是我九霄宗的弟子!这位同门躺在那里太过危险,劳几位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什、什么躺着太危险了?
难道接住她的人不是那个对她一眼万年的大宗主吗?
李一格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他、吗、的。
一楼。
坚硬。
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
她鼓足勇气睁开眼,正对上一张直视着她的人脸。
李一格:!!!
我草!
这他吗的是吞海兽!
眼前忽然一暗。
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忍住呕吐的欲望,视线掠过无数狰狞可怖的人面结,停在了遍是黑色鳞片的下巴上。
……那只吞海兽的下巴上长了两根须须。
……那只吞海兽的须须摇了两下。
……那只吞海兽的须须过来抓她了啊啊啊啊啊!!!
李一格连滚带爬地躲开那两根猩红的触须,哆哆嗦嗦地爬到身下这只吞海兽的脑壳上:
“朋、朋友,我们有、有话好好说,你、你离我远、远一点。”
要死。
她以为楼顶的荧幕已经足够高清了,没想到近距离观察比高清视频还要恐怖!
那只吞海兽一击不成,俯下脑袋,幽幽萤火和青绿色眼瞳齐齐盯住李一格,两根长须颤抖几下,越颤越快,最后发出了一阵不成曲调的尖锐噪音。
“是人面结的歌声!师兄快!替我挡下这头畜生,我去救她!”
散发着腥气的嘴巴大张开来,乳白色黏液拉成细长的丝线,清晰地展露出遍布口腔的锯齿状小牙。
李一格:……哦凑!!!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爱手艺的主角经常发疯了!!!
那张嘴狠狠地向她咬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左右扫了一圈,发现要修士们被困在拐角,唯一能自救的法子就是——
跳、一、跳!
“邦”的一响!
她蹦到了旁边那只吞海兽的身上。
这只脾气明显很差,低吼一声,便在一楼大厅里横冲直撞起来。
为了甩掉身上的“异物”,它不惜一次又一次地撞上结界,试图用剧烈的震动把李一格抖下来。
吞海兽通身都是水波形鳞片,边缘锋利,一握就是一道口子。
划破之后,有鲜血的润滑,更难抓紧。
李一格别无选择,只能闭上眼,扣住它脖子根部的两个人面结。
……草!湿的!!
这东西竟然还会动!
李一格哀鸣一声,闭上眼,不住地给自己洗脑:
这是兔兔耳朵……这是猫猫耳朵……这是狗狗耳朵……
碰撞十几次之后,她骑的吞海兽终于精疲力竭,抵着结界“哼哧哼哧”地粗喘。
她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那张脸缓慢地扭曲着,皮肉在破裂,骨骼在重组。
“噗”。
一声轻响。
李一格的指缝间缓缓溢出淡绿色的液体,气味像是上百种浓郁的香水和腐坏的食物混杂在一起,十分刺鼻。
“这是……”她试图获得系统的援助。
在此之前,惊恐万分的参赛选手先回答了她:
“这是人面结的迷烟!”
迷、迷烟?
下一秒,这些液体便开始汽化,刺鼻的味道更加浓烈,随着气体上浮一阵阵上涌。
李一格小脸一白,呕吐的欲望重又在胃里翻滚:什么迷烟,他吗的,明明提神醒脑!
眼看其它吞海兽渐渐围了过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身下这只背上“哇哇”乱吐。
——就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吗的,这二十万怎么这么难拿!
这一通吐得她脑壳发昏,迷迷糊糊地扫视大厅一圈,发现其它吞海兽都十分嫌弃地跑远了。
李一格:……?
喂喂,我这招绝对没有你们的长相恶心好吗!
她嘴唇动了动,终于脱力地昏了过去,眼前的最后一样东西,是天边一弯银色的月。
——原来都是被恶心晕的。
——算了,晕过去也好,晕过去就可以无痛转生了。
——这个剧本太恶心了,至少得加两千块的精神损失费!
——啊……两千块会不会太少了点,至少也得要四千……
昏沉间,她听见一个人说:
“好。”
第17章 冰雪聪明
淡淡的幽香。
是冰雪在太阳下融化成溪流的味道。
眼皮很重,暂时还没力气睁开,不过听觉已经恢复了正常。
“……思是,她跳下去制服了吞海兽?”
“对,小师妹天赋异禀,能力过人,堪称我们学习的榜样!”
“胡闹!”
这个声音,有点儿像养正道君:“载燕城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一个练气三阶、一个元婴中期,就这你们也敢往鬼宗的大本营跑?!”
续续添茶声。
“鬼宗遴选弟子,一向都会布下隔绝灵气的大阵!若不是及时请动了原浊老祖,你们以为自己还有命在吗?”
“陈经河。”
打断养正道君教训弟子的,是一道冷冽男声。
山泉似的脆和回甘,外加一点寒潭深沉,还有一点草木气。
念到最后一个字时,话音矜持地半收,敛起直白外放的字句,只留余音在鼻腔和喉管间震颤回响。
李一格动动鼻尖,想闻得更仔细些。
……有点耳、啊不、鼻熟。
不知为何,这般干脆清透的声音,却让她想到了不规则的金石、混沌一片的天地、摧枯拉朽的龙卷风和日全食。
……好奇怪。
她从出生以来就住在暗无天日的书院里,连电视都没看过几次,却在听到声音的刹那补全了画面的所有细节。
有点熟悉,但又不是很熟,朦朦胧胧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在她昏过去时说“好”的人,不是他。
“见过老祖。”
这位应当就是原浊了。
“这位是龙章道君。”
“啊,是我。”
这道女声显然不大自然:“你、你好。”
“听说龙章道君于阵法一途早臻至化境,晚辈早已有意请您来九霄宗传道受业,不想尚未来及登门拜访,就……”
龙章道君“emm”了一小会儿,尴尬地回:
“养、养正道君不必如此多礼。”
“龙章道君此来,也是为了商议入宗事宜。”
开口的又是另外一人。
这道男声与原浊的相比更浮一点,说话时舌位靠前,语速更快,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意气。
“啊……李、李掌门说得对。”龙章道君沉默片刻,急急补充,“箕峰阵法闻名于世,晚辈久仰大名,也想来讨教讨教。”
一片诡异的沉默之后,上一个说话的男修清清嗓子,低声提醒:
“道君,您辈分比她们都高。”
“啊……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emm……我在剑修一途,也是门外汉……自称晚辈也、也不过分吧?”
大家沉默得更诡异了。
许久,一个显然没长脑子的年轻男子发问:
“道君想来我昴峰学剑不成?”
“学……啊?”龙章道君懵懵地复读到一半,好像没大听懂。
“你是姜师兄的三徒弟吧,”养正道君声音隐含怒气,“此次诸多麻烦皆因你而起,连累同门、拖累师长,还不回去闭关思过!”
“弟子何错之有!若非李一格将宗门重要信息泄露出去,弟子也不会贸然闯入载燕城!”
哦豁,好一手颠倒黑白。
李一格虽发不出声音,还是在心里沾沾自喜地“嘿嘿”了两声。
——她真是个憋屈流小天才!
临时想的计划都能大获成功,她不拿二十万,谁拿二十万!
上九宗的遴选会被她搅了个天翻地覆,李牧城就是脑壳有包也不会请她去主持宗门事宜。
齐云楼上,她又扎扎实实地表演了一回“修奸”,周子猷本就是嫉恶如仇、易受挑拨的少年心性,就算是间接被她所救,现在也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嘿嘿,计划通。
“够了!”
养正道君声音严肃:“此事无关紧要,大体而言,李一格还是立下了大功。”
李一格:???
不,她是罪人,她是正道的叛徒!!!
“她出卖了宗门上下所有人的信息!”
李一格在心里赞许地点点头,旋即又撇撇嘴:胡说!掌门的近况她明明就没有告诉大宗主嘛!
“可她发现了克制吞海兽的法子,日后修行者再遇此类妖兽,便可免受丹田被挖之苦!你作为她的师兄,除了被宋惊木护在身后,还有什么旁的作用吗!”
一道粗嘎的男声不满地补充:“哼,木木为你挡住了四大堂主,现在还在亢峰昏迷着呢。”
大师姐也受伤了?
李一格这才想起,她跌落下去之后,周子猷这个小王八羔子好像确实对李牧城动手了来着。
哦……那确实很难全身而退。
光是想到怒堂主的那一手黑白烟,李一格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只温热的手拉了拉她:
“冷吗?”
这道声音压得很低,和那日说“好”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声线稍稍抬高一点,李一格才听出,这就是那位显然不太擅长社交的龙章道君:
“她、她好像很冷。”
“她是修士。”
不知谁说。
“但、但是她才练气三阶,与凡人无、无异吧……”
一床柔软的被子砸到她胸口。
龙章道君拿她当床单,一点点认认真真地把被子铺好,临了,还把被角给掖住了。
“箕峰首座是秦师兄,他性子……有些孤僻,龙章道君……”
养正道君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住了。
——也是。
李一格想:龙章道君这么个小社恐,万一被塞过去和一个性格太过古怪的人共事,说不准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呢!
替宋惊木鸣不平的人“嘶”了一声,提议道:“那斗峰……”
“斗峰事宜,须先问过朱雀长老。”
这个提案被养正道君不留情面地否决了,沉默片刻,她请示道:
“老祖,您看……”
“你们看着办吧。”
原浊老祖摆明了不想掺和,走到李一格身边看了一会儿,说:
“应当没什么大碍,本座先回去了。”
他走之后,殿内最适合拿主意的就是掌门李牧野。
“掌门师兄?”
几道声音一齐唤他。
沉默片刻,李牧野打起了太极:“不如问问龙章道君的意思。”
小可怜龙章道君缩在李一格床边:
“我、我没什么意思。”
李牧野笑,声音里更见风流:“是问您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