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人,便是灶门家的火之神神乐所献给的神灵,而绘梨衣则是衪的巫女。这样子的巫女其实算得上是人类和神明的混血,她们仍然有着人类的寿命,但是血液里却流淌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如果以悔恨之心自杀,便会重复同样的时间。
炭治郎不想再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很早就相识了。早在炭治郎加入鬼杀队之前,他和绘梨衣就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通过了选拔……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不希望你跟过来。’
只是出于单纯的爱护之心,却没想到造成了后来的结果。
某一天后,炭治郎寄给绘梨衣的信再也没有得到回复,他们完全断了联系。
他找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在无限城见到了成为上弦的绘梨衣,她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杀死了很多人。
“让这样一张脸染上鲜血可真是美妙啊。”
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王用右手扼住绘梨衣的脖子,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其余所有人。而绘梨衣只是眼神空旷地只是前方,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场景是炭治郎永远都无法忘怀的。
他最重视的两个人,一个是祢豆子,因为无惨而变成鬼并且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是绘梨衣,原本应该远离这一切,现在却沦为了无惨杀人的工具。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他当时愤怒的心情。
虽然绘梨衣最后恢复了记忆,作为离无惨最近的人,她的全力一击成功重创了无惨,并且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无惨死去。但是最后绘梨衣却把刀指向她自己——然后自杀。
——真是讨厌的结局。
他是不会承认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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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战斗结束后炭治郎便不再惧怕阳光,同时也恢复了理智。如果忽略他的长发和斑纹,仿佛还是那个卖炭的少年。
但他其实已经改变了许多。
虽然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也仍是旧时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神却变了。
在绘梨衣看来,那并不是印象中‘哥哥’会看向她的眼神,也令她感到陌生。
那天喊出口的‘哥哥’两个字也被炭治郎的话给掩盖过去了,所以祢豆子并没有发现绘梨衣突然间改变了对炭治郎的称呼,也无从得知绘梨衣记起自己是花子的事,仍然当绘梨衣是表妹。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
绘梨衣只感到伤心,毕竟炭治郎似乎不想承认她这个妹妹。
作为花子那部分的感情让绘梨衣一时间有些难过和委屈,她想和炭治郎亲口说一下这件事,却又没有胆量去做。
炭治郎马上就察觉到了绘梨衣的情绪,他安慰地摸了摸绘梨衣的头,“我要去见主公大人,绘梨衣就好好呆着等我回来,可以吗?”
还是一贯温柔的语气,让绘梨衣心安了不少。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鼓着脸说道:“好过分啊!不要把我当小孩看啦!”
什么乖乖呆着啊?
炭治郎有些微愣,轻声说:“确实,绘梨衣不是小孩子。”
他旋即露出了一个绘梨衣看不懂的笑容。
——所以才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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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炭治郎离开后,过了很久他才从公主那里回来。
这个时候夜幕低垂,绘梨衣正坐在走廊上抬头看向天空,远远地看到炭治郎的身影,她有些开心地喊了一声‘哥哥’。
在月光的照耀下,绘梨衣明显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
“绘梨衣,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为什么?”
炭治郎坐在绘梨衣身边,用深红色的双眼注视着她,“因为我想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那个眼神之中似乎掺杂着些什么,他此时微微弯着腰,与绘梨衣的视线持平,带来一股隐约的压迫感。
绘梨衣沉默了一会,勉强笑着说:“你还真是奇怪呢……炭治郎。”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开心地笑了一声,又仿佛没有听到绘梨衣前半部分的话,讲起了其他的话题。
而绘梨衣的心却复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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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理智后的炭治郎非常受欢迎,他的性格开朗活泼,和什么人都能玩得开。又因为是长男,所以也十分温柔,很擅长照顾别人。
只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炭治郎就和鬼杀队的所有人熟悉起来,就连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柱也相处得很好。
绘梨衣没有战斗能力,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鬼杀队总部,关于炭治郎和祢豆子的消息大部分还是隐告诉的。
像是……身为鬼的炭治郎居然会呼吸的剑技,据说是叫火之神神乐,他和祢豆子配合的越来越好,逐渐成为鬼杀队不可或缺的战斗力,很多重要的事件都有他的参与。
如果不是隐告诉绘梨衣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炭治郎原来那么忙碌,毕竟她看到炭治郎的频率并不算低。
所以……是故意的吧?
“是我的原因,”对此,炭治郎爽快地承认了,“毕竟我不想离开绘梨衣太久,如果什么也不管的话……”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有些低落地说:“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啊?这里可是……”绘梨衣想继续反驳他,但是在接触到他有些阴霾的眼神后,原本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下一秒,她便被炭治郎紧紧抱在怀中。
“!”
炭治郎的双手环绕住她的颈脖,头也靠了过去,细碎的呼吸击打在绘梨衣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让她感到一阵颤栗。
猛烈的心跳声传入绘梨衣的耳中,她一时间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心跳。
“绘梨衣……”
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
“诶?别这样消极嘛!炭治郎可是一直都很厉害的!”绘梨衣迅速地说出了一大段话,她有些慌张的笑起来,然后用手安抚地拍了拍炭治郎的后背。
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打断了将要说出口的那三个字。
炭治郎眼眸低垂,笑着说:“是啊,我会积极地解决那些问题的。”
那个短暂的笑容有些虚幻,把他的真实隐藏在了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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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绘梨衣和炭治郎见面的机会减少,他确实如所言那般更为积极地行动,没过多久他们便杀死了上弦之二,然后就被无惨拉入了无限城。
战况意外的顺利。加上珠世和愈史郎的帮助,鬼杀队众人在无限城快速移动及时止损,但还是有几个柱受了重伤,不过幸好没有危及性命。
鬼化的炭治郎正面对上无惨,而无惨也不逃避,他就是想吃了炭治郎,巴不得对方赶过来和他对打。
至于结果,当然是炭治郎羸了。毕竟他有斑纹、会使用日呼还拥有鬼不死的体质,几乎全方位克制无惨。
这些事情都是祢豆子告别绘梨衣的。她的伤是所有主力人员里最轻的,实力是一方面,还有的就是其他人疯了一般奋不顾身地冲向无惨,在前面无惨开大时挡住了一大波攻击。
之后的战场祢豆子表现的很活跃,完全不输给那些柱。所谓的轻伤也是相对而言的,她现在还能四处走动,但是其他人就只能躺在床上。
炭治郎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昏迷的,伤口对鬼来说其实无所谓,事实上他是因为吃下了珠世的药才昏迷不醒的。
等他醒来之后,他就可以变回人类了。
现在绘梨衣正坐在炭治郎的病床旁看着他的睡颜发呆,无聊地数他有多少根睫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却又让绘梨衣心中的思绪翻滚起来。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记忆中尚显稚嫩的少年已经长大,再过不久就要成年了。他的眉眼中有不少炭十郎的痕迹,同时也继承了葵枝被别人所赞叹的美貌。性格上也综合了两人的优点,既温柔又有担当。
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少年啊。
——所以,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吧?
想到这里,绘梨衣有些难过地耸拉着脸。
那些浮现出来的感情让她明白了什么,但是绘梨衣选择将它封闭起来。
——我是花子,炭治郎和祢豆子的亲妹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有过许多家人的陪伴,那些真挚的感情也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最可怕的敌人已经死了,未来也一定是充满希望的。
他们三个兄妹会互相陪伴地走下去。
所以,她不是那个孤独一人,被当作怪物的……名为绘梨衣的巫女。
——是啊……我,最讨厌的人使是自己。
从小到大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就连梦中也不宁静,全都是细碎的恶意。绘梨衣从来都没梦到过自己的死亡,正好相反,死亡是由她带来的。
那些细碎的、沾满鲜血的片段……
这双手,或许会在未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
所以在得知自己是灶门花子后,她是多么的开心,仿佛有了一道枷锁,把不好的未来锁住了。
而那些不属于花子的事情……果断地丢掉才好。即便心里的那个人仍在呼喊着寻求帮助,想要自私地得到别人更多的爱。
“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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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炭治郎来说,他所祈求的,本就是重视之人能够幸福快乐。既有妹妹,也有他所有的同伴。
至于他自己?诶?其实只要看着他们开心就可以感到幸福了。
炭治郎想要所有人都能够好好的。所以在好几次与鬼舞辻无惨的对决中都竭尽全力,保护妹妹,保护同伴,即使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
因为大家都过得太过辛苦,所以他才更应该振作起来,笑着面对他们。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啊。
那确实是他的本心。
但是自从得到了神明的回应,炭治郎便想起了前几世的记忆。
对着那些反复重演的悲剧,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疑问。这样弱小的自己做得了什么吗?即便是由他成功击杀了无惨,但是同伴还是死了一大半,他也被转化成鬼暂时失去理智。
另一种极端的方法就是由绘梨衣去击杀无惨,但是走上那样道路的同时,她也在饱受着无时无刻的折磨。
“对不起……还有……你做的很棒了……”
在最后,绘梨衣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抬起手抹去他的眼泪。那双眼睛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带有些许安慰的意思。
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炭治郎终于反应过来——绘梨衣其实不是花子。
即便她们有着差不多的习惯与气息,但是本质上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在炭治郎所看到的记忆中,绘梨衣一直在改变。
她的性格很孤僻,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但是在和炭治郎他们产生接触后却发生了改变,朝着‘温柔且善解人意’的方向走去。
像是谁?反正不像花子。花子从来不会思考这些事情,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
而绘梨衣更加成熟,她想要成为一个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把自己的幸福放在别人身上,即便是到死都在为别人思考的人。
——不要为我伤心啊。
因为那句话,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那种直白的关心与爱护,是人都会感到触动吧?更何况本身就已经足够喜欢了。
炭治郎实在是无法将绘梨衣看成是花子,在他的眼里,绘梨衣变成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形象。
不再是所谓的‘妹妹’,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逐渐清晰起来。
在新的一次轮回中,炭治郎逐渐恢复记忆,他用不同的眼光注视着绘梨衣,心中的思绪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产生了另外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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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过来啦。”
炭治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绘梨衣的笑脸,在他朦胧的视觉中,阳光照耀下的绘梨衣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感到略微的眩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后不久才彻底清醒。
“绘梨衣,我杀死了无惨。”他笑了起来,深红色的瞳孔闪着明亮的光芒。“我做到了。”
这确实是最完美的一次结局。
炭治郎注视着绘梨衣,注视着她完好无损的样子。与此同时,脑海里闪现过几幅惨痛的画面,他吐出一口气,最后终于那些常年淤积下来的不甘与悲愤放下。
“啊……是的呢。”
绘梨衣歪着头,也感到放松不少。
“绘梨衣……”炭治郎再次叫出她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有些缓慢,轻轻地,像根羽毛一样掠过她的心间。
——又是那种目光啊……
“……还记得我之前叫你哥哥的事吗?”绘梨衣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其实不是祢豆子说的表兄妹,我想起了关于花子的记忆——虽然很离奇啦,但是巫女可是会入梦术的,我确实曾变成过花子,对于那一天无惨袭击我们的事情也印象深刻……”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但是炭治郎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我能感觉到哦,”他抬起手触碰绘梨衣微怔的脸庞,长年的积累让他的手心长出一层厚重的手茧,带来一阵清晰的触感,却也十分的温暖。
他眯着眼,用快乐的口吻说道:“绘梨衣也很喜欢我,那种感情是和我一样的。”
闻言,绘梨衣皱着眉头,愣愣地说:“什么啊……”
在那样的目光下,她感觉有些无处遁形,仿佛内心深处的想法已经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