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去道个歉吧……总不能让岁岁给他道歉,宋今朝一点都不想岁岁给他道歉。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以受委屈,但岁岁不行!
岁岁倒是和宋今朝差不多的想法,她最近一下子就蹭够一整天的仙气,的确是有点儿飘了,细想一下这几天好像是都没和宋今朝玩,他觉得委屈也正常。
况且毕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崽,她让一让他也没什么的。她可以受委屈,但她的殿下不可以!
怀揣着同样想法的两人,在屋檐下狭路相逢,同时脱口而出“对不起”。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笑开,岁岁忍不住说:“我们已经这么有默契了吗?”
“认识这么久了,不是应该的吗?”宋今朝唇角上翘,眼中闪烁着愉悦的波光。
岁岁绕着宋今朝飘了一圈,有些怀念的说道:“我记得你三岁时,我们也吵过一架哦。当时我就想着不要跟你生气,明天就给你道个歉来着。”
可惜明天,那位贾道长就来了。
“我们想得一样。”自幼年时的记忆不再模糊后,宋今朝清楚的记下了关于岁岁的每一件事。
岁岁又问:“那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吵架了吧,相互道歉也怪麻烦的。”
“好。”宋今朝立刻点头。
岁岁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轻快的说:“亲一下吧。”
宋今朝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岁岁:“这一次换我来。”
岁岁安静的站着。
宋今朝珍视的、小心翼翼的,轻轻的碰了碰岁岁的唇。
“我该去上朝了。”在嘴唇相贴的那一刻,宋今朝倏的直起了身子,他知道岁岁一定会害羞的,他先走,才不至于让岁岁又躲着他。
岁岁看着宋今朝着急忙慌的背影,不禁失笑,殿下真的好害羞,真可爱。
……
宋辞尘离开圣都远赴洪城后不久,朝中又传来了一个消息。繁华的洛城爆发了瘟疫,虽已经控制,但洛城民心不稳,洛城知府谨小慎微,上报后还请求皇上派出钦差稳定民心。
由于知府上报瘟疫已经控制,那么这显然是个肥差,等到洛城的瘟疫结束,由皇上派出的钦差自然是最大的功臣,于声名也大有裨益。
宋修尧将这件事交给了宋今朝,惹得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宋今朝领旨,不日前往洛城。
在早朝结束后,不断的有大臣过来恭喜宋今朝得了这样一个美差,甚至还有朝臣将宋今朝与宋辞尘做对比。
曾经高洁不凡的大殿下宋辞尘如今远在偏僻荒凉的洪城,而宋今朝后来居上,声名显赫,如今还要去繁华的洪城,往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曾经锋芒毕露的少年似乎圆滑了许多,不动声色的应对完了朝臣后,在一个拐角处遇见了宋修竹。
宋修竹朝着宋今朝微微颔首,也对着他道了一声“恭喜”,然后说道:“往后你的日子,必然会越来越好,如此我这个做皇叔的,也可放心。”
“皇叔放心便好。”宋今朝回。
短暂的交流过后,宋今朝回到了长寂宫,将这件事和岁岁说了。因为很快就要前往洛城的缘故,礼部也暂时不用去了,今天的时间表空了出来。
在得知宋今朝要去洛城,岁岁自然是要跟着他去洪城的,因为她还要每天跟着他蹭蹭仙气。
不过岁岁不忘问道:“那我们过年之前,可以回家吗?”
“那得看洛城的情况了。”
“那我要去和鸢尾戎戎道别,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秋老虎的热劲儿还没下去,岁岁被热得躲在长寂宫的小角落里,也只能等傍晚再去椒房殿。
宋今朝和岁岁待了一整天,等到温度降下来的傍晚,便和岁岁一同去了椒房殿。戎戎一见着宋今朝,就立刻不甘寂寞的和他比刀。
岁岁和鸢尾去了一边说话,她有些可惜的说道:“我要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洛城啦,我们不能一起投胎了。”
“若有缘份,我们下辈子说不定还是能再见面的。”鸢尾笑容沉静:“到时候我做姐姐,你做妹妹。”
“是哦,那我们约定一下吧,下辈子做姐妹。”岁岁抱了抱鸢尾,不忘问道:“你离魂诀和凝魂诀练得怎么样啦?会和我一样在下一个春天投胎吗?”
“还需要再练一段时间,待到我了却今生执念,便可以去投胎。也快了,如你所说,在下一个春天。”
岁岁惊喜过后,又看向了正捏着树枝打得正欢的戎戎:“可是我们都走了,那戎戎怎么办呀,他会很孤单的。”
“还没有他身世的消息吗?”
“殿下跟我说,十七年前实在是死了太多人啦,要想找出戎戎的身世,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或许只是时候未到。”鸢尾宽慰道:“总有一日,他也会去投胎的。”
岁岁点了点头:“我们下辈子,都还要再见面哦。”
鸢尾颔首,眼神温柔。
……
又过了两日,宋今朝和岁岁便迈向了前往洛城的路途。洛城距离圣都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一路上岁岁欣赏了秀丽山川,清澈溪水,颇有野趣。
只不过在快要靠近洛城时,那些美好的景色便被哀鸿遍野而取代,洛城周围的村落通通都已戒严,有重兵把守,洛城之外,更是官兵重重。
岁岁有种不好的预感,宋今朝察觉到,出声宽慰:“没事的,只是人多了些,我们先进城。”
岁岁不安的点点头,宋今朝身后跟来的押送药品粮食的官兵见了这么大阵仗,倒是犯了怵,不敢入城。
官兵长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们只是奉命押解药品粮食,可没说我们也要入城啊!还是请知府派出官兵,来将物资运送入城吧!”
“可。”宋今朝并不强求。
岁岁有些急了:“应该让他们跟着的,如果有危险,他们也是保障。”
“我自有打算。”宋今朝认真的告诉岁岁:“此次来洛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跟着,也是碍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什么意思呀,你不要打哑迷。”
宋今朝耐心回答:“说来话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殿下?殿下?”随行的几位医者喊了宋今朝好几声,宋今朝都在认真回答岁岁的问题,其中一位医者不禁抬高了声音:“他们不入城,但我们必然是要进城的!”
宋今朝回答:“这是自然,诸位大夫都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你们能留下,而非如旁人一般退缩,大仁大义,我甚是钦佩。”
无论何时,医者都是最受人尊敬的。宋今朝声音和缓了不少,却明着嘲讽了押解物资的官兵。
官兵长将他手下的兄弟们留在宋今朝的身后感受这尴尬的气氛,他则是去通知了守城的官兵,很快,便有一人站在了城楼之上。
那人穿着一身甲胄,以白巾覆面,居高临下的盯着宋今朝:“可是圣都来的钦差?”
这种被俯视的感觉,让宋今朝非常不爽。他平静的说道:“非常时期,阁下若任要居高临下,那我与你,无话可说。洛城既然不欢迎本殿下,那么我会去禀明圣上。”
城楼上的人一噎,飞快下楼出城,站在城门口,声音带笑的说道:“殿下说笑,您既为洛城而来,又哪有就此离去的道理。”
宋今朝没理会他的客套,直接问:“洛城知府呢?”
“在下韩添义,乃洛城护诚军统领。洛城瘟疫横行,安保工作皆由在下负责,知府大人忙于处理城中诸事,便由在下迎接殿下。”
身后官兵递给宋今朝等人一方白巾覆面,待到他们都戴好之后,韩添义对着宋今朝微微躬身,一只手抬向洛城大门:“殿下,请。”
今日是阴天,天空灰蒙蒙。一眼望向那大开的洛城大门,不见其后盛景,只见一片灰色的朦胧。
第52章
因为洛城知府不在官衙, 还待在济世堂的缘故,宋今朝拒绝了韩添义要带他去官衙的想法,直接表示要他们也去济世堂中。
韩添义没想到宋今朝刚来就要去济世堂, 那地方他平时都不常去, 因为大多数感染了瘟疫的病患, 都在济世堂中治疗, 也就洛城知府那个榆木脑袋,一头热的往济世堂里钻。
韩添义给宋今朝指明了济世堂的位置后,坦然的说道:“在下还需负责洛城的守卫,便不能送殿下前往。”
岁岁在宋今朝旁边小声嘟嚷道:“可是洛城知府都要负责整个洛城啦,也去了济世堂呀。他就是不敢。”
宋今朝当然也看出来了,但他也没说什么, 领着身后的大夫就往济世堂的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 宋今朝停下脚步,对着步履匆忙的医者说道:“我还要在四处看看,诸位先请。”
等到医者们都走光了之后,宋今朝便领着岁岁,穿梭过大街小巷。往日里繁华热闹的街道,已经多日清冷, 瘟疫横行, 跑不出洛城的人,也只能待在家中, 期待灾难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越过曾经繁华的街道,走过一条逼仄狭窄的胡同。胡同口把守着身穿甲胄的侍卫, 也听闻今日有圣都的钦差来此, 猜出宋今朝的身份。
侍卫恭敬的说道:“殿下, 不要再往里走, 韩统领嘱咐我们一定要守好这里,不放任何人出来。”
宋今朝也不需要走进去,他只需抬眸,便能看见在这座城市最底层百姓的真正模样。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杂乱不堪,地上堆积着脏污,甚至还有倒在街头苟延残喘的病人。侍卫称,只要咽气,他们就会立刻将尸体烧掉。
隔着一层厚厚的白巾,宋今朝都嗅到了从这条街上的腐臭味,弥漫着无尽的绝望。
无需再往里走,宋今朝就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模样。他转身离开。
岁岁垂头丧气的跟着宋今朝,宋今朝开口说道:“济世堂养不了这么多的病人,像方才那条街上的人,他们只有等死。岁岁,长此以往,这座城未来会出事。”
“殿下可以帮他们吗?”
宋今朝目无波动,他是个冷静的利己主义者,他此刻想的,只是洛城的情况分明如此糟糕,上报的奏折却说瘟疫已经控制,只是民心不稳。
不管是洛城知府说谎,还是宋修尧另有图谋,他来这里,必是一场阴谋。
宋今朝不动声色的回答岁岁的问题:“若我当真要救这座城,自然也不会放弃他们。”
“殿下是好人。”岁岁立刻说道。
“我只想做岁岁的好人哦。”
岁岁眨巴了一下眼睛,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说道:“你说把婆娑街封起来,是知府的主意,还是侍卫统领的主意?”
“韩添义。”宋今朝不假思索的说道:“洛城的兵权在韩添义手上,这样的情况下,他在洛城拥有最大的话语权。而且在这之前,我查过洛城知府。”
这位洛城知府姓祝,十几年间是以举子的身份,脚踏实地做到洛城知府。这身世平平无奇,值得一提的却是这位祝知府的父辈。
祝府祖上本是武将出身,但是在达官显贵云集的圣都显然是不够看,一直平平无奇,直到祝大将军带着祝府投靠了宋修尧。宋修尧登基之后,祝府也得了从龙之功的名头,可谓一飞冲天。
只是一朝得势,便颇有些不知收敛,成了被宋修尧杀鸡儆猴的第一个府邸。宋修尧寻了由头,赐死了祝府的祝小将军,听说为儆效尤,还不许祝小将军尸身下葬,让他死后不宁。
这样严酷的刑罚足以震慑大多数人,祝府也一落千丈,祝大将军带着一家老小远离了圣都,也不让自己的儿子再习武,害怕招致杀身之祸。
此后的数年时间,祝大将军都谨小慎微,直至郁郁而终。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岁岁从这个故事中意识到,似乎无论是她还是祝府,悲伤的源头,都与宋修尧脱不了干系。
……
宋今朝到济世堂时,那位祝知府已经得到了消息,等在外面。宋今朝是贵人,他是万万不敢让他入济世堂的。
这祝知府今年也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知府,可谓年少有为。或许是父辈们的悲剧,让祝知府面对宋今朝,态度极为谦卑。
“殿下本该在官衙等下官,下官接到了消息便会赶去。洛城瘟疫横行,您在外实在危险。”
宋今朝回答:“若是怕危险,我也不会来洛城。祝大人不必将我视作遇事只会躲的小儿。”
“这是自然。”祝知府谦卑的笑容不变,但很显然他没当一回事,而是说道:“那我们这便回官衙吧,殿下舟车劳顿,想来也是需要休息的。”
宋今朝没搭理他,来都来了,必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他踏入济世堂中,济世堂面积很大,且床位皆错落有致的隔开,内里的病人也都比在婆娑街看到的要好得多。很显然,他们都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
在来时,宋今朝便问过洛城中的官兵,皆说祝知府没日没夜的待在济世堂中,洛城的瘟疫得以控制住——至少在明面上看起来是控制住了,多亏了祝知府在济世堂主持大局。
看完一圈之后,宋今朝心中有了定论,他与祝知府去了济世堂单独开辟出来用以休息的房间。
“我今日已经将洛城走过一遍,最后一站便是济世堂。”宋今朝不与祝知府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祝大人可有去过婆娑街?”
祝知府一愣,正色道:“殿下连婆娑街都已经去过?”
宋今朝颔首。
“我一人力量有限,能够看顾好的,也只有济世堂。我只能尽我所能,保护我能保护的百姓。可是婆娑街……”祝知府神情苦涩。
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贫穷的人,婆娑街中住着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或是家境贫困的人,环境也随之越来越差。
瘟疫横行,人流密集且环境堪忧的婆娑街自然成了重灾区。祝知府是想救他们的,奈何韩添义直接着人将婆娑街围了起来,洛城中还有济世堂,祝知府能做的,也只有护好在济世堂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