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一个大魔王——宋阿绫
时间:2022-05-31 07:31:29

  岁岁是魂体,不受任何限制,她飘入土壤,穿过厚重的棺椁,找到了少年的尸身。
  十七年过去,少年的尸身已经化作一堆白骨,他腹部还变插着一把刀,四肢的位置,有坚硬冰冷的镇钉,穿透白骨,就像是将他的尸身,牢牢地钉在棺材上一样。
  岁岁忍着愤怒,飘到白骨旁,用力的将镇钉拔出,握在手心,冰冷的镇钉犹如一团火焰,在岁岁的手心烧开。
  这就是宋修尧当年为了震慑朝臣,做出的杀鸡儆猴吗?
  ……坏人!他们夫妻两都是坏人!
  岁岁飘了出去,垂头丧气的对宋今朝点点头。宋今朝便问:“可以与我说一说关于你小叔叔的事情吗?”
  “我小叔叔只大我四岁,可武功却比我高出了好大一截。他从小就爱和我父亲比武,和祖父比武,甚至都比了个遍之后还会找我比武……”提及时隔已久的往事,祝知府神情怀念。
  岁岁看向那座并不起眼的墓碑,上面刻着那位少年将军的名字。
  ——祝从戎。
  戎戎生前,是很厉害的将军呢!
  待到祝知府离开后,宋今朝才说:“我会着人将戎戎师父的身世带到椒房殿去,你放心。”
  “好。”岁岁将手中的四颗镇钉交给宋今朝,然后又好奇的问道:“你哪里来的人?是当时镇压韩添义的黑衣人吗?”
  “他们是我父皇母后为我留下的。”是当年他在椒房殿挖出的那封信中,不仅有徐朗的下落,还有先皇未雨绸缪为他留下的一支军队。
  先皇高瞻远瞩,最终还是死在了叛军与犬戎的围攻之下。可他却并非败在他们手中,他败在了手足的阴谋。
  宋今朝回答道:“那支军队在北地,我们需要去一趟北地。然后带着他们,杀回圣都。”
  “只有我们吗?”岁岁懵懂的点点头。
  “不止我们。”宋今朝回答道:“还有你的兄长,或许还会有……宋修竹。”
  岁岁又问:“这一切会在下一个春天时结束吗?”
  “会。”宋今朝朝着岁岁伸出手:“明年的花朝节,岁岁也要和我一起过哦。”
  岁岁握住了宋今朝伸出的手,却没有回答宋今朝,而是生涩的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北地吗?”
  “嗯。”宋今朝答道:“我们得骑马去,这样能快些。”
  岁岁点点头,反正已经快要入冬,越往北走就越看不到太阳,她跟在宋今朝的身边,自然也能白日出行。
  ……
  在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宋今朝和岁岁终于来到了这片白雪皑皑的土地上。
  漫天飞雪,万里冰封,抬眸望去,只见一片雪白与冰蓝。这是镇北王府的封地,北地。
  孟祐年曾对岁岁说过从前的事情,他说他们的父亲本是常年驻守在北地,后来有一年回圣都述职,遇见了他们的母亲,一见钟情。
  母亲身子羸弱,受不得北地的寒气,父亲是为了母亲,才在圣都定居,这一住就是整整十八年。
  孟祐年说后来几年父亲经常念叨着北地,但因为母亲生病,他不敢离开,所以至死,他都没有再回北地。
  岁岁当时听着便想,这世上果真是遗憾居多,但……父亲也不会后悔,他为了母亲留在圣都。
  北地的冷空气,让岁岁惬意的飘来飘去。宋今朝有内力护体,也不畏寒,他跟着岁岁走来走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
  “岁岁,你很喜欢这里吗?”
  岁岁点点头:“这儿太凉快啦,很适合我现在的状态。”
  “那之后我们留在这里。”
  没有之后了。岁岁慢吞吞的说道:“可是我还是更想,去一些其他的地方,我不想只看冰雪。”
  若来世有缘,岁岁想和宋今朝看山川,看湖泊,看星与月,看微风吹拂,晚霞普照,水波荡漾。
  可殿下没有来生,他是来历劫的。
  岁岁想,她和宋今朝的缘分,在下一个春天来临时,便也到此为止。
  本以为会了无牵挂,可这时候真正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岁岁分外不舍。
 
 
第54章 
  景修十七年年末, 一直在大盛北地防线外徘徊的犬戎,趁着今岁落下的第一场大雪时,大肆进攻北地。
  镇北王孟祐年阵守北地, 在防线之上的冰原, 斩杀了那位一直被他用作俘虏的犬戎皇子。
  这无异于是挑衅。
  俘虏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冰面蜿蜒而下, 犹如一团火焰, 点燃了犬戎人愤怒的双眼。
  孟祐年放出话来,他奉圣上之命,阵守北地,凡闯入大盛疆土的犬戎人,必得而诛之。
  由此,与犬戎关系本就岌岌可危的宋修尧, 一瞬成了众矢之的。宋修尧自知他不可能再与犬戎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他派出了皇城禁军统领慕铮,开始大肆清缴藏在圣都的犬戎探子。
  曾经与宋修尧合作后登上王位的犬戎王也不甘示弱,直接放出话来,说宋修尧狼心狗肺,他们犬戎十七年前助他登临皇位后,假意战败, 退出圣都, 若非他们,宋修尧也得不到这个皇位。现在宋修尧却卸磨杀驴, 那他们也无需客气,势必会让犬戎铁骑踏遍大盛的每一寸土地。
  宋修尧自然是矢口否认, 甚至还装模作样的给远在北地的孟祐年下诏, 北地外的犬戎人, 一个不留。
  孟祐年阵守北地多年, 北地便犹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犬戎再如何叫嚣,也不能染指北地的土地半分。
  然而宋修尧数十年来与虎谋皮,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犬戎人放弃了从北地进入大盛,转而取道北地之外的一条水路,顺流而下,长驱直入,直取圣都。
  在时隔十七年后,相同的一幕似乎将要再度在圣都上演,只不过端坐于高堂之上的人,变成了宋修尧。
  眼看着犬戎的军队盘旋在圣都之外,朝堂之上气压很低,宋修尧大发雷霆,怒斥朝臣。
  兵部尚书跪在下方,面对宋修尧的怒火,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圣都大军因演练,现如今驻扎在数十公里外,能从曜城调来的军队数量聊胜于无。现下只有虎贲营的将士与皇城禁军能与之一战,但此次犬戎军队的人数实在太多……皇上,只怕难啊……”
  宋修尧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急躁,他高声说道:“什么都难!什么都难!那朝廷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息怒,实在是此次犬戎,来得太过于突然了啊!”
  “是啊!谁知道他们竟然会走水路!他们怎会那样了解我大盛?”
  宋修竹在一片怀疑之声中,慢慢的张口说道:“犬戎口口声声称当年他们入朝时得皇兄授意,当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兄这些年来一直对他们的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致使番邦犬戎,能选择水路长驱直入,攻入圣都?”
  “犬戎人阴险狡诈,如今便盘旋在我圣都城门口,现下你还有闲心与朕互相猜忌?!”
  宋修竹遗憾的说道:“臣弟也不愿如此,但实在是证据确凿……想必诸位也知,今年年初时春狩,镇北王关押着犬戎皇子的别苑遭遇了刺客一事。”
  “确有此事,但后来不是查出,依旧是犬戎刺客吗?”
  宋修竹拍了拍手,一个蓬头垢发的男人被推了进来,跪在大殿上,骂骂咧咧,气势汹汹。而模样,分明便是失踪多时的禁军统领慕铮之弟,慕狩。
  谁都知道,这两兄弟一直是宋修尧的心腹,如今竟在信王宋修竹的手上,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时间,着实值得深思。
  “当日的另一波刺客,便是由慕狩带领的。他为镇北王所擒,后镇北王回到北地,便将慕狩交予了本王。”宋修竹神情遗憾的说道:“镇北王忠肝义胆,不愿将这桩丑事宣扬出去,希望本王找机会将其交给皇兄。然而时至今日,犬戎来袭,本王不得不问皇兄一句,为何要与犬戎勾结?!”
  犬戎那边也一直叫嚷着宋修尧翻脸不认人,还拿出了当年互通的书信,但没人敢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虽说现下在圣都,已是满城风雨。
  如今宋修竹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慕狩推了出来,便犹如将宋修尧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朝臣哗然,尤其是御史台,已经开始痛哭大谏宋修尧身为一国之主,却以身叛国,是皇族之奇耻大辱,是他们大盛的奇耻大辱。
  宋修尧看向宋修竹,唇角竟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冷笑:“孟祐年竟也能与你合作?”
  “我与镇北王都是为了大盛。”宋修竹面带笑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谦卑:“皇兄还是太狭隘了。”
  “……”
  在一片混乱的谩骂声中,宋修竹大声说道:“当年二皇兄去世之时,曾将一支军队交给了我,要我为他保护殿下!只可惜殿下去世……”
  “另外,还有当初安国将军交到我手中的兵权,他们很快也会来到圣都,抵御外敌!”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必然能将犬戎重新赶出大盛!”
  与此同时,禁军的通报声传来,代表着犬戎已经攻入圣都,很快便将冲入皇宫。消息一出,朝臣四散,而原本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宋修尧,也不见踪迹。
  ……
  锦绣宫。
  皇宫中已经是一片混乱,花月来在寝殿之中,将乱象纳入耳中。她知道,这一切终于要结束,她也终于不需要,被困在皇宫之中。
  湫霜已经为花月来整理好了行囊,花月来换了一身干练的红裳,褪去华丽的宫装,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格外奇异的光彩。
  “娘娘,我们当真要离开皇宫吗?”湫霜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我在这里困得够久了。”花月来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苦涩。
  湫霜吞吞吐吐:“可是镇北王……”
  湫霜在花月来还是养在闺阁的小姐时,便伺候在花月来的身边了。花月来与孟祐年的牵扯,湫霜也心知肚明。
  “湫霜,我只想带着我母亲的骨灰回家。”花月来扯了扯唇角:“我和他……这辈子的缘分已尽。”
  花月来和湫霜正要往外走时,一身龙袍的宋修尧闯入锦绣宫。他看着花月来,问她:“要走?去找孟祐年?”
  “您怎么会来我这儿?”
  自春狩后,宋修尧明显怀疑了花月来,待她极是疏远,虽说宫中都在传贵妃终于失宠,但花月来乐得轻松。
  “朕若不来,只怕就见不到你了。”宋修尧凑近花月来,掐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脸颊,犹如阴冷的毒蛇:“当初别苑,是你带着人去支援孟祐年?对不对?月儿,朕被你害得好惨啊。”
  花月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忍耐着,没吭声。
  “朕那么喜欢你,你都与孟祐年勾结了,朕也没舍得动你,可是现在朕完了,你就要去找孟祐年了?”宋修尧笑着,眼眶赤红:“月儿,你好狠的心啊,你对得起朕吗?”
  花月来倏的看向宋修尧,她咬着牙说道:“若不是你与犬戎勾结,我的母亲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困在深宫中!宋修尧,是你对不住我——我告诉你,我忍你很多年了。”
  花月来少年时也是恣意张扬的明艳少女,深宫磨平了她的锋芒。而在这一刻,或许是想到一切终将结束,花月来忽然就不想忍了。
  话音刚落,她便反手甩了宋修尧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懵了。
  宋修尧怒不可遏:“你疯了吗——”
  花月来冷着脸,反手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在宋修尧的脑袋上,然后拉起湫霜便往外跑去。
  宋修尧额头上有鲜血不断蜿蜒而下,将他的双眸彻底染红。他说:“月儿,我活不了了,你也不要活了。”
  留守在宋修尧身边的暗卫,跟随着宋修尧,一并往锦绣宫外跑去,去追花月来。
  不知何时,已是夜幕降临,一身龙袍的宋修尧成了活靶子,不管是宋修竹的军队还是犬戎军队,看见他就砍。
  宋修尧没能追上跑得飞快的花月来,最后被逼得在皇宫中躲躲藏藏,所幸有禁军保护,宋修尧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冲出了混乱不堪的皇宫,欲离开圣都避难。
  今晚是月圆之夜,头顶的月光明亮又苍白,透着说不出的阴冷与诡谲。行至一条漆黑的街道时,一道极轻的、带着淡淡愉悦的声音,在宋修尧的身后响起。
  “皇上?”
  宋修尧霎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想驱马离开,马儿却惊恐的嘶鸣一声,腿软得再也不能奔跑。
  跟随着宋修尧的禁军连忙去扶宋修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往身后看去。
  光线昏暗的街道上,身着黑衣的少年静默的站在原地。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透明的,唯有一双眼睛,因为仇恨而明亮。
  禁军试图将刀劈砍那少年,刀刃却径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他们无法触碰到少年,预示着少年不是人。
  ——是鬼。
  戎戎看着宋修尧呆滞的目光,他觉得有些遗憾:“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杀了我,废了我的四肢,将我钉在了棺材上,至今我的四肢与腹部,都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祝从戎?!”
  “我一直知道是仇恨支撑着我徘徊在午门,但我却忘了我的仇人是谁。”戎戎叹了一声:“你让我尸身不宁,无数个日夜,迷茫徘徊。宋修尧,我找你很久了。”
  宋修尧头皮发麻,在戎戎出现的那一瞬,他仿佛还看见了这些年来他为了皇位而害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如眼前的祝从戎一样,苍白而狰狞。
  直到戎戎将被附在他身世书信中的镇钉,一枚一枚的刺入宋修尧的四肢,剧烈的疼痛传来,宋修尧才如梦初醒。
  周围的禁军已经不见踪迹,因为失血过多,宋修尧甚至连爬着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戎戎将他的身体摆正,跪倒在皇城的位置。
  滚烫的鲜血不断的从四肢的伤处流逝,让宋修尧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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