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从文件袋里抽出了几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回答道：“布莱德尔小姐。她是一位心理咨询师，你或许还记得她？”
布莱德尔，这个名字好陌生。齐娅拉有那么几秒只是茫然地坐在原地，直到邓布利多开始朗读那几张纸页上的内容。
“患儿：齐娅拉·洛，10岁。有抑郁障碍的症状，交谈中出现‘感觉生活无意义’‘疲倦’‘轻生倾向’等明确词汇和言语暗示……”
齐娅拉的双眼越瞪越大。
“……兴趣爱好，喜欢一部名叫《哈利波特》的系列奇幻童话。”
邓布利多放下纸页，愉快地说：“我倒是对这系列小说的内容很感兴趣。”
他伸出魔杖，在摆在他办公桌旁一个小桌上的大盆里搅了搅——齐娅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看到了冥想盆，而这个神器在她面前用来展示的第一个功能就是挖掘她的黑历史。
一片银亮絮状的记忆中，一个黑发、阴沉的小女孩从冥想盆中浮了起来。
“……别。”齐娅拉呻.吟道。
10岁的齐娅拉是一个第一眼就能看出来阴郁而且有精神问题的小女孩。她的眼神和别人都不一样，直勾勾的，偶然对视间只能从金色眼睛的眼底看到彻骨的冷。
“你有什么爱好吗？”
10岁的齐娅拉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16岁的齐娅拉把眼神移开，整个人贴在椅背上，手里捧着那块巧克力小饼干就像一只应激的仓鼠。
“喜欢的运动？喜欢的食物？”
“都没有。”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书吗？或者电影，电视剧，动画片？”
她看到那个小女孩的眼珠子慢慢地转动了，她正眼看了面前那个虚幻的心理咨询师，轻轻地回答：“……有的。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哈利波特》系列。”
接下来这个孩子的话就多了起来，她开始和心理咨询师一问一答有来有回，向这个竟然不知道英国文学近现代以来在全球最有影响力的文化标志之一的笨蛋大人介绍她心目中极为神圣的《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讲的是一个男孩子发现自己是一个巫师，他去了一个叫霍格沃茨的魔法学校上学，然后打败了名叫伏地魔的邪恶黑巫师。”
“我觉得魔法很奇妙，而且在一个魔法的学校上学感觉也不像是在普通学校那样令人厌烦。”
“书里面有一个人我一直很喜欢，也因为他我一直对这个系列保持兴趣。他的名字是……”
齐娅拉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打断了邓布利多和正在播放的记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只是别再放这个玩意儿了。”
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马上就要放到最精彩的部分，要不再等一下？”
“你猜都能猜到了吧？而且后面那段我不信你没有看过。”齐娅拉差点捏碎小饼干，“我直说了，我上辈子看过一部叫《哈利波特》的小说，就像是我说的那样，它是7本关于哈利打败伏地魔的故事，从他一年级一直写到七年级伏地魔死掉，没想到我死了之后竟然复生来到了书里的世界。不过在伏地魔死了之后我也不知道会再发生什么，所以我也不是特里劳妮教授那样的预言家能算命……你怎么还在放？”
冥想盆里，10岁的齐娅拉已经完全变了一副表情。她的双眸闪着光，身体微微前倾，自己毫无所觉地谈论起了一个令她真正热爱的话题。
“他是独一无二的。整整几十年过去，全世界也还是只有一个西弗勒斯·斯内普，永远不停歇地在世界文学史和电影史上散发着他的魅力。尽管他本人从未想过自己会获得如此多的喜爱，但事实就是总会有人被他可敬的牺牲精神和人格魅力折服，然后前赴后继地爱上他，即使永远不会获得任何回应，也无法将爱传递给这个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什么幸福与肯定的男人……”
齐娅拉小声嘀咕了一句：“对，那些得不到回应但是还是忍不住爱上他的人指的就是我。”
“斯内普曾经身处黑暗阵营，但他犯下了一个导致了他所爱之人死亡的大错，之后终其一生他都在为了这个错误赎罪。他冒着死亡的风险做了正义一方的间谍……始终在危险边缘游走……他的一生都没得到什么快乐与幸福……尽管他终于在战争之后得到了正名，但那时候他也已经死了。”
完整又充满激情的人物小论文说完，10岁的齐娅拉缓缓沉入了冥想盆，而校长办公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所以，在原本的命运里，西弗勒斯会死。”邓布利多问，“这也是你拼命保护他的原因，对吗？”
齐娅拉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缓解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了。虽然她重新获得了能轻易快乐的能力，也有了能继续生活下去的热情和勇气，但是她相应地也能和正常人一样感受到尴尬，并因此而痛苦，脚趾扣地。
“……也不只是他。”齐娅拉低声说，“还有很多人死了。”
邓布利多了然地点了点头：“或许放到今天再来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那个死亡名单上包括我吗？”
“当然。”齐娅拉阴郁地回答，“你让斯内普教授把你杀死了。”
邓布利多“啊……”地拖长了一个音节，没等他再追问或者猜测，齐娅拉就堵住了他的话头：“要说起理由的话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确实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那种可恨的未来绝对不会发生。”
出乎人意料的是，邓布利多却笑了。
“是啊，不会再发生。”他柔柔地说，“因为你，还有我们，都为之付出过努力了。尤其是你，齐娅拉。”
“你不仅救了许多本该会死去的人，你还做到了更多。”
齐娅拉没有笑：“我从主观上并没有想要拯救世界，也不想做那种大善人救世主。我杀人，炸房子，偷盗，用了非常多次黑魔法，早就该被扔进阿兹卡班。我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斯内普教授幸福地活下去罢了，这是我的私欲，没什么可称道的。”
“是啊……你只是为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地望着她，“你给了他肯定，给了他宽容与接纳……还有爱。这些他最需要的东西，你都用自己的行动给予他了。”
“尽管西弗勒斯不会像在你的世界里那样被所有人知道他英雄的事迹，但是现在有了你。有你知道他是英雄，了解他的一切，知道所有他试图掩盖的不光彩与黑暗，但是又依旧坚定地爱他，肯定他。”
“这就够了。”
齐娅拉垂下头，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在晃动，然后她迅速掩饰性地把巧克力饼干丢进了嘴里。
……好甜，太甜了，糖霜撒得确实有点过量。
“我只是……”她腮帮子鼓鼓、含混不清地说，“很普通的一个……粉丝……”
邓布利多愉快地问：“你需要来点茶吗？”
齐娅拉用力咽下饼干，断然拒绝：“不用了……喝了茶就又要延长谈话！”
哦，看来她真的已经很熟悉谈话套路了嘛。
“那么，进入最后一个议题。”邓布利多有些遗憾地扫了一眼他桌上的茶壶，“你喜欢西弗勒斯吗？”
齐娅拉的表情仿佛邓布利多问了一个简单到好像在侮辱她智商的问题。
“当然了。”她的语调升高，“我当然——”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邓布利多伸出手，他慢吞吞地将两个手掌相对，指尖也一个一个对应地碰到了一起，就像是在暗示什么，“是那种男女之间美好的，自然萌发出被对方吸引的悸动。”
齐娅拉花了一有一会儿去理解邓布利多的意思。
“你问我是不是女友粉？”
邓布利多：……差不多？
“如果他对我来说依旧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一个我永远接触不到的虚拟角色，那我用什么形式爱他都没有关系。”齐娅拉耸了一下肩膀，“但现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身边，朝夕相处的人。我不能用这样的感情去打扰他，这也是一种对他的侮辱。”
邓布利多显然不是很赞同她的话：“这并不是侮辱。”
“这当然是了，他有爱的人，我不能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臆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齐娅拉说得非常理所当然，“而且他绝对不可能和我发展出什么——那是非常恐怖的人物崩坏。”
放弃了深情人设转头爱上别人的斯内普简直太OOC了！
她绝对不能接受！！！
谈话进行到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邓布利多把他的巧克力小饼干都包起来让齐娅拉带走，齐娅拉也没客气，只是在临走前又重复了一遍，说她明天就把冈特家的戒指给邓布利多送过来。
巧克力饼干换复活石，这倒也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邓布利多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但他的目光移向了办公室角落一处被阴影笼罩，自始至终安静得像是墓地的小角落。
“你看，她什么都知道，但是没有否认自己喜欢你哦。”
斯内普现在只想把冥想盆借过来马上淹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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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邓，我滴红娘……没有他推一把这两个人能耗到养老院去夕阳红……
啊，你看，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依旧选择爱你。
BGM：just the way you are
（前几章作话没写BGM但是内容提要都有歌名，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搜来听听~）
第38章
一样事物的彻底消失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悄无声息，不知不觉就在这个世界和一个人的生命里失去了踪迹。
乌姆里奇的倒台也是一样。
齐娅拉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O.W.L.S.的黑魔法防御术实践考试上。那天下午她在礼堂门口等待进入考场，为了缓解焦虑，她一直在用舌头去顶自己的软腭，所以旁人看来齐娅拉就好像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发呆。
突然间，她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齐娅拉偏头去看，又是哈利他们三个人。
“嗨，齐娅拉。”赫敏率先跟她打了招呼，脸色有些发白，“你复习得怎么样？”
基本上最近这两个月每次和赫敏见面她都会问上这么一句，不过上辈子经历过更恐怖的考前焦虑地狱的齐娅拉不以为意，她想了想，实事求是地回答：“还行，我昨晚把历年题里出现过的咒语都复习了一遍，只要他们不心血来潮出新题的话，保守估计应该能拿一个E（良好）。”
罗恩晃了晃脑袋，表情就像是在说“啊，两个赫敏”。
复活节事件过后，齐娅拉就发现哈利三人组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种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她猜这是因为哈利回去之后马上就把复活节她参与杀死伏地魔还有她帮助DA逃脱乌姆里奇抓捕的事情告诉了他的两位朋友，于是这三个格兰芬多很快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每次在走廊上或是在课堂上碰到，哈利三个人都会挨挨挤挤地上来跟她主动打招呼，而每次在魔药课上他们三个还会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和斯内普的互动。
这么看来哈利不止说了她撅断伏地魔魔杖还踢了他一脚的英勇事迹，肯定还讲了一些别的。
霍格沃茨确实是个适合嗑CP的地方，毕竟就连校长都有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但是在魔药课上嗑CP是要付出比较惨痛代价的——哈利有幸因为“作业做得太差你一定是在蔑视师长”这种怪异的理由荣获一周禁闭。
“嘿，往这边来一点，你们朝那个方向看。”罗恩突然说，“乌姆里奇在和考官们说话。”
齐娅拉也和哈利一起转头，乌姆里奇果然在。她带着谄媚、但明显憔悴许多的神色亦步亦趋地跟着几名考官从城堡大门外进来，但那几个考官没人想跟她聊。
“我听说她快要被撤职了。”罗恩悄声道，“福吉不喜欢她。”
齐娅拉对这个结果感到毫不意外，毕竟这也是她奋斗过的结果，她还给写文章来煽风点火的丽塔·斯基特结了不少稿费。
看来这个稿费花得挺值。
钱花对了地方也是一件能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这样的快乐冲淡了一些齐娅拉的紧张焦虑。她和其他同学一起走进了考场，然后排着队在主考官们面前等待，一个接着一个地去完成他们的咒语演示。
齐娅拉来到她的主考官面前，她让自己露出了上辈子在答辩和面试时都无往不利的完美无瑕礼貌微笑，声音轻柔地介绍自己：“您好，我叫齐娅拉·洛。”
“你好，洛小姐。”她的主考官刚给完上一个考生的成绩，头也不抬，“请打开你面前的这个柜子，然后演示一下博格特驱逐咒。”
齐娅拉头皮一紧。
她走上前的时候顺拐了，但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在打开柜门的时候，齐娅拉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要是一会儿她的博格特又变成斯内普了，那她该怎么解释？
那就只能看她一会儿念“滑稽滑稽”的速度有多快了。
齐娅拉浑身紧绷，她高举魔杖，做好了准备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柜门。
……
没有人。没有人走出来。
没有父母，没有斯内普，甚至都没有她自己，只有一个小小的，装着浑浊黄色液体的圆柱形罐子“骨碌碌”地从柜子里面滚了出来，一路滚到了齐娅拉脚下。
那是一个她以前在实验室仓库看到过的罐子，不过当时不止这一个，一整排架子都堆满了这样密密麻麻装满浑浊福尔马林的标本罐子，而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时的反应和现在是一模一样，浑身僵直，寒毛竖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