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一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我不要,与其跟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呆在破破烂烂的神社,我还不如花这个时间去多精进一下我的阴阳术。”
源赖康按在源赖光肩头的手重了重:“赖光。”
源赖光悻悻地住了嘴。
我马上露出了不高兴的样子,仗着哥哥大人性格温和好说话,还能压住源赖光,我不管不顾地耍赖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我就直接说了吧,我就是狭恩图报,既然我救了他,我就是要报酬的。”
源赖光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源赖康倒是哑然失笑,神色温和地询问我:“那么,请问您要什么报酬呢?”
我笑着凑近源赖康,更加近距离地观察了这位被我选中的攻略对象。源赖康和源赖光的长相很是相似,起码那如出一辙的配色就能看出是一家人,但源赖光年纪还小,变声期未过,脸上还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相比之下,源赖康显然要更完美。
作为古时的长子,源赖康像所有世家的长男那样成熟稳重,海棠花貌美,更何况我还是海棠花的神,单凭我的外貌就能勾到无数对我倾覆真心的男人。
可即使我凑那么近,源赖康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在对上我的目光时礼貌地后退一步,微笑着拉出合适的距离。
我是不愿意和不爱我的人怀下孩子的,哪怕这个孩子另有用途。我被进退有度的源赖康激发了好胜心,我于是源赖光警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哥哥大人的手臂。
我笑嘻嘻地说:“我的报酬就是,要你供养我。”
源赖光顿时像只受威胁的猫咪那样炸了毛。
——
我顺利地攀上了源氏。
这位哥哥大人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实力也不错,他不仅看出了我属于神明的身份,而且看在我救了源赖光的份上,他还传信让人带着轿子将我领了回去。
在扶我上轿的时候,源赖康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到:“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了拐走源赖光,我故意做出了一副虚弱的样子,甚至为了赶上源赖光的脚步,我在匆忙中弄脏了裙角。
新的谎言在我脑子里转了一圈,我对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我很好,真的,我其实很厉害,一点都不需要休息。”
我蜷缩了一下脚尖,眼下窘迫的模样和刚刚任性耍赖的样子天差地别,我用手拽着裙角,欲盖弥彰地试图遮住沾上污泥的裙沿。源赖康不动声色的瞟过我想要遮掩的地方,面色如常地对我微笑:“是我唐突了,您且坐好,离这里到源氏还有点距离。”
源赖康放下轿帘离开了。
我脸上的表情迅速消失,懒洋洋地塌着腰,变脸速度之快令白依叹为观止。
我得意地挑了挑下巴:“男人嘛,就是喜欢怜香惜玉。只要长的还行,稍微示示弱,他们很快就会充当护花使者。”
白依诚恳地对我说:“受教了,但还好你是我的姐妹,这句话说出来真的很像反派,你知道吗?”
我看天看地就是不回答她。
我的到来引起了源氏的一波震动。源赖康作为长男,从来以稳重的模样示人,一直都是专心族事为首,自小随着源满仲进出各种场合,却从不沾染女色。因此,一顶专属女子的轿架被抬到源氏门口的时候,来来去去的长老奴仆都停住了脚步。
源赖康替我掀开轿帘,扶着我下了轿。
集中在我身上的目光在我抬头的那一瞬达到了最高,我将指尖搭在源赖康的手心,在我站定于地面的时候,源氏庭院的樱花瞬间满树绽放。
附生于樱树上的花灵吵吵嚷嚷的叫着,争先恐后地朝我打招呼。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哗啦”一声,抱着卷轴的书童松了手,记载着各种事项的纸卷滚得满地都是。我看了眼如梦初醒的众人,伸手一转,那顶遮掩我全身的帷帽再次覆盖在我身上。
在我迈着步伐走过的时候,还有无名的花草试图攀附在我的脚上,又因为自身的限制依依不舍地放我离开。
我站在源赖康的身边,小声的说道:“我是属于花的神明,它们只是有些兴奋。”
说着,我反手捻出一簇海棠花,花瓣粉嫩,被我迅速别在源赖光的耳边:“这是属于我的花,海棠花。”
躲避不及被我戴上了花朵的源赖□□极,想把花拽下来扔掉,可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礼,只能愤怒地瞪着我。
源赖康忍不住扬起嘴角,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伸手拿过了源赖光耳边的海棠花,等他再次抬起手的时候,海棠花已经被簪在我的帷帽边缘。
源赖康笑着说道:“海棠花艳丽,还是与您更为搭配。”
帷帽上的白纱不仅遮盖住了我的身形容貌,同样也模糊了源赖康的笑颜。不比被源赖康这一番操作撩的尖叫的白依,我只是同样回了个笑容,波澜不惊地接受了源赖康的这份夸赞。
相比起源赖康这位工具人,我更加担心白依。我忧心忡忡地想着:白依不过是这点手段就受不了,以后要是被渣男骗得昏头转向怎么办。
但眼下的情况,我还是选择把这个问题先放一放,跟着源赖康迈入源氏府。源赖康和源赖光先需要去源满仲那里汇报,汇报这次捕猎妖怪训练的失败,以及将我带回来这件事的解释,我则跟随着婢女走向为我安排的住所。
只不过在我完全进入府邸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感觉席卷我的全身,我顿了顿身子,源赖康同时皱着眉朝我身后望去。
我开口询问:“怎么了?”
源赖康往后望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示意我先行一步:“无碍,让婢女带您先去休息吧,我和赖光晚些再来探望您。”
我们就此分头。
但我忘记了一个大麻烦。
贺茂家的修罗恶鬼被放出来了。在我踏入平安京的那一刻,在樱树因我而绽放的那一刻,被刻在鬼童丸后颈的海棠花的印记骤然发烫,原本都要克制不住杀念的鬼童丸猛地止住伸出去的手。
小晴明控制不住地后退几步跌倒在地,险险地看着一场悲剧差点发生在眼前。
鬼童丸癫狂的神情收敛了起来,锁链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伸手摸了摸后颈,眼帘垂了下去,细细密密的睫毛遮住瞳孔,沉默地站在原地。
小晴明小心翼翼地喊了句:“鬼童丸师兄?”
鬼童丸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口出恶言:“碍事的麻烦精,离我远点。”
说着转身离去,抛下身后一众哆嗦着斥骂的学徒。小晴明看看鬼童丸,又看看身后一众师兄弟,最后还是选择先将他们扶了起来。
擅自离家的鬼童丸一路随着印记的指引,无声无息地跟在我的身后。他无声看着我救下源赖光,看着我向源赖康讨要他做我的神眷,看着我在源氏的门口笑着将海棠花别在源赖光的耳边。
阴狠的戾色浮上他的面庞,带着刺的锁链从衣袖中蔓延而出。
“我说过。”
属于鬼的天性慢慢地压制住了属于人的人格,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划过脑海,最后定格在两人分别时的画面。
【那说好了,等我找到你,要是有了别的孩子,那我一定先杀了他再杀了你,然后把你捆在我这边,一辈子都别想走。】
“既然违背诺言,就不要怪我动手。”
嗅到不寻常气息的蛇兴奋地在长廊底下的阴影中游过。
深林之中,好不容易撕下了一张更加好看的脸蛋的般若忽然停下,他望向自己精心照顾多年却未曾开花的花种,一抹翠绿在此刻破土而出。他呆呆地看了好久,猛地扔下已经没有温度的人皮,沾着鲜血的手颤抖地圈住那点嫩芽。
跟随一目连多年的青云一身素衣布袜,行走在神社长长的石阶上,古笼火本来想替她分担一下重量,却不想青云一把轻轻松松地提起原本需要吃力地搬运的水桶。
古笼火吃惊地看向她:“青云,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可青云却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原本厚茧遍布的双手变得白嫩而有力,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狐狸的孩子躲在神社的后方玩耍,但没多久,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原本还在头疼怎么哄着孩子在日落时归家的玉藻前见状,疑惑地望向他们:“是看见什么了吗?”
兄妹俩手牵手,羽衣爱花一同伸手指向了千代:“妈妈变漂亮了。”
玉藻前不可置信地回头,十年岁月带来的痕迹仿佛不曾在妻子的身上存在过,衰老的面容回到他们相遇时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美丽温和。
千代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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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什么想说的,那就祝阴阳师五周年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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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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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对源赖康展开攻势。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对源赖康的攻略进展意外的艰难。无论我怎么明示暗示,小意温柔,源赖康对我的态度始终都不远不近,温和有礼。
我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答案:我以往攻略的要么是和我一样大的学生,要么就干脆不是人,前者可以用美貌一见钟情,后者靠时间线借剧情蹭好感。
而天界的神明更简单,天界的神大多不沾情爱,我随便勾勾手指都能让他们脸红心跳——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祸害了那么多神明而惹得天帝大怒的原因。
可问题是源赖康一不受美□□惑,二毫无特殊剧情,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属于海王的人生第一次遭受了滑铁卢。
趁着房门紧闭,白依在我身边现形。我痛苦地抱住她□□,诉说着我的不易:“是我还不够好看吗?为什么源赖康不接受我的□□!”
我就是想速战速决生个孩子而已,他怎么这么难搞!
白依听罢仔细地观察了我一番,腻歪在自己怀里的好友肤若凝脂,颜如渥丹,哪怕入乡随俗穿了更加保守厚重的和服,在这一阵闹腾中也稍微扯开了领口,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臂膀。
起码有一瞬间她觉得,什么“香肩凭玉楼,湘云拥翠鬟”都有了真实的画面。
白依忍痛将我推开:“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坚定我的性向绝不动摇,休想掰弯我。”
我:?
在一通吵闹后,我们成功重回正题。一个是第一次发现泡不动男人的失败海王,一个是孤寡了二十年的成功寡王,两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人凑在一起讨论怎么攻略源赖康这样的精英男。
怎么办,感觉更没希望了。
我迟疑开口:“源赖康拿不下,要不我去搞源满仲吧?反正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白依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
白依摇着我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恨不得扇我两巴掌好让我清醒点:“我再说一遍,你的想法很不对,我劝你趁早放弃。你要真想救白云,那也没有自己生个娃当躯壳的道理!还有,搞不动儿子去搞爹是什么鬼!”
你信不信源赖光绝对把你写在他的记仇本第一页,到时候一打开云棠两个字必定是加黑加粗填在第一行的首要暗杀对象好吧。
我犹犹豫豫:“可我答应了你爸妈要把你和白云原原本本地还给他们的,要是白云活过来后不是人,那我怎么交代?”
白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也就你觉得自己答应了别人,我估计我爹妈都觉得你是悲伤过度被刺激成神经病了,毕竟有我这个先例在前呢。”
但白依说归说,我应归应。
我安静地闭嘴听白依劝我,等白依劝得口干舌燥了,我才冷静开口:“白依,我知道,你和我的三观思想都不相同,但我心意已决。我可以为你退一步,不去招惹源满仲,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
“源赖康不行我可以等源赖光,源赖光不行我还可以等源博雅,反正我不会老,我可以等,等到白云复活为止。”
我伸手阻止白依的继续开口,面上再没有刚才讨论聊天的轻松愉悦,反而是执着而无法偏移的坚定目光。
我牵住白依的手,将她的发别到耳后:“我努力了那么久,只为了你和白云,你难道不希望白云健健康康地重新站在你面前吗?答应我,白依,不要阻止我。”
我已经成功一半了,希望就在眼前,我不能放弃。
白依哑口无言,她呆呆地看着我,转而低下头避开视线。她并非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洒脱,白云是她的弟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哪怕平时再怎么打架吵架,但在这个父母外出,哥哥姐姐也都上了大学的家里,和她感情最深厚的其实还是白云。
她知道死而复生绝对不止那么简单,可她却说不出那句“别救白云”。
早在白云死去的那一年,在好友决定先让自己做手术,而白云进行保守治疗的那一刻,她也成了间接害死白云的凶手。
白依伸手捧住我的脸,神色悲伤:“但我希望至少你的孩子是和你所爱的人拥有的,棠棠,我想要你快乐点,而不是那么辛苦。”
我将额头靠上了白依,闭上了眼睛:“只要白云能用一个健康的属于人类的身体复活,我就会快乐。”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不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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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在我和源赖康身上交换一下这句话的性别也不是不行。
源赖康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的源满仲答应了供养我这个虚弱又没用的神明,让我得以在源氏府邸来去自由。我于是抓着机会缠上源赖康,每天的日常就是趴在他的背后贴贴。
——虽然被白依吐槽像是背后灵一样。
我一手攀附着源赖康,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盯着他的文书:“你才多大就要写这种东西,不累吗?”
源赖康满打满算也就20岁,这要在现世就跟我和白依差不多大,但我俩一个天天谈恋爱一个天天打游戏,源赖康却早已经熟练的开始处理家族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