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共同的生活,他早就改掉了西启皇宫里养成的这样的姿势。
秦漫记得很清楚,他一向会侧身向着里侧,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可以更方便替她掖好身后的被子,也好让她可以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他走了,真的就这样走了。
秦漫将头伏在他的心口处,那里无数次为她激越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
他的手再不会握紧她。
在这一刻,她清醒的意识到,他已经离开。
一切,都停止了。
对于他。
对于她也是如此。
“才这一点点时间,”秦漫对着容齐轻声道,“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呢,怎么办,齐哥哥?
“你说过要一直和我一起,但为什么这一次却独自离开?
“你真的想要我一个人留下吗?”
“我觉得好冷啊,”她伸手抱住他,那双手臂已经不会再回应她了,“漫儿,真的太冷、太冷、太冷了……”
他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他的心思,他准备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她曾经在书中看过,曾经的历史上,有一位武威赫赫的熠王,本来有机会统一天下,却为皇后殉情而死,他们没有子嗣,故而好容易统一的江山,再次分崩离析。
她当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但对于她来说,如今的世界,没有他,便苍白失色,无趣无聊。
他的话,她自然会听,他让她交给秦念的匣子,昨天就已经被她亲手给儿子了。
“不要怪我,好不好……”秦漫就像过去一样,凑上去轻柔的吻他的唇角,就像每次想要他答应她什么的时候,
“就当你答应了。”她露出一个活泼的笑颜,兴致勃勃的就像准备同他出游,“齐哥哥,你会等我吗?
“还是不用了,我会赶过去的……
“我会赶上你的。”
她看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榖则同室,死则同穴,
不谓予之不信,此言有如缴日。
“齐哥哥,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好不好?”
“好不好?”
----
秦念看到那束冲天而起的火焰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他只能站在灿烂纷飞的桃花林外,看着那一座小院,终化为灰烬。
他拿出母亲前一日转交给他的匣子。
匣子本来应该按照母亲的嘱咐回京城再打开,但他现在对里面的东西,已经有了猜想。
匣子里只装了一封信,薄薄的一张。
一阵风来,灰烬被扬得漫天都是,和被风扬起的花瓣在空□□舞。
他捏在手中的宣纸吹得不停颤动,仿佛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去。
纸上墨色淋漓,写的人下笔极重,却仍然无法克制细微的颤抖,笔锋转折处显得十分吃力。
他想,父亲了解母亲,但母亲也一直很了解他。
“祖父写了什么?”秦长安哭得泪眼朦胧,抽抽噎噎的凑过来问她爹。
“没什么,”秦念将纸张收了回去,“什么都没写。”
这封信,已经没有意义了。
就让母亲自己去同父亲解释吧,秦念眼泪落下的同时,轻轻的微笑。
父亲也该自己照顾母亲。
他们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从来是管不了的。
容齐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半空。
层峦起伏的群山和阡陌纵横的稻田,都被他踩在脚下,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比风还要轻,仿佛没有一点重量,半空的风,比地面上的更加凛冽,他被吹得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稳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