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珍惜眼前人
秦楚楚瞄了一眼胡吃海塞的百里晋，凑近景帝小声说：“景帝陛下，此处说话不方便。”
之后她跟着景帝走到了偏殿，这里就是刚才在湖岸上看到的水下宫殿，只是此刻秦楚楚并没有心思观赏美景。
她纠结地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带缓解紧张的情绪，小声说：“景帝陛下，实际我现在很迷茫，我想请您帮我分析下，我应该继续复仇吗？”
景帝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无忧无虑游动的鱼群，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向朕问这个问题？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但是您是百里晋信赖的主公，而且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应该也和我一样有被背叛过吧？我想知道您是如何处理被背叛的事情。”秦楚楚说到这里变得更小声了。
她记得史书上有记载，陈氏王朝开始衰败就是从景帝之后的一次皇权斗争，他信赖的侄子抢走了原本属于景帝儿子的皇位，她很好奇像景帝这样伟大的帝王如何看待这件事。
景帝并没有说话，秦楚楚感觉自己太过失礼，连忙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无礼的问题的，我先回去了。”说完就提起裙裾转身要逃。
“被背叛也好被覆灭也好，登上皇位就会面临这种情况，能够力挽狂澜立于泰山之巅才是帝王之才。”景帝淡然道：“如果朕还活着，定不会让人夺去朕的皇位。至于朕的儿孙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家业，那只能说他不是个合格的皇帝，成王败寇罢了。如今朕已埋在地下，自然不会再计较人世间发生的事情。”
“这样呀。”秦楚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显得有些失落，她以为景帝一定会介意被无比信任的人背叛。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开始想要借助百里晋的力量，靠附身杀了齐焕。”
景帝点头赞同：“杀人偿命，这很正常。”
秦楚楚苦笑道：“可是百里晋不同意，他说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公，非但不帮我，还会防备我伤害他的主公。”
“小晋很老实的，又傻又忠诚，让他背叛自己的主公，比杀了他还难。”
“是。”秦楚楚往前走了一步，和景帝一起站在窗边，她抓紧了窗棂，纠结道：“所以我时常在想，我这样强迫百里晋违背自己的信念是不是不对？而且我的仇家已经娶亲，如果他死了是不是他的夫人就要因我变成寡妇，他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便没了父亲，如果我这样做就和仇家为了利益抛弃我是一样的。我不想变成我憎恨的样子。”
景帝没有打断她，让秦楚楚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的仇恨又该如何？难道我就这样白白死去了？齐焕……我的仇家杀了我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反而越活越好，封妻荫子，平步青云。我还是想要手刃他，让他付出代价！”秦楚楚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绪，说着说着居然抽泣着哭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一边是自己仇恨的心，一边是怕自己成为讨厌的人。”
景帝安抚着拍了拍秦楚楚的脑袋，问道：“你以前很喜欢这个叫齐焕的人吧？”
一想到过去，秦楚楚更加控制不住泪意，哭着点了点头：“我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曾经以为我是世上最懂他的人，他也常说我是世上与他最亲密的人、是最信任他的人，可是他居然利用我的信任。为了他我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和他私奔，他却因为前途，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业将我杀害。”
“楚楚，我们先不讨论你要不要继续复仇。我想问问你，如果复仇成功后你打算做什么？”
秦楚楚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景帝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听你的描述，感觉你整个人都是为了齐焕而存在，生前围着他转，为他抛弃全部；死后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向他复仇。你就没想过有自己的人生吗？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秦楚楚下意识地咀嚼了下这几个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问道：“请景帝陛下明示，我该怎么办呢？”
景帝转过身看向了内殿，那里是刚才宴会厅的所在地，百里晋还在独自享用美食。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忘记过去，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秦楚楚更加不明白了，她跟着转过身顺着景帝的视线看过去，百里晋正舔着拇指上的食物残渣，模样好似一只刚结束进餐的猎豹。
“您是说百里晋？！”秦楚楚这下明白过来了，她惊讶地看向景帝，“您是说百里晋，百里晋喜欢我？”
景帝意味深长地笑着点了点头，秦楚楚连忙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哪里懂这些，顶多是把我当朋友。”可是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浮现出平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百里晋对她无底线的包容，不易察觉的脸红和羞赧，无一都透露着少年单纯又别扭的爱慕之心。
秦楚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又继续摇头道：“他只是一把刀而已，怎么会喜欢我，他不应该喜欢菜刀或是砍刀之类的吗？不行的不行的，我怎么可以和一把刀在一起……”
景帝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姑娘真可爱，脑子里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远处的百里晋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回过头不停给秦楚楚使眼色，好像不满意她丢下他独自和景帝私会。
“好了，楚楚，不管是复仇也好放下仇恨也罢，齐焕已经和你阴阳两隔了，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考虑，为自己而活。”
“谢谢景帝，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秦楚楚呆呆地走回内殿，心里还被百里晋可能喜欢她的事情感到震惊，什么复仇、什么齐焕暂时都抛到了脑后。
“楚楚，你怎么突然跑去和景帝聊悄悄话？”百里晋不满地问，那模样在秦楚楚眼里好似一个指责妻子勾三搭四的小丈夫。
秦楚楚现在看着百里晋的脸就会想到他喜欢自己，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了红晕，只好低头小声说：“我只是向他请教一些事情，不是悄悄话。”
“骗子，我才不信，你和他请教什么了？我都说了什么都可以问我，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看着秦楚楚低下头小声说话，百里晋凑得更近了。
“百里晋，你离我远点！”秦楚楚推开他，生怕自己的脸红被他发现。
百里晋猛地被推开，瞬间一愣，秦楚楚不会又生他气了吧？
一旁的景帝笑着打趣道：“小晋，你被嫌弃了，要不要朕教你怎么哄姑娘开心？”
“我才不稀罕呢。”百里晋调皮地冲他吐了下舌头。
*
两人离开景帝陵寝回去的路上，百里晋还是依依不饶地追问秦楚楚到底和景帝说了些什么，秦楚楚被问烦了索性将对话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不过没说百里晋喜欢她的那一段。
“那你决定复仇还是放弃？”百里晋问。
“我还没想好。”秦楚楚又开始纠结了。
“你要是自己复仇就只能变成厉鬼了，你可能都没法待在灵界了。你就这样一直待在灵界不好吗？不老不死不愁吃穿，我还能一直陪着你，多好啊。”百里晋叹息着。
要是这句话以前从百里晋嘴里说出来，秦楚楚只会觉得他把自己当无聊的消遣，顶多当朋友，可是如今一听这话好似告白一般，秦楚楚的脸立刻红了，她着急地说：“百里晋！你说话注意一些，不要总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
百里晋完全无视了秦楚楚指出的问题，反而变本加厉想让两人更亲密一些，“话说，你一直对我都是直呼其名，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我叫你什么，叫你小晋？”秦楚楚皱眉道，总感觉怪怪的。
百里晋听了直摆手，“不行不行，你这样叫我，我以为你是我主公哩，我不要这么弱的主公。”
秦楚楚瞪了他一眼，“那叫你阿晋？”
少女的嗓音清甜，像是沾了蜂蜜的水果，一个简单的称呼就能让百里晋酥了半边身子，他别扭地转过头掩饰自己羞涩的喜悦：“嗯，勉为其难让你这么称呼我吧。”还没有人这么亲密地这样称呼过他。
“阿晋，你跟我讲讲你的历任主公的故事吧。”秦楚楚放缓了脚步，实际以前百里晋讲过无数次，只是她总嫌他聒噪不愿意听，现在突然来了兴致。
果然百里晋立刻来了精神，他跳上一块石头上，绘声绘色地从自己的诞生开始，详细讲述了自己每一位主公辉煌的历史。
说到齐焕时，百里晋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秦楚楚，对方好像并不在意，于是他客观地评价齐焕很适合做君主，既是将才又有谋略。
秦楚楚表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内心却想，虽然他有才但是无德，这样的人哪里适合做君主。
等百里晋全部讲完了，秦楚楚数了数，加上齐焕也只讲了17任主公，于是追问道：“还有一位呢？你不会把他忘了吧？”
“我没忘，他是我上任主公，没什么可讲的。”百里晋垂下眼眸，“他的故事很简单，而且我跟随他的时间也不长。”
不知为何秦楚楚莫名觉得这时的百里晋显得有些落寞，他居然也会有这么复杂情绪的时候，还来不及多想，百里晋又抬起脸笑着问：“我是不是很厉害？五百多年了还未损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依旧不改初心。”
秦楚楚点头赞同：“是挺厉害的，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把刀。”
第15章 15.弥补遗憾
现世，初夏时节。
刘氏朝廷曾经的大将军齐焕阔别两年终于荣归故里，只是这次不再是以臣子的身份，也不再是刘氏的救世主，而是来毁灭这个国家的侵略者。
是的，齐焕终究还是自立为王，打着恢复天下统一太平盛世的口号，挟天子以令诸侯，从刘氏朝廷隔壁的小国开始，蚕食鲸吞了周边的几个小国，如今刘氏完全处于齐焕的包围圈中，宛如瓮中捉鳖。
所以这一仗没开始打，刘氏皇族就已经挂了白旗，曾经的皇帝乖乖奉上玉玺，皇亲国戚跪在道路两侧，恭恭敬敬地迎接新的君主。
齐焕坐在高头大马上，威严地注视着前方，身后跟着的一小队精兵护卫着一辆马车，据说齐焕的夫人就在其中。
一旁的百姓窃窃私语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农小声八卦：“这位夫人应该就是咱们丞相的女儿吧？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为了小白脸抛弃了爹娘私奔，男盗女娼，都不是好东西。可怜丞相怎么养出这样白眼狼的女儿。”
“哪里呀，听说这位夫人姓陈，不是丞相的女儿，我看八成是前朝的公主。”旁边一个肩挑扁担的小贩说，“恐怕齐焕为了攀高枝娶了公主，丞相的女儿只能屈尊当个小妾了。”
老农摇头叹息道：“唉，以前大将军和丞相的女儿可是金童玉女呀，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嘘，小点声。他们走过来了。”小贩赶紧推着老农往人群后面缩去，以免被军士听到两人的闲谈。
齐焕坐在马上，目不斜视，脑海里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从十三岁入伍后便未曾有败绩，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无数次凯旋而归时便是从这条路打马走过，这条路的终点是皇帝的赏赐和众人的夸赞，还有在家等待的未婚妻秦楚楚。
那时他走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百姓的欢呼声，他是大家的战神，是英雄，是期待。如今百姓都愁眉苦脸地望着他，在终点等待他的人也不在了。
齐焕闭了闭眼睛，将脑海中的回忆驱散，嘴角上重新挂起了自信的笑容。
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他会成为最好的帝王，比前朝武帝还要英勇，比前朝景帝还会谋略，从这里开始他要开拓一个齐氏的天下。
一队人马最后走进了以前刘氏的宫殿，齐焕先下马，走到后方的马车旁，亲自搀扶着陈夫人下来，任谁看了都以为齐焕对陈夫人温柔缱绻。
陈夫人挺着大肚子，看了看面前华丽巍峨的宫殿，疑惑道：“夫君，咱们不去齐府吗？怎么直接来行宫了？我还未曾见过公婆，还是先去拜见拜见比较合礼仪。”
齐焕从丫鬟手里接过纸伞，撑开为陈夫人挡住毒辣的阳光，解释道：“之前没和你说，我怕你替我难过。几年前齐府就没了，我只剩下夫人一个亲人了。”
原来早在齐焕起了谋逆之心时，刘氏皇帝就拿齐家开刀了，可是齐焕不为所动毅然闯出了关卡，逃去了隔壁的小国。
后来刘氏皇帝一气之下就将齐家抓入大牢，就连齐焕曾经的老丈人秦丞相也被连累，官职连降三级。之后秦楚楚追随齐焕私奔，齐家被株连九族，秦丞相连夜提出辞呈，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这才避过一劫。
齐焕这个人做事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凡妨碍自己前进的阻碍，哪怕是至亲骨肉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夫人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步上齐家的后尘，听到齐焕这么说，只觉得内心悲凉。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夫君莫难过，您不止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陈夫人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已经临近生产的日期了，但是却迟迟未有反应，连医师都说这是不详之兆，可是齐焕却说他的孩子是天神下凡所以需要更多时日才会诞生。
*
几日后，齐焕正式登基称帝，建立了齐国。
称帝后齐焕并没着急立陈夫人为皇后或是妃子，也没有选其他佳丽入宫，而是择了良辰吉日，带着秦楚楚的遗物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
“楚楚，我回来了，回到我们一起长大的故乡，我好想你。”齐焕站在秦楚楚的墓前，将一杯酒喝了一半，又洒下另一半，好似这样两人就亲密地共饮一杯了。“我知道对不起你，等到我夺了天下就下去陪你，我们再做夫妻。”
身为灵，只要有人祭拜时，灵体就会自动出现在陵墓旁。秦楚楚铁青着脸，被迫接受齐焕赏赐的陵墓和美酒，还得被迫听他恶心的情话。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陈夫人会不会变成寡妇，她很想现在就附身百里晋直接砍了这个衣冠禽兽，可是齐焕明明带着佩刀，却看不到百里晋的人影。
之后一连数日不管是现世还是灵界，百里晋都和失踪了一般，而秦楚楚也无心知道具体的缘由，她实在是太想念家人了。
齐焕回到了故乡，那是不是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如果他还有点良心就应该向自己的父母谢罪，将她所剩无几的遗物交还给她的家人。
可是秦楚楚等了好久却没有看到家人来祭祀自己，秦楚楚越发担心，会不会因为她的私奔拖累了自己的亲人，之前她离开时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已经被押入大牢了，她不知道齐家后续会遭遇什么，那时她已经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