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克洛德刷的一下红了脸,像一根烤熟的红萝卜,他抱着我的宽厚掌心微微出汗,一扫刚刚同老主教对峙的阴霾,神色紧张局促且羞涩。
老主教闭上眼睛侃侃而谈,摇头晃脑:“她穿着你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还全是吻痕,我不瞎,别告诉我是别的男人亲的,不然把她抓起来。”
克洛德头一次发现有如此欠揍的老年人,他在心里生闷气,老师说的是什么话!
“当然不是!”克洛德闷闷不乐地回怼。
老主教开始放飞自我了,他有点言论自由过度,上了年纪的他在圣母院大厅的小孩子面前大谈特谈“夫妻间的那点事”:“还说你不懂,阿门……我是说,这还挺正常。我和琳赛结婚那天,我也忍不住!这就是人性,不过,想当年我比你强壮多了!琳赛也比她好看,也许她俩差不多……第二天我的嘴唇肿了一大片,她的身上也全是紫红色,那是个疯狂的夜晚,我是说无数个疯狂的白天黑夜,我的短命老婆子!圣母啊,几十年后依旧回味无穷……我的愉悦都留在那儿了!”
克洛德好像地面烫脚似的,小心翼翼地拍着我的背,摸着我的头,羞赧地无地自容,一刻也呆不住:“老师,您是大主教,您现在在圣母院里说些虎狼之词,而且嗓门还这样大。”
“看什么看,这不是很正常吗?”这老头要疯啊:“原谅我的暴脾气,孩子们,老人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滋润’,我现在对美人也力不从心,只能靠回味过去了!看到这些年轻人就总会想起以前美好的爱情往事,我的骨髓都是浪漫的,谁没年轻过呢?孩子,你很幸运,你的夫人现在陪在你身边,好好享受十几年,你老了的时候她还很年轻,那时候才真要命。”
“我可以放宽条件,她会干点什么,如果她能做点不影响我们修行的事,在你的看管下,她可以多同你团聚,我会让我的学生好好享受几十年的欢乐时光,供你们尽情欢爱。”老主教继续叭叭,荣获克洛德心中的“中世纪最碎嘴子”老年人。
“老师!您可住口吧!您把我和小莎说成什么了,我们在一起又不只是为了……为了……繁衍后代。”克洛德要臊得晕倒了。
“我想当个爷爷,你六岁就跟我们学习,就像我的亲儿子,我真的无法忍受巴尔克了,我把学生教的很好,我没孩子,我把他交给你教导,可我的侄子——巴尔克红衣主教却像个白痴。”老主教想起红衣主教那个“逆子”有些怏怏不乐。
克洛德无奈的摆摆手,强行辞别了老主教,甩掉他喋喋不休的余音,抱着我到办公室睡觉,把我轻柔的放在沙发上。
他把火炉点得旺旺的,添了很多柴火,把金沙漏倒过来,在办公桌旁边写着好看的谋略文字,又不时地忍不住看我安静的睡颜。
太阳要落山了,克洛德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到我身上,摸摸我的脸,又忍不住亲亲我的脸颊,又怕我被碰醒,一个高大忧郁的大男人黑着脸,动作却清浅的,喘气都不敢大声。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这种习惯,每次睡得很香,只要有人给盖被子就会惊醒,我们的女主莎乐美就是这样,在副主教给她轻轻盖上被子的时候,她又醒了。
脑袋毛绒绒的莎乐美小姐总是需要一些老年人的午睡时间。
“克洛德,你的工作都完成了吗?”我揉揉眼睛,一把搂住克洛德的脖子,猝不及防偷亲他的嘴唇,“完成了,放心吧。小家伙,我虽然有了你,对当工作狂没了兴趣,可你也总是鞭策我,背后有个正直的小美人妻子,我没法不务正业。”克洛德疲惫的笑笑。
我伸出手指,用指尖的温度舒展他疲惫的眉头:“克洛德,尔文大人偷偷对你说什么?我知道我不该问你的公事,可我总觉得和我有关系,你们俩还避开我谈,我隐隐不安,你找到我母亲了吗?还有,你找格兰古瓦的时候也怪怪的。”
克洛德看着怀中的“他的女孩”,她声音细微甜美,她的尾音短短的,翘翘的。她柔和的嘟着嘴唇,微阖双眼,本来困倦的她,把圆润柔软的小脸偎在克洛德脖间迷糊地蹭蹭,我的脸蛋贴着克洛德的耳朵转圈蹭蹭,他右耳微热,凉凉的耳廓尖淡淡地透着粉红,耳垂热得发红。
克洛德一时凝噎,他不久前听尔文汇报小莎母亲的事:“副主教大人,我到衙门查过,府尹大人找到了十六年前的巴黎户籍档案,曾有一宗与夫人所说一致,一个兰斯□□曾到警署报过儿童丢失案,那她的两个女儿都被吉普赛女人偷走了,后来发疯跑得不知所踪。可是,现在的人口档案查不到姓帕盖特的女人,这样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夫人的母亲是外地户籍,并非巴黎户籍,改嫁给别人,改了姓氏,这算是好命了,可是这种几率很小,毕竟她已经疯了。最有可能的是第二种情况,夫人的母亲以前可能是未经过衙门批准的暗娼,这样的低贱女人最薄命,就连死了都无迹可寻,可能她早就死了吧,城郊外有一处乱葬岗,专门埋□□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可克洛德面对我充满希冀的探究目光,苍白淡漠的嘴唇微微张合,犹疑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竭力思考着如何说才能不让我伤心。
克洛德在心中直叹气:“小莎,这些残忍的调查结果,你让我如何对你说,我怎么能忍心告诉你?!我怎么忍心要了你,又浇灭你的希望!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他对我抽抽嘴角,胸中悲伤的叹息在心中回转成一股柔情和爱护,随后化出一记温暖的微笑,语气中有一些无奈:“我亲爱的孩子,我暂时没找到你的母亲,她也许改嫁了,这是常事,我知道你和你姐姐常常因为母亲的事情焦急,从此寻母的事交给我吧,我会一直为你找下去的,你不要因为缺失母爱悲伤,有我在一日,我就爱护你一日。”
我知道他很为难,看他的表情,我知道结果一定不好,我心疼他,他好累还要为我操心,我抱住他强壮优雅的身躯,他紧紧也回抱住我,我浅笑道:“谢谢你,克洛德,姐姐说的没错,怪不得一个人如此向往爱情,你这样的好丈夫真的抚慰了我的心,虽然我现在有很多烦心事,我很羡慕有妈妈的孩子,刚才我去功德月桂家,看到功德月桂夫人对百合花小姐那样维护,那样关爱,我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如果我也有母亲在身边,也许就没人嘲笑我‘有娘养没娘教’这样的话了,因为我没有母亲,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我也脆弱过,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充满勇气,什么都不能打倒我,我知道你也早早离开父母,克洛德,你也很可怜,可是我不可怜你,我要爱你,如果你爱我,我就会爱你更多。”
“小莎……”克洛德对我宠溺的摇摇头。
“不说了,克洛德,再说又要哭了。嫁给你以后,我都变得多愁善感了,我以前思想从来没这样深刻过,都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有智慧的人才考虑得多,是不是说明我更聪明了。”我捏住他的大鼻子,调皮地笑起来晃晃。
“你聪明了那么一点点。”克洛德学着我的样子,食指和大拇指之间隔了一个宇宙。
“哼!你是不是觉得我笨。”我抱着双臂,把头扭了过去。
“你猜猜?”克洛德转瞬即逝地坏笑一下。
“不理你了!坏蛋!”我转的快,头上的淤青磕到了,我痛苦地捂着脑袋。
“看你,又急了。”克洛德急忙对我毛绒绒的大脑袋吹气:“是因为你本来就聪明到了极点,所以再聪明也只能多一点点了。”
“这还差不多,嘻嘻。”我开心了:“那我美貌如何?”
“美貌无以复加,天使一样的容貌,可以头先着地。”克洛德憋笑着点点我头上的青包——长得美,脑子不好的小不点:“为夫相貌如何?”
“仪表堂堂,聪慧过人。”我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他在我心里确实这样好。
“小莎,你几时也会夸大其词,你不损我两句,我都觉得好没意思了。”克洛德摇摇头,扶额。
“长得一般,脸色难看。”我又闭着眼睛扯了起来,其实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菲比斯长得是帅,而克洛德则是英俊的长相。
“算了,还是刚才好些。”克洛德靠在我身边,撩拨着我的头发。
我抽出他的衣摆娇羞地遮住脸偷笑:“现在老实啦?刚才何必找虐?”
“我在你面前,总恨自己,不是年轻英俊的贵族青年,不是将军,不是皇帝,不是教皇,不是大天使,不是上帝!我只是个‘出家修行’的僧侣,一个中年教士,掉进书里的副主教!最后连禁欲也没有坚持住,破了戒,背叛了上帝,连我唯一引以为傲的道德都败坏了,我更加配不上你,你又美,又年轻,你还那样小,怎么甘愿把青春浪费给我,只怕平白无故耽误了你,在外人面前,我目空一切、清高傲物,于你我却苍老又自卑,亲爱的,我离不开你,我很爱你,恨不得把五脏六腑给你看,只要你愿意,只要不会吓到你。”克洛德抓住我手中的衣摆,衣摆露出一块少女的脸,月牙一样笑微微的金色眼睛,长睫毛一闪一闪地。
“你说的什么胡话,在我眼里,你又高大又有才华,沉稳持重,你得亏没坚持住,不然我哪有这样的好丈夫,而且你心地善良……额,至少对我很善良,噗哈哈……”我挠克洛德的胳肢窝,他完全没有反应,我看着他冷静的脸,反而被逗笑了。
“小莎,你都笑了。”克洛德没有痒痒肉,他沉稳惯了,这样显得挠个不停的我很滑稽。
克洛德翻在我身上挠我,我立刻抽搐着,眼泪笑了出来:“可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我说的每一句‘爱你’都是真的呀!我不会撒谎,格兰古瓦又找你做什么?”
“格兰古瓦来找我,克罗班和‘农民们’商量好了,过几天弗兰德使臣和阿拉伯商人会带着很多彩礼和货物出城,到时候会有几十套马车。”克洛德习惯性地左右谨慎的环视,最后躺在我旁边,扣住我的耳朵,边咬边说:‘人们’可以藏在马车里,混进弗兰德人和阿拉伯人的车队里,可是他们领头的人需要十几张出城的票据。”
“哥哥能想到来找你,说明他也很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这样很危险,你确定要掺和这件事吗?”我也趴在他身上咬耳朵。
克洛德的目光看着圣洁的穹顶,他的目光火热且悠远,他好像能看破很远很远的苍穹,语调平静又深沉,却难言内心的波涛汹涌:“能多救几个老百姓的命,对我来说是心之所向,现在虽然我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人物,可我已拯救黎民为己任,我心之所向,达则兼济天下,现在我还算有这个能力。”
“克洛德,能见到你是这样的男人,你是好样的!我就知道我没爱错人,可是做事得量力而行,你能弄来出城票吗?”我趴在他耳朵边,缠住他。
克洛德摸着我的头,亲吻不停,思考着这严重地问题:“我可以弄来,可只能弄来一张,让我发愁的是每一个赶车的头人都需要一张该怎么办?”
我继续和克洛德秘密交谈:“克洛德,我有办法,给我一张打样,可以印出来十几张。”
“可是皇室的出城票工艺复杂,你需要镌刻很多复杂的花样,一张出城证上用了至少五种不同字体和语言,就算我和你一起刻画也来不及了,先画在刻板再印刷均匀几十张根本来不及,彩礼车队这两天就要出城了!我来刻吧!也许我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克洛德不允许我伸出危险,他焦虑且恐惧,他再也不能失去我。
我打定主意,撑起身子,坚定地望着克洛德幽深的双眼:“克洛德,你绝对不能帮我刻画板子,我亲自画,你整天身处朝堂教廷,没有时间,如果被发现很麻烦!”
“小莎,你难不成想一个人揽了这桩大麻烦?!我坚决不同意!交给我做就行了!你要出什么事,我还能活吗!我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配当人吗?!”克洛德这辈子从来没这样气急过,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拍打我的屁股,使劲揉揉我的头发,不忍心打我别的地方。
我贴着克洛德的脸,我又如何不害怕失去他呢,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尤其要把伤亡最小化:“听我说明,冷静下来。克洛德,相比于你,我的时间很灵活,运作起来更容易一些。我都想好了,场地就选在我和姐姐的小房子,我要规避除我外一切人员的风险,至于数量,你听说过自动印刷机吗?”
“小莎,你是说各国严令禁止的德国古登堡印刷机?你会组装那东西吗?我想要图纸都没有,印刷机是被所有贵族抵制的。”克洛德要崩溃了,他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他努力压抑着想哭的冲动。
我拍拍他的胸膛,不停撒娇蹭蹭:“我会,木制螺旋压力平板印刷,动力靠牛就行,卡西莫多的独角兽不在教堂编制内,我可以借走,只要一天,几百张都不是问题,克洛德,你有木刻板吗,给我两块。”
“我正好有两块木刻板,本想给你刻着玩的,放在我的密室里。”克洛德有些不情不愿地承认他有板子,他拗不过我。
“好,一会我走的时候从后面出去,把木刻板偷运出去,就算以后东窗事发,既不会牵连哥哥,也牵连不到你们这儿。”我心中打定了主意,稳稳心神。
克洛德的脸色铁青,他忍着眼泪,咬着牙,抱着我,两腮咬的鼓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阴郁的声音发抖,手也在不停发抖,好像要喘不上气,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我劝说:“小莎,你知不知道一旦事后事情败露,会有多少罪名要强加在你身上!他们首先会诬陷你是女巫罪,伪造皇室证件罪,甚至会叛你巫术谋反,比一般的谋反还严重!随便一条都要治死你呀!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孩子!你有几条命啊!我替你害怕呀!我的宝贝,我活不下去啦!”
“没关系,克洛德,既然要救更多人的生命,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决策,牺牲一个总比那么多人都要死好,如果换你和哥哥来做,这些罪名牵扯太大,谋反罪是会连坐的,到时候哥哥的奇迹王国国民都得死,你还有弟弟,他还没独立,没有你根本活不下去,到时候再走上歪道就更糟了,你们家就你一个荣耀,这件事让我来做,牵连最少。”我强忍泪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至少能保他和哥哥,以及所有人的性命无虞。
克洛德崩溃的威胁我,他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他不想在我面前大哭:“不行!小莎,如果你要这样寻思,我宁可囚禁你,把你一辈子拴在我身边!如果你想把我吓疯!”
“克洛德,你一定要冷静,如果东窗事发,一定要和我撇清关系,记住‘和光同尘’的道理,随境而安,好好替我活下去。”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祈望这样也能缓和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