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恰好遇到一条小溪,小天狼星就会挽裤脚下水去捉鱼;有高大的果树,他嗖嗖两下就能爬上去,把果子摘了扔下来,阿纳斯塔西娅就在下面举着布袋子接着;有一次他甚至突发奇想,想要赤手空拳去狩猎一只野猪,让阿纳斯塔西娅真是哭笑不得。
他的冒险欲望和童心,似乎从未因为年龄增长而湮灭。
而折磨他数个月的担忧和愧疚,似乎也在这没有目的、只为了活下来的逃亡中减退了。
小天狼星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阿纳斯塔西娅正在专心致志调收音机的频道,就着他的手咬了鸡腿一口。
不知道调到了哪个频道,收音机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本台播放……”
阿纳斯塔西娅连忙念出暗号,“恒星。”
那个机械的声音像突然被卡住了喉咙,好一会没有了声音。直到半分钟后,收音机里才又传出了一个女声——是保丽娜。
她正在和共同收听这个地下频道的人们分享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暴力事件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每天受到伤害的人名字不一样。
混血的妻子被丈夫举报、霍格沃茨入学人数创新低、食死徒又将某个家庭全数带走、壁炉和信件被严格看管、伏地魔用十万金加隆悬赏布莱克夫妇……阿纳斯塔西娅将头靠在小天狼星身上,听到最后这一条没忍住喃喃,“这个悬赏都听了五十天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小天狼星失笑,往她嘴里又塞了一块肉,上面抹了很多酱汁,香味十足,“我要是有十万金加隆,我们就去全世界度蜜月。”
阿纳斯塔西娅也笑起来,“度蜜月度个两三年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小天狼星冲她挑了挑眉,神情和那个校园里意气风发迷倒一片女生的肇事者别无二致,“我们去美国、去德国,还可以去法国,你不是喜欢那里吗?”
“我可没有说过我喜欢法国哦,”阿纳斯塔西娅仰了仰头看他,娇俏道,“我只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小天狼星被她甜得整颗心都是软绵绵的,像一戳一个洞的海绵蛋糕。他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鼻尖,“……你可太甜了西娅。”
两人清理了一下,缩进帐篷里。帐篷被施了无限延伸咒,看起来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的帐篷里居然宽敞温暖,甚至有又大又软的棉被。帐篷的顶部还能变得透明,抬头望去,能看见漫天繁星。
不论是小天狼星还是阿纳斯塔西娅,都没有想过这种生活会持续多久的问题。
家人们都被很好的保护起来,挚友正在被他们很好的保护着——他们没有别的顾虑了。
阿纳斯塔西娅检查了一下窥镜运作良好,就转身爬上床,缩进了小天狼星怀里。
今晚空中有很多很多的星星,阿纳斯塔西娅看着它们,一时间没有睡意。
“在想什么?”小天狼星轻轻梳理她柔顺的长发,落下一个吻。
阿纳斯塔西娅摇摇头,“什么也没想。”
她并没有说假话,事实上,她现在更像是在放空自己。
阿纳斯塔西娅抬头看他,小天狼星明显有些困倦了——他们今天奔波了一天,才在这片森林里安顿下来。今晚只有一轮弯月,月华如水,将他英俊的侧脸勾勒出一道银弧,几乎像一尊静谧的雕像。
她没有说话,看着小天狼星慢慢睡着了,便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那么近,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她真的没有担心过吗,在这奔波的逃亡中。有许多次食死徒从他们安顿的地方经过,甚至只是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审视着这片地方,无时无刻不想把他们抓出来茹毛饮血,严刑盘问——有一次他们的距离甚至近到阿纳斯塔西娅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她真的没有害怕过吗,在得不到外界信息的那么多个日夜。父母、兄长、朋友们,他们怎么样了?同伴们还在战斗吗,伤亡几何?
阿纳斯塔西娅自己也不知道。
森林里的夜晚并不是安静的,时常有动物在夜间发出长啸。月亮的光辉慢慢游走,从一处移到另一处,它这样安详,这样平和,人类的纷争似乎从来不会影响到它的轮转。
阿纳斯塔西娅终于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放任自己沉进睡意里,陷入沉沉黑暗中。
或许她不知道未来如何,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但她知道,他们就像树一样,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
**
保丽娜的地下电台除了播报新闻,还会和朋友们闲聊。尤其是普威特兄弟,非常会插科打诨间透露一些信息。
所以从电台里听到彼得的母亲去世的消息时,阿纳斯塔西娅和小天狼星都很震惊。
彼得这样尽心尽力照顾着他病重的母亲,可她还是这样无可挽回地步入了死亡。
他们决定暗中去看看彼得。
葬礼参加的人不多,除了莱姆斯和保丽娜,只有几个凤凰社成员。彼得平时在凤凰社大多数时间都沉默寡言,并没有交上几个朋友。
他们是在众人走后,解除幻身咒现身的。
见到他们,彼得别提有多惊讶了——老实说,他确实有点惊讶过头,活像是见了鬼。阿纳斯塔西娅看见他额头直冒冷汗,嘴唇和手都在哆嗦。
他看起来很不安,“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这多危险……”他声音弱下去,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一口他咳了很久才卡出来的痰。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去世他很悲伤的缘故,彼得的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
小天狼星走上去给了他一肘子,“我们可是兄弟,怎么能不来。”
阿纳斯塔西娅也拥抱了一下他,跟着小天狼星一起,往墓碑前放了一只白雏菊,低头默哀。
小天狼星想转头对彼得说些什么,却见彼得一直在抹额头上滴落的汗——可现在已经九月份下旬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汗——小天狼星只能理解为他正在紧张,害怕食死徒会跟着他们追杀过来。
这让他心下感到很不快,脸上也冷淡下来。
毕竟他只是出于情分来送好友家人一程,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害怕至此。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放心,食死徒不会来的那么快的。”他没忍住嘲讽彼得,像过往很多次一样——小天狼星再一次在心里升起“他是懦弱的”这样的想法,但又像过往很多次一样落了下去。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彼此忠贞的朋友,小天狼星总是不愿意去怀疑他们的。
阿纳斯塔西娅扯了扯他的衣服。
彼得唯唯诺诺,“我并没有这么想,小天狼星……我只是担心你们。我已经失去了詹姆的消息,我不想也……”
但这也不是个寒暄的好时机了,简单聊过几句之后,小天狼星和阿纳斯塔西娅匆匆离开。
彼得佝偻着身形,小小的眼睛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额头的冷汗都慢慢风干,直到他们的相携而去的身影即将变成两个小点。
突然间,他变成了一只老鼠,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罗伯特.伯莱《你手捧希望而来》
其实吼,我感觉我结局得有点快,但是我想收尾了!然后写几篇番外啥的
mua很多下大家!
第128章 番外三. 平行世界0
小天狼星其实一直对三个学校的联合舞会感到兴致缺缺——哪怕整个学校都人心浮动,哪怕彼得今天第二十次开始碎碎念“听说布斯巴顿有很多漂亮姑娘”——他却只是感到烦躁,拿起桌面上一颗坚果砸中了彼得的脑袋示意他闭嘴。
彼得果然闭上了嘴巴。
但小天狼星并没有因此得到安静,整个大堂都乱哄哄的,大家都急着吃完午饭去大门口迎接两个学校到来的学生。
詹姆看着红发女孩的背影离开,才给了好友一个手肘,“你去吗大脚板?”
小天狼星不置可否地咧咧嘴,简洁明了答复他,“不。”
“啧,”詹姆察觉到好友情绪的低落,“怎么了,和夏洛特分手了心情不好?这也不像你啊……”
毕竟这个朋友谈恋爱就像喝水一样,谈着没什么变化,分手了也一切如常。
有时候詹姆也责备过他看起来太像玩弄感情,但小天狼星显然很有道理,“她们追我,和我在一起,最后和平分手,她们都很开心啊。”
詹姆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想出反驳的话,可小天狼星已经转移话题了。
他想说,“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啊。”但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夏洛特?小天狼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但他懒得反驳,只是从长桌旁站了起来,“我去睡一会儿,晚饭记得叫我。”然后插着兜离开了。
他明明神情这样冷淡,甚至带着些厌烦,可旁边依然有不少女孩子偷偷看他,为他容貌身姿和气质心折不已——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份冷淡让她们更疯狂了。
毕竟谁不想成为让冰块融化,让浪子钟情,目光停驻那个天命之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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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果然很讲兄弟义气,在晚饭前夕将他喊起来吃饭了——他去看了现场,显然到现在都很激动,“德姆斯特朗的船!就这样从水底唰一下升了起来,那艘船可真是太酷了,真可惜你错过了那个场面……”
小天狼星没有回答,只是打着哈欠随手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它们有些长了,落在他颊边。他往旁边的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毫无疑问是个英俊的青年,面容却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烦躁和厌倦。
烦躁?他究竟为什么会感到烦躁呢?
“还有布斯巴顿,他们坐着会飞的马车来的——离得太远了没看清,但是有个女孩好像特别漂亮。”这句话倒是让小天狼星从疑惑中醒过神来,侧目了一下,毕竟詹姆五年来眼睛里都只有莉莉伊万斯一个人。
但他并没有想太多。
大堂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期待着另外两个学校的出场。
太好了,小天狼星又想溜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那么烦躁,甚至感到心慌——他感到空虚,迷茫,像是冥冥中命运里的某根弦被猛地拉紧,警钟开始敲响,让他心烦意乱,却又不知所措。
毫无缘由的,小天狼星感觉心跳开始加速——不会是饿的吧。他试图找一个理由,于是拿起一个馅饼往嘴里塞了一口。
邓布利多已经开始说话了,他欢迎了德姆斯特朗,大门被打开,一群穿着血红色长袍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金色的长棍,随着他们走的每一步,长棍底部都在霍格沃茨的地板上撞出一个火花。
无趣。
小天狼星看着被炫酷得目瞪口呆的同学们,简直要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或者他们有问题。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金色的叉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抛起来,看起来完全不怕扎到。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小天狼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整个大厅变得鸦雀无声的。他略有一点奇怪,抬起头望过去。
然后落进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里。
在一群穿着浅蓝色丝绸长袍的少男少女里,有个女孩是那样的突出——老实说,布斯巴顿这身衣服可真是挑人啊,可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定制的晚礼服似的,难以言喻的美,叫人鸦雀无声的美。
她跟在布斯巴顿那个高大的校长旁边,几乎娇小柔美地像个洋娃娃。她并无意引起这样的轰动,可事实就是,她的视线落在哪里,哪里就会多出一堆被统统石化过的石雕来。
毫无准备的,小天狼星就变成了这样一座石雕。
这件事哪怕放在几秒前说给小天狼星听,他都会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让他小天狼星布莱克被一个女孩美到失神,美到一见钟情——恐怕爱与美之神都做不到这一点。
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荒诞的,滑稽的。命中注定的。
命运那根弦被崩到极致却得不到主人的关注,最后在撞上她眼眸这一刻无可奈何地崩断了;而小天狼星耳畔响起警钟无助的最后一声长鸣,然后重归寂静,只剩下他安安静静了十几年的心脏在疯了一样地狂跳。
梅林啊,梅林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天狼星的世界才惶惶然重回人间,四周又开始嘈杂起来。詹姆环顾了四周,想和好友讲话,一转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大脚板——天啊,你的手!”
小天狼星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那根被自己上下抛着玩的叉子,几个尖锐的叉子头将他的手戳出来几个洞,倒是没有出血——但很傻。
但很傻。
小天狼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失笑,捂住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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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阿纳斯塔西娅.里维拉。
真好听。他这样想着,第三百二十七次。
她的美在霍格沃茨几乎成了一个靓丽的景点,无时无刻都有人去看她,去和她交朋友——这实在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可她却是这样好脾气的姑娘。她柔软地、温和地将他们的好奇和好意都接过来,像水一样融化了他们。
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孩。小天狼星这样想着,第一百八十二次。
他像个偷窥狂一样,远远地观察着她。
他看着她和朋友们聊天,然后笑起来,美丽的浅蓝色眼眸弯成月牙;他看着她偶遇霍格沃茨里的神奇生物,惊讶地捂住了嘴,然后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抚摸,可她不知道她自己比那只神奇动物可爱多少倍;他看着她坐在高大的山毛榉下看书,沉静的,一片树叶落在她发上,她便解开长发,金发像一片月华一样落在她背上。
他看着她,那么柔软,那么美。
像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