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始终盛满波光的眼，好像真的在和她对视，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次她都是听到声音之后才微微转动眼珠，这是非常不起眼的慢半拍，“虎杖在家入小姐那里，咒术师的遗体高专都要回收处理，我们见不到他了。”
阿梓想起来之前几人说好要去跟虎杖的遗体告别，看来是不行了。
“那就等到葬礼上吧。”阿梓在提到葬礼的时候微微抿唇，一个月的时间内她要经历两次葬礼吗？
“还有……”伏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负面情绪，“二年级的前辈来问我们要不要参加京都姊妹校交流会，我和钉崎都决定加入，你呢？这个向来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参加的，京都那边应该是六人参赛，今年前辈们人数不够，就来邀请我们参加了。”
问清交流会到底是什么后阿梓沉默了一会儿，“我大概会拖后腿。”
对付诅咒还可以，但是对付咒术师……她其实，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梓尽管报名吧。”一道痞痞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昨天开始就没露面的五条悟。
男人微微低头，扬起了一个莫名的笑容，“第一次看到惠给女生送便当，这难道是……在交往吗？”
额角突突突跳得头疼，伏黑在阿梓发愣的表情中将便当盒往男人的方向一丢，“照顾学生是老师的职责吧？别随随便便丢到其他学生身上来。”
说完，少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生的宿舍他本来也不想多待。
五条悟摸了摸后脑，笑容仿佛浑不在意对方的无礼，他拎起接住的便当盒递到阿梓面前晃了晃，“别看惠态度那么恶劣，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昨天团子也是他洗干净给你送过去的。”
“伏黑同学不是因为被开了玩笑所以生气的，他是因为现在的老师还有心情开玩笑才生气的。”阿梓没有伸手，而是睁着淡银色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虎杖同学死了，老师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老师现在……是真的很开心吧？”
“啊，这个……”五条悟摩挲着下颌微微沉默，这该怎么说呢？
他确实挺高兴的，毕竟……死掉的学生活过来了嘛！五条悟一时不注意在两个学生面前表现出来，结果好像被不知真相的他们讨厌了。
机智的五条悟选择岔开这个话题，“梓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看起来好像在为悠仁的死难过，比以前有人情味了不少，是因为团子睡着了吗？”
难得说些气话的阿梓蓦地闭紧了嘴。
“果然。”男人捏着下巴凑近了沉默不语的少女，六眼几乎看穿了她的所有，“梓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生气是因为作为负面情绪浓缩的咒力没有被猫第一时间吃掉吗？”
又一次突然靠近，心跳慌乱，阿梓小退几步，半截身子撞到门板整个人朝后跌了下去，呆默的小脸出现紧张的裂痕，少女下意识地挥手抓住就近的物件，却抓住了一截衣领。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整个抱在怀里，鼻尖被男人的胸膛撞得微疼，淡银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一股极淡的味道萦绕在他身上，少女当场呆住了。
五条悟把阿梓扶稳，猫不在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就跟极易受惊的兔子似的，很难让人不想捉弄一下。
阿梓嘟哝了一声：“宿傩的味道。”
错了，这小姑娘是狗。
男人关上房门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女孩，白瓷打底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他低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微红的鼻尖，“梓的鼻子真灵啊。”
容器死了的话宿傩也会消失，虎杖同学还活着？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五条老师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虎杖同学呢？”
五条悟笑眯眯地回答：“死了。”
“撒谎。”阿梓扭过头直接不理他了，这个老师从来不靠谱。她朝自己的床走去，团子正躺在上面睡觉，怎么都吵不醒。
第一次在女生宿舍里逛的男人四处打量一眼，桌椅和柜子全都是贴着墙放的，大概是为了方便看不见的阿梓走路吧。
“团子以前有这样睡着过吗？”
“父亲和母亲去世的时候。”阿梓闷闷地回答。
五条悟双手环胸站在她背后，“想让它快一点醒过来吗？”
“嗯。”
“那……把它给我带几天。”五条悟的心思转了一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6章 不靠谱行为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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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倏地抿起了唇，小小的脸上写满大大的不放心。
“你自己也该知道，团子在你身边会不自觉地吸收你的情绪，这些情绪提炼之后就是咒力，它跟着你那么长时间，已经吃了太多的咒力了。”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它需要消化，在这段时间里再给它喂咒力的话它会更撑的，不如寄养到别人身边。”
老师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阿梓犹豫了一会儿，有点不舍地抱起熟睡中的团子，“那老师要好好照顾它。”
“当然。”五条悟看着紧张的少女，猫和她的感情真是好啊，明明是被她诅咒才成为咒灵的，这种关系真是奇妙，这一对是这样……
那一对也是。
如愿把团子抱起，五条悟忽得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少年院的任务，现场报告还没有完成，大部分的内容惠已经汇报过了，剩下还有一些不完全的地方，考虑到你的情况书面报告改为口述，有空的话跟我去见夜蛾校长。”
顿了顿，五条悟又意味不明地笑道：“没关系，你先吃饭，夜蛾校长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学生汇报。”
此刻正板着脸等在会客室的夜蛾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那个混蛋不会又在背后谋划着什么吧？
于是，半个多小时后五条悟才带着阿梓出现在夜蛾的面前，在这之前两人先把团子送到了五条悟在高专的宿舍，确认环境安全阿梓才放心地把团子交给他。
两人刚进门黑沉的眼神就砸了过来，“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阿梓下意识地后退，和前面双手插兜的男人拉开一定距离，不是说汇报随时都可以吗？淡银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眨了眨，五条老师……又胡说了。
夜蛾其实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阿梓，望月家的某个人物和机关政府有些交情，再加上望月家给了高专一笔数量非常可观的钱，所以才放了这么一个学生进来。
本来应该有入学面谈的，他看着五条悟背后看似打量其实完全看不到他的少女，“你就是望月梓？”
“是，夜蛾校长。”
“哼……”夜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果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咒力，悟的报告里也不说她是怎么祓除诅咒的，问就是一句不知道。
不是故意隐瞒就是白长那一双六眼。
想到这里，夜蛾板起了一张脸，“一年级的伏黑已经把大部分情况汇报过了，你只需要报告进入生得领域和其他人走散后的情况。”
阿梓回忆起昨天的经过，“我进入领域之后没多久就找到出口离开了，回到外面的时候我见到了三个咒灵和……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她视力有限，无法描述那个男人的样貌，不是人类，不是诅咒，但却极尽邪恶。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进入了生得领域，在领域破坏之后没多久就找到了她。
简单的汇报结束后，五条悟留下和夜蛾谈正事，阿梓退出会客室，房间的墙壁都经过加密处理，她什么都听不到，沉默地站在走廊上等了二十几分钟才听到身后的门响。
“哦呀？还没走吗？”
白瓷般的小脸出现一丝裂痕，少女收起所有神色一言不发地沿着走廊的墙壁慢慢走。
“难道是因为找不到路才特地在等老师吗？”男人双手枕着后脑，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
少女加快了步伐。
“那边有盆栽。”
阿梓蓦地顿住脚步，闷不吭声地朝旁边挪了挪，脚下刚动身后就传来男人憋不住的低笑。
被耍了。
五条悟看着连瞪他一眼都嫌多的少女头也不回迈开步子走，终于忍不住好心道：“前面是楼梯。”
老师除了捉弄人什么也不会。
阿梓这样想着，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朝下栽了出去。
拎小鸡一样拎住少女的后领将她拽回来，五条悟欣赏着女孩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学生还是应该这样可爱一些。
要不找个理由不把猫还她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阿梓挣开扯住衣领的手，“老师的性格不去当恶人可惜了。”
“哦？”五条悟先她一步下了楼梯，身后的少女顺着他的脚步很自然地走了下来，没有任何异常，“我就当赞美收下了。”
走出房子的时候，阿梓忽然听到前面的男人说道：“梓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
少女不解地停下了脚步。
“高专毕业之后，来当咒术师吗？”五条悟微微歪着头，眼罩下似有一道视线斜斜地打量着那双淡银色的眼，“还是回望月家继承家产？”
她是怎么来高专的？家里的叔叔们一个个怕她怕得要死，想法设法害死了她的父母之后又不敢对她下手，所以就把她送来了咒术高专。
昨天没有死在少年院，叔叔们要气得跳脚了吧？
“老师，我不会使用咒术。”阿梓在书上看过，咒术师使用的术式是代代相传的，像她这种祖上和咒术师没有半点牵扯的，血脉里也没有记录下任何术式，是使用不了咒术的。
“嗯……是个问题。”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点点头，“不过高专里不会使用咒术甚至没有咒力的咒术师也是有的，而且还非常优秀，怎么样，想不想成为出色的咒术师？”
男人自信地直起腰，“老师可以教你哦！”
淡银色的眸子微微抬了抬，“不用了。”
“啊啦啊啦，老师可是最强的，除了我不会有更好的老师了噢。”
最强是真的，最不靠谱也是真的。阿梓慢吞吞地踱过他身边，懒得理他，和五条老师说话太费神了。
“梓真可怜啊，每天都依赖着猫的眼睛过日子，猫不在就什么都看不见，身边没人甚至路都不敢走，一不留神就会被人耍得团团转，太可怜了……”
男人极有“同情心”的感叹让阿梓顿住脚步，她攥了攥拳头，“老师，咒术师身上有天与咒缚这个说法吧？”
“嗯？”不知道阿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五条悟点点头，“有。”
“那老师一定是出生之前用心理年龄换的最强咒力吧？”少女磨了磨后槽牙，粉嫩的唇一开一合，吐出了三个字：“幼稚鬼。”
噗嗤。
一道看不见的视线扫了过来，躲在草丛里的一群人顿时觉得脖子下面凉凉的，不着痕迹地将最强咒术师被人当面喊幼稚鬼的画面在脑海里永久保存。
气鼓鼓的少女转头就走，五条悟警告完某些偷听的学生就听到扑通一声，他快走几步看到了摔在下面的女孩，女孩瓷白的小脸面无表情，他不由咧了咧嘴，“抱歉抱歉，忘记说前面是台阶。”
扭伤脚的阿梓最终还是被幼稚鬼送到了医务室，校医是个女性，听上去是五条悟的朋友，看到他们出现还挺意外的。
“真是少见，你是转行当热心市民了吗？”家入硝子挑起眉诧异地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和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少女。
五条悟耸耸肩，“毕竟照顾受伤的学生是老师的职责。”
看着坐在椅子上沉默的阿梓，家入硝子还是觉得稀奇，给她的骨头做了检查之后冲旁边的男人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红肿消了就好，要用反转术式治疗也行。”
“那就麻烦了，硝子。”
咒术师中少见的能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的术式，家入硝子是五条悟的同期同学，毕业之后留在高专当了校医。
第一次被反转术式治疗的阿梓觉得新奇，但小脸仍旧木木的，只在术式结束的时候低声道了谢。
是很软软的嗓音。
家入硝子看着扶着墙慢慢走出去的少女，“是个好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