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他在指桑骂槐。
槐林雪没有出声，一个眼神扫过去，唐伞小僧们就不再蠢蠢欲动了。
“还真是……”话没说完，五条悟探究的目光落在林雪身上，他眸色幽深，似是在透过林雪看着什么。
林雪心尖颤了颤，她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看着她，害怕着被看穿那些小心思。
不过是被看着，就涌起了难堪羞愧的情绪。如果真的被看穿，五条悟会怎么？
会嘲笑吗？
喂喂，不是吧，林雪。你居然喜欢我？哈哈哈，真是好笑，谁会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感兴趣啊！
会这样说吗？
光是想这样的场景出现，她喉头发涩，会羞愧而死吧。
还是会厌恶？
一个女孩子对于老师产生这样的情愫，师生关系染上「背德」的色彩，五条悟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不知廉耻的女孩？
林雪坐立不安着，她害怕被看出，又恐惧面对这些异样的感情。
几乎是狼狈地，她移开了脸，不再与五条悟对视。
那双自称能看穿一切术式、无死角的眼睛，会透过她不安抖动着的眼睫毛看破她的心思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水珠一滴滴地滴在了额头上的刑罚，不重不痒，却是如此地冗长、令人难熬。
“你身上的咒力比之前充沛的很多了啊，阿雪你都没发现吗？”
五条悟有些惊讶，每一次见到林雪，都能看到她身上的咒力比上一次要充沛，简直就像是慢慢地打开了封印，将原来的力量释放出。
银古先生说过，林雪身上的力量成分复杂，混淆了咒力、虫师的妖质和除妖师的力量，她是个三修的奇才。
加上林雪猜测的蛊，大概能往一个方向去猜测。
大概，林雪每次跟他银古先生接触，身上被封印的力量会一点点地沁出，他们这些人就是林雪身上力量的钥匙。
所以，之前几次与林雪接触，她的情绪都会有点儿失控。
情绪要是失控的话……那今天，就对他耍小性子？
大概心情不好吧。
五条悟不是很明白，今天的林雪好像跟平常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偶尔一瞬会让五条悟体会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差异。
嘛，他都快忘了，林雪也不过才是个高中生，面对自己身上这么离奇荒谬的事情能保持冷静已经很不错了。
这边，林雪忐忑不安的心放松许多，她说：“有这样的感觉，每天看到的咒灵都比之前多很多了。”
“你现在接触我、银古先生、还有妖怪，你身上被隐藏的力量就释放得越多。总的来说，我不太理解你父亲为什么会练成那样的蛊，还放在你身上。”
五条悟最后的话多了丝愤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祸害女儿的父亲，今天还真的是长见识了。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林雪自嘲地笑了声，她看着远处游乐场上转着摩天轮，灯光璀璨，有点儿刺痛她的眼睛，“我既不理解我父亲，也不与我妈妈多接近，还有个养在奶奶家的弟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像个……”
像个孤儿……
她没有说出这句话。
“说得好凄惨啊。说得老师都想给你个安慰的抱抱了。”五条悟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说起来，林雪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情绪平淡、冷静自持的小姑娘，包括平时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都很少有起伏。
今天情绪低落，神情平静中又透出一种凄婉，让他觉得心脏像被揉成一团。
是力量被封印了？所有她的息怒哀乐遂变得平淡吗？
如今力量被重启，有点儿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了。
“生活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吗？有我这样优秀热心的老师，悠仁野蔷薇惠这些同龄人陪你吃饭……”
五条悟左手握成拳头击右手掌掌面，他突然靠近些，蓝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了哦，你们学校篮球队那个个子小小的蓝色头发男孩子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闻言，林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好吧，看起来你对那个男生确实没想法。”
可怜那个小家伙的心思落空了。五条悟在心里同情黑子几秒。
“作为老师，居然怂恿学生早恋。”
“五条老师可是开明的好老师。青春嘛，这个年纪谈个要死要活的恋爱，不也挺好的。”
林雪目光微动，试探性地说：“听着你好像很有经验？”
事实上，从没谈过恋爱的单身寡老五条悟被中了一枪，他微笑着用力揉了揉林雪的头发，“小孩子别打探大人的隐私。”
“我不是小孩子，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大人。”
五条悟直接上手掐住了林雪的脸，“喂喂，阿雪你说话越来越毒舌了啊，这可不是个讨喜的好女孩说的啊！”
林雪怔了怔，她在他心中是个讨喜的好女孩吗？
可这种语气不是那种欧美电影里，男孩跟同伴说心悦的女孩可是个好女孩，口吻是喜悦、向往和迫切。
五条悟的语气明明是出于大人的身份对于一个小孩说的。
她没什么能够给予五条悟，自然也不会抓得住五条悟。
因为在五条悟心中，她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见林雪沉默，五条悟愣了下，试探地问：“你生气了？”
“没……”林雪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她假装冷漠道：“我只是在想，希望我以后结婚时，你还单身。”
“嘶……”五条悟倒吸一口冷气，做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拔高了声调：“诅咒！这可是个可怕的诅咒啊！阿雪你变坏了！”
那副样子实在是过于地做作，也过于搞笑，林雪忍不住笑了声。
见到林雪笑出来，五条悟像是松了口气，“现在心情好了点吧？”
“嗯……”
“好了，天色很晚啦，高中生你得回去睡觉了。”
“你不问问我关于唐伞小僧的事情？”
“这种事情银古先生有说过哦，所以我就不会多问你啦。至于你成为了唐伞小僧们老大的事嘛，我觉得阿雪你应该是认真想过而且有把握能够完美解决，所以老师相信阿雪哦。”
明明这么暖心的话，林雪却听得很不是滋味，她想要反驳那个定义在两人之间的师生关系，又无力反驳。
重新地将唐伞小僧们装进了书包中，林雪慢慢地走着，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街道旁边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地上的影子时不时碰撞、纠缠、亲亲密密。
就像是她无法说明的心思，在幻想中得以慰藉，现实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条回去的路，五条悟跟她走了几次，却是第一次，她在心里祈祷着，能够慢点、慢点、再慢点。
这样的话，两人呆着的时间就能够长一点，她无所不安的心思有所依靠。
到了家楼下，五条悟停下脚步，冲着她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背影特别潇洒。
走了几步，他突然间停下脚步，林雪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五条悟转过身来……
“对了，阿雪，别忘了更新小说啊。那些躲在暗处盯着你的杂鱼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写小说好了。”
林雪面无表情道：“谢谢。”
⚹
冬季杯比赛正式开始，虽然身边的杂事乱七八糟的，林雪还是尽心地为城凛篮球队服务。
她以前在学校并不合群，在家里小县城里的少年少女们心思并没多少放在学习上，拉帮结派、欺负着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林雪在初中时被孤立，被霸凌，之前有些女孩把她堵在厕所里，想将她打一顿。反过来，她们被林雪打得嗷嗷叫，之后就不再敢对林雪动手。
可在那之后，班上已经没有人和林雪讲话了。
在初中时，她几乎不参加班级里的集体活动，比如校运会、班里的篮球赛等。
一开始是会难过，后来看开了反而习惯一人独来独往，觉得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挺好。
林雪还特意做了他们所说的可以补充体力的柠檬蜜。
在厨房准备食材时，今吉走过来用手拿起了一片直接吃了，他笑眯眯道：“阿雪也帮我们桐皇做一份吧，桃井做出来的食物基本上可以说是生化毒物，我可不想青峰还没上场，就因为拉肚子倒在了厕所。”
林雪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们是对手吧，哪会有人帮对手准备食物。”
“诶？我这可是出于哥哥的身份来请求的哦。”
“哦。拒绝。”
“阿雪真是偏心。”今吉叹了口气，他再次地用手拿起了一片柠檬，漫不经心说：“还记得我们之前那个赌约吗？”
林雪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想好赌注了吗？”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看赌马是不赌钱的吗？”
“嘛嘛，偶尔下个赌注玩玩才刺激啊。”今吉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看着就像是一只坏笑的狐狸，这让林雪想起了之前看的那部迪士尼电影中的狐狸杰克。
“行，你要赌什么？”林雪想了下，补充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不触碰到我的原则。”
“当然不会，是在阿雪可以做到的范围内啦。”今吉假装在苦恼地思考，十几秒后，笑着说，“这样吧，要是桐皇赢了，你跟我去迪士尼玩玩。”
林雪：“……”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没去过想去一趟，一个人去又太无聊太奇怪，算是圆了童年梦想吧。”
“所以你童年是看米老鼠和他的好朋友们？”
今吉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不，我的童年是在看山村老尸、闪灵这些恐怖片。”
今吉：“……”
他这个继妹的人生果然是从小就与旁人不同。
剧情快进……
球场上坐着的大多数都是来看桐皇学园。毕竟他们学校是篮球豪校之一，还有个什么「新锐的暴君」这样奇怪的称呼。
就算支持者很少，城凛是抱着复仇的心态来比赛，尤其是黑子，他还抱着要用篮球唤醒青峰对于篮球的热爱这种奇奇怪怪的使命，这让林雪想起了那些套路的玄幻小说。
什么男主与男二分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最初的梦想都被遗忘，最后只能拔刀相对，赢了一堆观众们的泪水，最后再重归于好。
最近奇奇怪怪的念头实在是太多了。
城凛其他人眼巴巴地等着他们漂亮的篮球经理开口，莫名地有种这个妹子一开口就会有幸运加持的奇怪想法。
不过，想想也觉得很痛快啊，对面队长的妹妹在给他们加油哦！
莫名地有种诡异的干劲了。
林雪：“加油。”
就这？就这平淡的话。
没什么勉励的话或者可爱的幸运动作吗？
伊月干巴巴笑了声，“好的。”
比赛开始，场上的黑子就开始用了他新学的招式，还有火神去美国培训回来，第一小节就士气大涨，两个队的比分不分上下。
桃井在板上写写画画，几乎上将城凛这些球员的数据绝招分析到极致，城凛开始受到限制……
林雪对于篮球赛的招式分析这些都看不懂，只看到相田气急反笑，同时地也变成了两个女孩之间的头脑风暴。
在下半场时，黑子的新招式被青峰破解，他心理防线崩塌，已经不适合在篮球场上，相田只好先让他暂时地下球场。
黑子蒙着毛巾坐在那，他低落地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相田用手肘碰了碰林雪，示意着让林雪去安慰下黑子。
林雪有些无奈，她又不怎么去安慰人。准确来说，她就没怎么安慰过别人。
现在是比赛，黑子又是城凛的王牌，总不能让球队里的王牌在这垂头丧气。
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白球鞋，声音紧随而来，“要吃柠檬吗？”
黑子抬头看，就撞进了林雪乌黑的双眼，往常无波无澜的眼睛中多了份关切。
没有出声，黑子还是拿起了一块柠檬，放进嘴巴中。
林雪顺势坐在黑子身旁，她没怎么安慰过别人，并不怎么擅长言辞。
沉思了下，林雪说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了吗？
这话听着像是以前在帝光中学时那个教练说的，他那个时候还没被赤司挖掘才能，怎么努力练习还是在三军待命，甚至成为了最垫底的那个。
已经到了要被强制退部的边缘，教练是这样跟她说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什么天赋而言。
听着，让人不甘心。
“我问一下哦，你以后打算继续走篮球这条职业的道路吗？”
黑子不明白林雪为什么会这样问，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就是说你以后是打算从事别的职业了？”
“嗯……”黑子闷闷地应了声。
“那以后打比赛的机会就很少了。你确定还是要坐在这里不上场玩玩吗？”
这时，黑子才抬头看向林雪，她双眼如鹿眼清亮透彻，她认真说道：“华国有句话叫做人生得意须尽欢……这句话是说人要及时享乐，不过后来一个长辈跟我说，苦难时也要给自己找点欢乐，万一苦日子是熬不完的呢？”
“像这样的比赛，桐皇这样强劲的对手，也许以后真的很难遇到了哦。”
黑子定定地看着林雪，心绪翻涌着，不甘、气愤及懊恼种种情绪都冲上脑颅，他无声地攥紧着手。
一小会后，黑子开口道：“林同学，你好像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