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冯夷本有着龙族中难得亲善的好性子,且活得便如她的龙身一般通透。倘不是以冰雪之身替人挡了天雷,后来也不会沦落到要在东海深居简出避世养伤的地步。
只能叹一句“情”字误人。
璘琅未能惆怅太久,富丽堂皇的大殿已然近在眼前,先前曾到大荒传令的两位龙女一左一右掐了个诀,大殿前的水帘便缓缓往两旁掀了开去,露出里头众位仙人把酒言欢、语笑喧阗的热闹场面。
四海龙王引着璘琅甫一露面,整座大殿霎时如被施了凝止术一般安静得齐齐整整,下一刻,又不约而同朝着璘琅身后的方向跪做两列,使得大殿中央自然分出一条宽敞大道直直通向上首主位。
璘琅起先十分不解,只觉得仙界礼数令人甚是迷惑,待扭转过头看到她方才所经过的玉阶上不知何时驻足了一道玄青色身影,心头隐约有了番猜想。
“恭迎帝后天驾!六界万古顺宁!”
原来龙女口中那位天界来的不得了的上仙是天帝的男后吗?
璘琅眯起眼眸打量着缓缓朝她们走来的天界帝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翼望见璘琅在原地驻足,也不由得朝那位帝后望去,这一眼直叫他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在上天庭得以采撷天地灵气,帝后的神采自然得天独厚,容貌明艳摄人不论,偏生还生有一双同他一般的墨绿色眼瞳。
打从方才起,帝后的目光片刻未离璘琅,直叫他无端有些不安。
东BBZL海龙王敖广上前一步殷勤笑道:“承蒙帝后宽仁,在东海久等多日,二位贵客还请入殿上座。”
璘琅抿唇不语,不紧不慢地同翼望走在前头,将这位众仙瞩目的大人物无视了个彻底。
待得各方入座,鲤总兵高声唱颂一声,四海盛会终于正式开宴了。
此处宴会不比在上天庭总是按照仙籍安排得泾渭分明,许多即使到上天庭赴宴也难以到帝后跟前的神仙便忙不迭要来敬酒。
帝后坐席与璘琅正面相对,而仙友不敢贸然凑到龙祖跟前,便免不了映衬出璘琅同翼望这处冷冷清清。
璘琅不以为意,喝着龙宫仙酿,就见小鲛妖对着满席珍馐愣神。
心里想着他在大荒长大,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多佳肴,璘琅便打从心底生出要好好疼惜他的念头。
翼望的确无甚胃口,天界帝后那双眼眸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挨近璘琅小声说道,“璘琅,你可曾觉得天界这位帝后有些古怪,他望着你的眼神好似你们很相熟似的?”
璘琅并未打算对他隐瞒任何事,只是这桩事说来实在有些复杂,她方理清思绪时心情也难以平复。
“不错,他飞升成仙以前名唤绿央,与我也算是旧相识,只不想十万年过去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翼望还欲再言,只听东海龙王忽然敲响金樽,对着宴上各路仙友道:“今日邀请诸位仙友共聚东海,想必大家近来也听到不少传闻。”她顿了一顿,复又沉声说道:“自十万年前天战过后,魔界虽匿迹多时但近万年来渐有复起之势,四海与魔界接壤更是半刻也不敢懈怠。”
一提到魔界,底下当即就有同遭祸难的仙友坐不住了,纷纷出声应和道:“魔界宵小从未正面迎战,反倒将业火撒得到处皆是,实在是防不胜防。”
“对啊对啊,没想到你们苟真山也受波及。”
“岂止啊!听闻差点就烧到南明洞了!”
……
十万年过去,璘琅对如今的魔界知之甚少,但若说区区魔界业火能令天界众仙饱受其扰她是不信的,毕竟业火再厉害离开魔界气焰也就小了不少。
还是说十万年间,魔界也淬炼出了更强劲的法宝来对付天界?
天界的事自然是天界之人最为了解,璘琅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天界帝后,冷不防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璘琅微微眯起眼眸,不偏不倚地盯着对方,旁人许是不知这位帝后过去便是个颇有手段的,但她知道的可就太多了。魔界业火就是再能造作,也烧不到上天庭去,而今这位帝后放着好好的天界不待,下凡来参与这四海盛会心里不定打了什么主意。
龙王的宴会足足摆了三个时辰,各路仙友也足足骂了魔界三个时辰,可直到宴罢也没商量出什么应对之策。
如此这般,也就该各自散去,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于是各路神仙又BBZL轮番来同帝后拱手道别。
璘琅依旧在原处自斟自酌,翼望跋涉万里初到东海有些不适,撑至宴会过半便倚在她肩头沉沉睡去。
小鲛妖在鲛界时日夜操劳,难得有可以安心入睡的时候,一犯困便也顾不得此刻还在龙王宴上。
璘琅向来不避忌外界如何看她,偶感翼望的脑袋就要自肩上滑落,还会泰然自若地伸手捞一把,次数多了索性将人圈在了怀里。
龙鳞淬火不侵、遇冰不蚀的好处还能体现需要保持体温的时候,譬如此时。
眼瞧着帝后席位边聚拢的仙人越来越多,璘琅微皱眉头索性打横抱起翼望朝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便被帝后身旁的两个仙使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仙使开口道:“尊上留步……”
话未说完,璘琅眼神冷淡地扫过她们,将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