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有预感,琴叶肯定会因此而死,那个叫伊之助的孩子也会死。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真的逃离童磨。
‘要活下来。’这句话是悖论。
她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身边有过一个灵魂问她,“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大约是认为她活得够久,能够参透生命的本质。
萤很是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日复一日地咀嚼着这个问题,这两百多年的生活在她嘴中味同嚼蜡。从人类到鬼,漫长的生命本应该丰富,可是当她细细思考,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四个字——苟且偷生。
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和无能,她恼羞成怒地抹去了那个灵魂的意识。
但这并不能缓解她与日俱增的痛苦。
后来她还是决定去追回琴叶,因为她突然不想琴叶那么早死去。
只是没能赶上,到时童磨已经吃掉了琴叶,对着迟迟赶来的她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血腥笑容。
她站在悬崖边,风呼啸而过,身边是琴叶的灵魂。
“我为什么在这……”琴叶茫然地问。
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用萤火将落到水中的婴儿托起,在琴叶绝望又无助的眼神之中抱住了他。她低头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伊之助,他正朝她露出一个一无所知的笑容,“我不喜欢孩子,但是他或许会是个意外。”她想劝琴叶同意她收留伊之助。
可是琴叶却拒绝了她,“夫人,他不该留在这里。”
于是萤把婴儿丢到了一家农户的门口。
萤原本想用那一套’你不想留下来看看’之类的说辞欺骗她,让她主动献祭自己的灵魂来滋养那个她用生命换下来的孩子。
并没有成功,琴叶不信她这一套。
不过自那天起,她占有了琴叶的眼睛,只是抢来的东西永远都不会真正属于她,更何况琴叶的那双眼睛有她永远得不到独属于生命的光辉,她即便模仿得再像,也如东施效颦。
萤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琴叶的孩子,他带着野猪头套,说话粗鲁又直接,但是他似乎真的按照琴叶的期望,好好地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有一颗炙热的心脏和饱满的灵魂。
被那双她一直不能拥有的眼睛看着,萤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冒牌货实在是劣质。
伊之助瞪大了一双眼睛,傻乎乎的问:“你真的是……妈妈?”
她一噎,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从未觉得成为鬼的自己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明明她那么擅长撒谎。
“骗你的。”萤给了他一个戏弄的笑容,趁他不备,将他捆了起来。
“喂!你回答我!”
“下一次不要这么傻了,会死掉的。”她点着这个傻子的额头,依依不舍地抚摸这他熟悉的双眼,“见到鬼,要杀掉才对。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开始后悔没有留下琴叶了。
“喂——!”
·
童磨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他需要萤恨他,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意思,可是他又不仅仅需要她的恨,他太贪婪了,渐渐什么都想要。
萤刚变成鬼的时候,她的情绪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处于崩溃边缘,心脏被愤怒绝望杀意塞的满满当当,只要看上童磨一眼,那种汹涌澎湃的杀意立刻就会涌上来。他会很高兴,两个人毫不留情地伤害彼此,然后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放肆地发生关系,他整个人都如同泡在情绪的大染缸里,尝尽了这一辈子所缺少的所有喜怒哀乐。
后来时间久了,萤的心脏逐渐空了下来,她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汪死水,再不会产生别的情绪。他能感受到的永远都是痛苦,挣扎,不甘和愤怒。痛苦在这染缸之中的滋味加重了好几倍,他已经尝不出来这里面有多少快乐和欢愉,所以他总是祈求,祈求萤快乐,好让他的味觉能够多上一些别的滋味。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萤都清楚,他在犯贱。
“男人其实,并不全像鬼小姐所言这么糟糕。”炼狱杏寿郎在听完萤的新故事之后,声音不紧不慢。
“当然,炼狱先生一定不是这样。”她扛着炼狱的日轮刀,笑盈盈地应和。
炼狱杏寿郎有些神色不自在,只得引开话题,“还是继续……”
“哦——炼狱先生,”她突然凑近他,“你脸红了。”
“我……”他注意到她的衣领又大敞着,隐约有些手足无措。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改变在悄然发生,明明他曾经信誓旦旦,认为自己坚不可摧。
“开玩笑的。”萤后退半步,他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的追随她,“炼狱先生还真是个容易认真的人。”
炼狱杏寿郎握着刀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堪堪接住了萤袭来的日轮刀,“鬼小姐的剑术已经十分出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教导你的。”这是实话,但是这时候说出来却有转移话题的意思。
“炼狱先生这么快就想摆脱我了吗?”萤猛然收刀站定,直瞪瞪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对于你这样地天赋而言,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