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又把目光移向了司徒瑾。
司徒瑾被云清缓盯着,压力有些大,妥协道:“好吧,不过你要让大少夫人陪着你。你来官邸之后,暗中盯着你的人估计会多上不少。小心为上才是。”
云清缓眯着眼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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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缓和林黛玉在梁以蘅的带领下,再次踏入了栖灵寺的大门。
梁以蘅嘱咐:“我已经打听过了,刘小姐每月初十都会来栖灵寺上香,你们两人不要乱跑,跟在我的身边。介时,我会安排你们和刘小姐偶遇。”
有梁以蘅在的时候,云清缓从来不敢放肆,当即乖乖点头,举起手:“保证不乱跑。”
林黛玉跟在云清缓的身边,挽着云清缓的手臂:“表嫂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看着缓缓的。”
三人坐在菩提树下,喝着凉茶。过了一会,阿月前来禀报:“少夫人,刘家小姐到了。”
梁以蘅的手一顿,眼中漫上了丝笑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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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小姐这次是来寺中求姻缘的。
她与甄家二公子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毕竟同在扬州,也是见过几次面,一同打过几次马球,喝过几次茶。
甄锦文才华横溢,风流温柔,是整个扬州城的贵女们共同的的梦中情人。刘家和甄家定亲,不知羡煞多少扬州女儿。也不知有多少平日里与刘三小姐不和的姑娘,暗中咬碎银牙。
尽管人人都羡慕她,可是刘三小姐这些日子总是莫名觉得心中不安。家人都说她这是多思多虑,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来到栖灵寺求个签,好让自己心安。
云清缓将身形隐在树丛后,看着被婢女簇拥环绕的刘三小姐,悄悄对林黛玉道:“表姐,看这刘三小姐的表情,估计这签解得并不好。”
瞅了瞅左右无人,云清缓用手捂着嘴巴,道:“也是,就甄二公子那助纣为虐,草菅人命的性子,佛祖菩萨肯偏着他就怪了。”
林黛玉睨了云清缓一眼:“缓缓,佛祖面前,不可妄语。”
“哦。”云清缓应了一声,继续把目光投向刘三小姐:“表姐,你认识她么?”
林黛玉点了点头:“我小的时候和她是一同游戏的玩伴。后来去了外祖母家,我和曾经扬州的姐妹们就没有交集了。”
云清缓点了点头,又问:“那她还认不认得你呀?”
林黛玉站在云清缓身边,蹙着细长的眉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应当是不认得。我已经有快十年没有回扬州城。若非我提前知道这是她,恐怕甫一见面,我也是记不大清她的身份的。”
就在两人说话时,刘三小姐已经在婢女的搀扶下,忧心忡忡地往后院走去。
云清缓拉着林黛玉的手,道:“表姐,我们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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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就别担忧了。甄二公子如此俊杰,人人称颂。夫人都说这是上天赐给小姐的,难得的好姻缘。如今小姐在家安心备嫁才是正理。”
刘三小姐听了侍女的话,非但没有开怀,反而是更加忧虑了:“可是方才,我求的那支签……”
“小姐,这签文也不一定就是准的呀。大师都说了,让您安心。凡事皆有双面,签文不过说小姐的亲事会有些许波折,兴许是那些看不惯小姐的其他小姐,在背后想要使坏呢。”
听了侍女的话,刘三小姐松了口气,肩膀都放下了不少:“你说的是。甄公子如此优秀,我怎么能够怀疑他。倒是我着相了。”
云清缓一直跟着刘三小姐,走在与她一树之隔的林荫道上,听了刘三小姐的话,微微一笑,用一种不大却又能恰好钻入刘三小姐耳中的音量道:“表姐,住在官邸的那位夫人好生可怜。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么重的病,还不知日后要怎么办呢。哎,也亏得甄家是一等一的仁善之家,没有因为病症就嫌弃自家的儿媳,反而是求着樊神医精心医治。说来甄二少夫人,也是上辈子修了福了。”
林黛玉捂着嘴,有些惊讶:“你说那位夫人,是甄家的二少夫人?”
“可不是嘛。这都是官邸中侍候的甄家婢女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云清缓和林黛玉在这边一唱一和,那边刘三小姐已经站不住了。
听到甄锦文有了一个夫人,刘三小姐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被侍女扶着才好悬没有倒在地上。
刚好行到一个岔路口,刘三小姐直接现身堵住了姐妹两的去路:“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第1卷 第107章
刘三小姐的心才放下不少,谁知就听见云清缓故意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惊天秘事。
扬州城人人皆知,甄家二公子与刘家三小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双方长辈甚至已经私下交换了生辰庚帖。以刘家的门第,上门自是给人做正妻。续弦那都是侮辱了刘家门楣。
可是,这两人竟然说,甄二公子已经有了夫人。
这么说,甄家,岂不是在骗婚?
云清缓看着被两个侍女堪堪扶住,惊恐慌张,不敢置信的刘三小姐,莫名地,心中有些不忍。不过还是按着计划道:“自然是真的。我去了官邸,亲眼见到的。我还看到甄二公子对他的夫人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好不体贴。”
看着刘三小姐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嘴唇,云清缓最后再来一发心灵暴击:“这位姑娘,你还好吧?你与甄二公子是什么关系么?”
刘三小姐强忍着泪水,低着头,哽咽了一番,勉强开口:“无事。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
云清缓又慰问了一番,顺便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几句,等刘三小姐走远,才看着林黛玉道:“她也是个明白人。”
林黛玉看着刘三小姐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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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府。
甄家当权者齐坐一堂。
甄老爷子瞧着坐下的小辈,端起上好的龙井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淡淡道:“说啊。平常一个个指点江山,只觉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那个,高傲得不得了,看不上其他房。如今给你们机会,有什么好点子,统统说出来。”
虽然甄老爷子语气并不严厉,不急不缓的语调却让所有老爷少爷们噤若寒蝉,纷纷看着自己面前的地砖,压根不敢回老太爷的话。
甄老爷子见众人都不肯说话,两只手搭在拐杖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手背,目光从大房扫到三房,先看向子辈的甄应嘉,甄应礼和甄应成,又瞥过孙辈的甄锦华,甄锦文,甄锦罗和甄锦书,道:“行,都不肯说,那我来说。”
“暗处那些迎来送往的生意是谁负责的?”
甄应礼起身回话:“父亲,这些如今都是锦文在一手打理。”
甄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依旧老神在在,也不知道是听了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甄应成见状,抓住机会煽风点火:“锦文,不是三叔说你。你既然把着这一块的产业,合该管控好那些下人。怎么就让人逃出去了呢?还带着那么多的秘密。依我看,那些暗处生意,真该好生整顿。里面人嚼舌根总会出事。要是管不好,一个不留神,这不,就惹下大祸了。”
听到甄应成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有那若有若无想要把他调离甄家暗中生意的意思,甄锦文胸膛剧烈地浮动。
深吸几口气,甄锦文才勉强挤出一个假笑:“三叔教训的是,是侄儿大意了。”
甄应成所在的三房,向来与二房不和。甄锦罗见甄锦文今日如此忍让,心中快意顿起,端着茶杯吹了吹,道:“要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四弟。若不是四弟非要那个曹霁秋,何至于如今闹到这个地步?”
甄锦书听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甄锦罗的鼻子破口大骂:“老三你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民女,玩死也就罢了,我怎么知道她那个妹妹还有这么大的能耐?今儿个不过是我不留神,才出了这档子事。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鸟?干的那些破事打量我不知道么?”
甄应礼因为曹雯秋的事,这些天在家中可谓是做小伏低,步步留神。见自己的小儿子如今还如此不知悔改,甚至在老太爷面前当众顶撞兄长,大怒:“你这个孽子,给我住口。还不快给你三哥道歉。”
甄锦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显然是没有任何的歉意。
大堂一时极度的尴尬。
甄锦华挺着脊背,将手搭在扶手上,面上无悲无喜:“四弟,向三弟道歉。”
甄锦书身为二房最小的儿子,被家人宠着长大,无法无天惯了,连自己老子都不怕,唯独怵这个大哥。听了甄锦华的话,他不情不愿道:“三哥,对不起。”
甄锦华将目光瞟向甄锦罗。
甄锦罗被甄锦华的眼神看得心中发虚,尽管恨透了甄锦书,还是故作笑容道:“无事,四弟年龄小,我这做哥哥的,自然不好计较。”
甄锦华见两人不再吵闹,没有多管甄锦罗话中的深意,垂下眼喝了一口茶。
反倒是甄锦书,听着甄锦罗明褒暗贬的话,差点又要闹起来。
甄老太爷并没有过多理会小辈们的暗流涌动,而是将目光投向二房:“锦文。”
甄锦文立刻站起身,弓着腰背:“孙儿在。”
甄老爷子握紧拐杖,眯着眼道:“老四曾经做过的那些,我不想管,如今也管不了。你倒是说说,曹雯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去办的。如今这个形势,该怎么解决?”
甄锦文在外运筹帷幄,可是甄家,既有甄老太爷这个定海神针,又有甄锦华这个长房嫡孙。在家里他向来都是鸡仔鹌鹑。
听了甄老太爷这暗含失望怒气的质问,甄锦文额上的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祖父,孙儿,孙儿……”
孙儿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甄应成看着甄锦文抖如筛糠,毫不客气地嗤笑:“我说老二,当初接下追回曹雯秋的任务时,你不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得很么?怎么这会,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甄应礼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甄应成还只在意着众人平日私下里的矛盾和龃龉。他恶狠狠地看向甄应成,略带嫌恶:“老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幸灾乐祸。”
说完又咕哝了一句:“也难怪是爬床婢女肚子里出来的贱种,跟我们的不是一条心。”
声音不大不小,却恰恰好钻入了甄应成的耳中。甄应成当即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身,指着甄应礼道:“老二,你什么意思?你两个儿子做错了事,不好好反思,倒是怨上了我?”
甄应礼向来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弟,也不解释,只是轻飘飘地道:“我可没这么说。”
甄应礼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刺激到了甄应成。甄应成刚想发作,甄老太爷呵斥:“够了,还嫌如今事情不够多么?老三,你就是这么尊兄敬长的?”
甄老太爷偏心也不是一次两次。
甄应成被甄老太爷训斥,不忿地坐下,手紧紧地握着身旁的茶桌。
甄锦文面对长辈们的机锋,更是战战兢兢,站在自己的位置前,大气不敢喘。
甄老太爷看着这些不成器的后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锦文。”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甄锦文慌忙抬头:“孙儿在。”
“你去官邸,可有见到英王殿下?”
甄锦文摇头:“回祖父的话,英王殿下抱病不出,孙儿只见到了小云大人。”
甄应嘉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忧虑道:“以前我们甄家背靠义忠亲王和太妃娘娘,这扬州城谁不卖咱们一个好?可如今那些人,都转而去巴结陈家,越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偏生这次来扬州的还是英王殿下。他和秦国公府一贯沆瀣一气,咱们甄家以前也没少和云家暗中较劲。如今他们水涨船高,小云大人能给我们好脸色就怪了。”
甄锦华神色如常:“陈家是英王殿下的外家。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
甄锦书不似甄锦华这么深藏不露。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来气,恨恨地捶了捶桌子,阴郁神色直接写在了脸上:“我上次和二哥一同去官邸,那个云清迟着实可恨。一通话下来,明里暗里地给我们甄家没脸。只恨为什么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义忠亲王,若非如此,我们甄家何须如此小心。”
甄应礼怒斥:“书儿,慎言。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么?”
甄锦书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之后,吓得脸都白了。
甄锦罗端起茶杯掩着唇角,望着二房父子,不让屋中的人看见他唇边的冷笑。
当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指望着靠着宫中的太妃娘娘享受荣华富贵。却也不看看,卧榻之则岂容他人酣睡?陈家背靠怡太妃都知道收敛锋芒,他们却还在这做着皇帝母家的梦。
简直可笑。
甄家众人又商量了许久。终于,甄老太爷道:“好在如今刘家还不知曹雯秋的事,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锦文。”
甄锦文连忙道:“祖父有何吩咐?”
“你这些日子多约刘三小姐出去赏花喝茶。咱们甄家的盐还要靠着他们家掌控的河道。万不能丢了这门姻亲。”
见到甄老爷子没有放弃他,甄锦文大喜过望:“祖父放心,孙儿醒得。”
“锦华。”
甄锦华微微点头:“祖父。”
甄老爷子对自己这个嫡长孙向来满意之至,眼中带了些欣慰笑意:“接下来就由你代替锦文去与云清迟斡旋。切记,定要探出如今英王殿下的态度。”
甄锦华弯身:“是,祖父。”
安排了得意孙子,甄老爷子仿佛是最后想起了三房般:“锦罗。”
甄锦罗道:“祖父。”
“你继续联系扬州其他世家。如今英王殿下对我们的态度不甚明朗,我们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定不能日后任由英王宰割。”
甄锦罗眼神闪了闪,很快恭顺道:“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