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熊孩子!
师兄替她撑腰,她还搁那儿恩将仇报!
气成河豚.jpg
迟迟没有等来下文,李一格松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
“不过这段回忆对我而言是纪念,对其他道友——尤其是大师兄来说,可谓是彻头彻尾的黑历史。真情剖白被人当成黑历史,我自然是难过的,那悲伤简直如大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可、可是……”
她啜泣一声:
“可我是爱慕师兄的,即便大师兄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他依然在我心中占据着最为要紧的地位——”
“——不错,”顾洗江饶有兴致地插进来道,“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照光师弟的。”
照光是姜骋的道号。
李一格一哽,舔舔嘴唇,正要找补回来,又听周子猷在那儿指指点点:
“师妹上回也是这么说我的。”
哦豁。
台词来来回回就这么多,没想到竟然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小型修罗场。
李一格沉吟片刻,继承了“虚拟世界要脸不宜”的优良传统,一本正经地辩解:
“一个人的心,可以很大很大,大到能够装下全世界。一个人的心,也可以很小很小,小到连第二个人都装不下。但其实,一个人的心,是由很多部分共同组成的,最主要的部分就是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
说到这里,她自己的脚趾都不免蜷起来动土施工了:
“呃……师父对我的左心房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大师兄独占我的右心房,三师兄则是左心室里唯一的租客。就像彩虹有七种颜色,我们也应该允许年轻修士在成长的过程中,多为自己寻觅几副隐形的翅膀,带她飞,飞向遥远的远方。”
在场的人极为默契地全部沉默了。
即便是顾洗江这等爱看热闹的乐子人,也没撑过疼痛渣女语录的第一句。
如果今天的比赛录像流传出去,李一格的脸面、昴峰的脸面、九霄宗的脸面……
甚至正道的脸面都算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刑恩堂维持秩序,靠的就是礼义廉耻,自然不能容许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广为传播。
但李一格分明对这几人都没什么好感……
心念一转,他笑得更加妖冶:
“你对他人之爱,不分厚薄。如此不带歧视与偏见的兼爱,可称得上一句‘爱人若爱其身’。兼相爱同交相利,自古便被视为圣王之法,是天下之治道。你年纪尚轻,虽不能分辨出什么是喜爱、什么是大爱,却已有这般胸怀,实应列为天下青年修士的楷模。”
李一格:私密马赛?
顾洗江接着忽悠:
“不过你的情况,宗门也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今后应加强对新进弟子的心理引导,以免辨认不清真实情感的状况再度发生。”
李一格眼睁睁地看着他点点头,加倍肯定了一下他自己的说法:
“一格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并留作纪念的想法甚合我意,不如等赛事结束之后,由专人刻录成留影玉简,分发到九霄宗上下,为大道兼济天下的理念广泛传播,添砖加瓦。”
李一格:???
她明明释放过说服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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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但从周子猷的表情来看,她也可以确定刚才的施术百分百成功了。
为什么顾洗江没受影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心念一转,猛地想起凌云镇里,禁言咒范围的离奇缩小。
本来是能禁言灵舟上所有修士的咒语,当时竟然只能对周子猷一个人生效。
再推广一点想,灵舟的范围和广朋楼的范围并不相同,但禁言术都正正好好地将场景内的所有修士都一键消音了。
两个大字慢慢在她心头浮起。
属性。
是属性。
灵舟修士在坐车的时候,主要属性都是“乘客”,所以术法对他们通用。
同理可得,在广朋楼的那一次,是食客和侍从的属性将整栋楼的人绑定在了一起。
至于凌云镇那一次……
离开碧水城的时候,只有她和周子猷喝了“滋味居老板”的茶,所以术法就将她们两人视为了同一类。
现在她的禁言术没能起效……
李一格抬起袖子,捻掉衣角沾染上的亮粉。
——蝶纹香。
她眼神闪动,再望向顾洗江的目光里,尽是绵绵情意。
少女衣袂翩跹,蝶步滑行上前,双手虚虚悬在顾洗江小臂上空,忸怩地搓了又搓:
“今日听放青师叔之语,如醍醐灌顶,可算是解开了弟子心中的疑惑。”
顾洗江眼皮一跳,隐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领到右心室的居住证了。
他张口欲言,恰逢微风拂面,不知怎的,原先想好的话竟然都说不出口。
“只是这段回忆对诸位师兄而言,到底算不上美妙……”
顾洗江仍想用兼爱以达天下的理论来压她,嘴唇开开合合,却只能连声附和,道:“小友所言极是。”
顾洗江:?
这是他想说的话吗?
他稀里糊涂地被李一格按头答应下不公开万象镜录像,及至离开比赛场地时,整个人还处于灵魂出窍的微妙状态。
沉吟片刻,他设下隔音阵,传音给养正道君问:
“师姐交给李一格的禁书里,可是记有合欢宗的术法?”
第63章 实用主义
收到传音的当晚, 养正道君就自己在同事心目中的形象,做出了七点重要指示:
……。
顾洗江权当这是承认的意思,有好一阵子都躲着李一格和养正道君走。
我们堂堂正道第一大宗, 竟然出现了合欢宗的奸细!
太恐怖了!
李一格若是知道了,八成要拎着宗槐打上刑恩堂放青殿,去把顾洗江摇醒:
“带哥, 你清醒点,学校里最危险的人物是这位!!!”
然而她不知道。
于是比赛稀里糊涂地结束之后,她拎着十九去见了宋惊木。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经凌云镇副本之后,李一格的人脉获得了极大的拓展。
为了打破这破镜重圆前夕的微妙静默, 她特意挑了棵月老树, 挂上自己的传音玉简,紧急摇来妙清门天音长老, 给二位旧人送上了一曲感人至深的《二泉映月》。
宋惊木的表情,怎么说呢。
李一格事后回想起来, 觉得她应当是很受触动的。
只是类似的情形如果再来一次,最好还是要请十九师兄过来,第二天最好再安排个重要会议等她出席。
李一格安排好了一切, 便打算撤回车底, 却被宋惊木叫住了:
“师妹, 明日的入道大典, 你可想好要选个什么样的道号了?”
“这种难道不是长辈取吗?”
在她的印象里, 道号和“字”的地位差不多,起名的任务都应当教给长辈来解决。
“我师父……嗯。”宋惊木点到即止。
“我师父……”十九沉默片刻, 道, “李师妹若是不介意加入刑恩堂, 请他老人家取道号, 倒也不是不行。”
“原来十九是道号吗?”宋惊木问。
“你竟然不知道我的真名?”
十九音调上抬,眼中隐有失望与悲痛之色。
李一格敏锐地嗅出了吵架的气息,捞过还在外放《二泉映月》的传音玉简,草草与天音长老寒暄几句,便要挂断。
“一格小友是该取个道号了。”
电话那端,天音长老沧桑拉弦,一声长叹:
“哎……遥想一格小友仍是练气三阶的时候,你我把酒言欢,结为忘年之交。一眨眼,小友竟已然突破到金丹期了……时间啊,它真是指隙的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说罢,就给李一格来了一曲二胡版的《祝你生日快乐》。
拉了个前奏之后,天音长老连拉带说地发表了一对一演讲:
“这起道号,可是修士一生中的大事情,最好交给最信任、爱戴的长辈来处理。”
琴弦“滋儿哇”一响。
“听说一格小友的尊师已然不在了,虽然小友如今暂时由山泉道友教导,但体修毕竟是粗人……”
这次“滋儿哇”响到一半,就被狠狠地挂断了。
李一格低头,看了看传音玉简上多出来的那只手,机灵地把爪子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退后两步,叫了一声:
“十九师兄。”
十九面上挂笑,温和地搓了一把李一格狗头:“师妹乖,去找个别的地方玩儿吧。”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卷东西,塞到了李一格手里:
“这是新出的修仙界八卦小报,小师妹若是闲得无聊,可以随意翻阅,不必还我。”
偷瞄了宋惊木一眼,十九又压低声音叮嘱:
“此人对体修颇有成见,实乃井底之蛙。师妹若是执意要与这人继续来往,断不可叫惊木听见。”
李一格会意,狗狗祟祟地往回走。
“去哪儿?”
她脚步一顿,自然答道:“回家呀。”
宋惊木自后面挽起她的胳膊,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金丹已成,早就有自己的洞府了,还去住内门弟子的宿舍做什么。”
说罢,便看向了十九。
九霄宗内虽然不许随意御剑,但刑恩堂弟子是个例外。
也许是世界都快毁灭了、警察才姗姗来迟的名场面过多,正道第一大宗门吸取教训,特许自家警员在辖区内随意御剑。
不过刑恩堂的校服形制与其它峰相差太多,一御剑就会被人察觉。
是以大多数刑恩堂弟子都胸怀大义,原则性极强,绝对不会偷偷开车带人。
但现在可是月黑风高夜,正适合发展成假公济私时。
长棍伸展至六尺有余,十九与宋惊木一前一后,把李一格这个御剑经验约等于无的菜鸟护在中间。
李一格抬手摸摸脑袋。
感觉头顶更亮了呢。
“小师妹还没取道号,所以洞府暂时还没取名。”宋惊木的解说被晚风吹散,断断续续地送进李一格耳中,“不过起名的事儿,小师妹还是不要大意,毕竟是要跟随你走过整个修仙大道的名字,一定要慎之又慎。”
话语里满含过来人的懊悔与遗憾。
这种场面又让李一格回想起了之前听人说的事情。
告诉她这件事的小姑娘高考失利,心态很差,所以被父母送到书院进行深度改造。
据她说,高考前都要拍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一定要好好拍,以后可是要挂在大学学生证上的。
她嘀嘀咕咕地和李一格说了很多类似的事情,最后在鼓励李一格参加高考的当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妈妈”说她已经被父母接走,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李一格仍然记得书院池塘上层叠密布的荷叶之下,隐藏着淤泥、藕节和明亮到失焦的眼睛。
她猛地回神,齿根又酸又疼,折磨得她浑身难受。
李一格沉默片刻,说:“那就叫二十万吧。”
“嗯?!”宋惊木闻言,觉得自己刚才一席话都白讲了。
十九也跟着劝:
“小师妹,你现在还年轻,做这种决定对你而言可能是有些困难了,但……”
“就叫二十万吧。”李一格固执摇头。
这就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修仙界里奇诡的事情太多,区区一块蒙石都可以让她忘记自己的来路,她必须要用这种方法不断提醒自己,哪怕代价是闪回的生活碎片用尖锐的棱角,将她一遍又一遍地扎伤。
她笑着看向宋惊木:
“师姐,你以后出门可有排面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可以大胆地告诉他们:这位道友,你小心点,我有二十万师妹呢!”
***
二十万道君的入道大典,办得很不普通。
正道一寺两阁六门十三派俱有宾客前来贺喜,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甚至还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四十九盒鬼界的特产点心。
李一格小脚一缩,就要往回跑。
——这是搞什么!她的排场都要比女主还大了!
昴峰南北办的分别是李一格的入道大典和温云软的入门祭礼。
由于主角修为不同、人脉不同,规格上自然也有不小的差别。
脚下鲜花铺成的烈锦尽头,是张规规整整的八边形木桌和一条高脚几案。
几案上供奉着祖师画像,桌子正中摆了一碗瓜果、一叠炒货和一盘肉片。
再一对比她这边儿的金碧辉煌,这新弟子祭礼办得堪称穷酸。
莫得对比,就莫得伤害。
李一格都想给自己一镐把。
就你会突破!
就你升级升得快!
回头一瞧的功夫,她直直地撞进了宗槐的目光里。
娃娃脸修士扬起灿烂的笑,整个祭礼场地都瞬间明朗。
他唇分分合合,似是说了什么。
但参加入道大典的宾客太多,即便修过耳识,李一格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凭着口型认出两个字:
恭喜。
他们好像没有那么熟……?
李一格将这归因于成年人的必修课:面子工程。
略略欠身还礼,再抬头时,宗槐正笑意吟吟地挤到温云软和裴济楚中间,同女主耳语一番,逗得愁眉不展的小姑娘咯咯直乐。
李一格心头一跳,直道不好。
完蛋了,女主要被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