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点亮了灯,屋子里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乱糟糟一片,那一根大棒子滚落在床脚。
强尼手指的伤口上渗出了血,触目惊心。
“我们先处理你的伤口。”克洛莉丝说,她去翻找出了自己一块干净的手绢,包在了强尼的手指头上打了个结。
强尼能感觉到包在他手指上的手帕的贵重,心里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自责:“真是抱歉,达西小姐。”
“为什么感到抱歉啊?”
“让那个坏家伙给跑了!”强尼咬着牙,忿忿不平,“要是我刚才不松开他就好了!”
“如果你没松开他,你这根手指头就没有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我应该再多喊两个人跟你一起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格雷诺耶的力气会这么大,还以为强尼就足可以对付他了。
“还是被他跑掉了。”玛丽叹了一口气,十分遗憾。
这时,楼下传出了一阵喧闹声,房间内的三人的视线都整齐地朝向窗户的方向,窗子大开着。
“出什么事情了?”玛丽的心情刚刚才平复下来,现在又是波浪阵阵。
克洛莉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成了。”
什么成了?
“我们到楼下去看看。”
强尼和玛丽疑惑地对视一眼,这两个人原以为他们知道达西小姐的全部计划——
今天下午,噢,不,现在应该是昨天下午了,强尼听说达西小姐撤走了看护院子的两条大黑狗,又缩减夜间巡逻的人数,目的只是为了夜间能睡个好觉,直道了一声「胡闹」,便要去劝阻,结果达西小姐告诉他一个名为「请君入瓮」的计划——
现在看来,达西小姐的计划里还有一部分是他们不知情的。
三人一道来到楼下,走去克洛莉丝的窗户下方的那片地域,没隔多远就看到了另一盏与之遥遥呼应的煤油灯。
正在巡逻的佣人站在了窗户下,他们的身旁有一张大渔网,网内装着刚才从窗户逃跑的格雷诺耶。
强尼和玛丽明白了克洛莉丝所说的「成了」所指何事。
“诶,你是……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觉得其中一个佣人有些眼生,走近了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佣人。而是一直都与克洛莉丝有联系的福尔摩斯先生。
“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是说你是新来的吗?”
站在福尔摩斯身侧的真正巡逻的佣人侧过身子,不停地打量着福尔摩斯,明明他刚才自称为新来的佣人,怎么又成为了福尔摩斯先生。
“这是福尔摩斯先生。”强尼也认出来了,向巡逻的人介绍。
巡逻的佣人意识到自己受骗了,恍然大悟地喊道:“噢!原来你骗我!”
“十个巡逻人也比不上一颗警惕的心。”福尔摩斯说。
煤油灯照亮了格雷诺耶的脸,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晶莹湿润。
克洛莉丝认得他的眼睛,那天在剧院门口见到她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如同幽暗丛林当中的小兽,在黑夜里潜伏。
他紧紧地盯着她,她身上那股紫罗兰的味道和着凉凉的夜风,像冰封住了花蕊,穿越过了漫长的时光而来。
格雷诺耶朝着克洛莉丝伸出了手,很快,他的手被一旁的佣人拍了下去。
“我们该把他送到警探那里去。”
“我的同伴已经去苏格兰场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他。”
福尔摩斯口中的同伴指的是最近与他合租在一块儿的退伍军医约翰·华生。
苏格兰场的警探今夜格外忙碌,他们不仅接到了来自西弗斯花园的报案,也接到了来自伦敦西区一位名叫维姬的肉贩的报案,两拨警察同时出动,像一阵穿堂风奔往两个方向。
但是等到了白天,才是他们真正应该感到惊奇的时刻。因为这两桩案件嫌疑人竟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既是生活贫苦、性格木讷的鱼贩,也是心狠手辣的天才调香师。
在见到格雷诺耶被苏格兰场的警探押走以后,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句:“终于。”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福尔摩斯看着她的侧脸,阖了阖眼:“克洛莉丝。”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伴着晚风一起吹到了她的耳朵里。
“嗯?”
“生活就是一阵不断翻涌的波浪,不要轻易放下风帆。”
说罢,他抬头望向了天空,天空里浓雾翻滚着,像大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