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二小姐极为赞同地点头。
毕竟英王殿下不下场,这些公子也就相当于公平竞争。都是声名远扬的大才子,哪能轻易分出高低?
“依云小姐的眼光,陈家公子如何?”
云清缓转头看了甄二小姐一眼,又发现陈公子似乎频频转头朝她们的方向看来。想到前不久在珠宝楼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甄二小姐这是想借着同自己与表姐说话,表现出和她们的亲近,借此接近陈大公子啊。
毕竟陈家和云家一向亲近,英王殿下还是陈大公子的表弟。若是有了云清缓这个桥,哪怕不用她引荐,光是让陈大公子发现甄二小姐亲近自己未来的表弟妹。陈家公子对甄二小姐的印象都会止不住上涨。
偏生从头到尾甄二小姐都没有向云清缓诉说过自己的意图。只是不动声色的接近,任谁都拿捏不出她的错处。
云清缓看着甄二小姐艳丽的面容,都不知道是该叹服她聪明还是愚蠢。
很明显,甄二小姐知道甄家与陈家不和。若是贸然上前,不但会惹得陈公子怀疑,甚至会让甄家掌权人不喜。
所以她通过假装和云清缓亲近的办法,借此让陈公子对她心生好感。即便甄老爷子或者甄应嘉,甄应礼有所怀疑,她只需一句“不过是为了从云小姐那儿得到些信息”,就可以隐瞒一切。
她清楚甄家人和陈家人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接近陈家公子,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看清一切,却还是如同那只傻傻的飞蛾,明知前面是熊熊烈火,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只为片刻的停留。
云清缓突然觉着有些难受,借口想要更衣,先行离席。
司徒瑾一直注意着云清缓那一边。见到云清缓离开,他自己又不好离去,便让身边的小厮去禀报梁以蘅。
云清缓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亭子里,看着甄府花园各类琪花瑶草,蓊蓊郁郁,盛盛葱葱,心中无端烦躁。攥着自己的锦帕,纠结到险些把它扯烂。
梁以蘅远远地见了,抬手止住和她一并过来的婢女。独自一人走进亭子,坐在了云清缓的身边:“缓缓,怎么了?”
云清缓听到是梁以蘅,坐直身子靠在她的怀里:“嫂嫂,我有些难受?”
梁以蘅问:“哪里难受?”
云清缓把甄二小姐的所作所为统统告诉了梁以蘅,最后道:“嫂嫂,甄二小姐明明知道她和陈家公子是不可能的,为何还要如此?甚至陈公子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心意。甚至到最后,受伤的只有她一人。”
梁以蘅叹了口气,看着云清缓天真不谙世事得小脸,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你当甄二小姐为何如此?”
“嗯?”云清缓有些不解地抬起了头。
“你可能不知道,甄家想要把甄二小姐送进宫。送给陛下做妃子。”
云清缓睁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坐起:“你说什么?甄二小姐......甄家这是疯了么?”
德泰帝正和太上皇甄太妃斗得如火如荼。这时候送一个甄家小姐入宫,岂不是断送了她的一生。
“甄家想要再造出一个甄太妃,受到皇帝的喜爱,借机把持后宫。甄家这么多女儿,甄二小姐的身份又是最合适的。不送她还能送谁?”梁以蘅看着云清缓,又把头转向了甄家的花园,吐出一口浊气:“甄家小姐一出世,就注定了她被联姻的一生。若是嫁到高门大户还罢。被送入宫中,甚至不是嫁给自己的表哥。于她而言,这和就此抹脖子上吊,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卷 第111章
自甄家为小公子甄宝玉办宴,已经过去十天。
云清缓坐在官邸,坐在司徒瑾的床边,低着头,时不时抬手用手绢拭泪。
扬州城最好的几个大夫统统被请到了司徒瑾的房间,诊脉熬药。因医术不如梁以蘅和樊陆精湛,也只是为他们师姐弟打着下手。
梁以蘅替司徒瑾扎完针,命阿月收起针囊,拍拍云清缓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别伤心。殿下不会出事的。”
孟休常和云清喻眼睛通红。云清喻更是一拳捶在了檀木桌上:“甄家这群混账。”
云清迟站在梁以蘅身边,扫了云清喻一眼:“二弟,稍安勿躁。陛下的秘旨不日便至,到时自是不会放过甄家。”
说曹操,曹操到。
云清迟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侍卫在外禀报:“启禀大人,京城来人。”
云清迟眉梢一挑,与李岫文对视一眼,并肩走了出去。
这一切,还得从十日前甄家宴会说起。
云清缓因为甄二小姐的事心情不畅,便出了宴席,坐在亭子中与梁以蘅说话。
谁知没过多久,便听席上传来一阵喧闹,隐隐还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
“快来人......”
“英王殿下......”
云清缓和梁以蘅对视一眼,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云清缓扶着白露的手站起来,不顾形象地冲向了宴席。
梁以蘅跟在云清缓的身后,几步后停了下来,望着云清缓的背影,屈了屈手指,即刻吩咐:“阿月,传我令,派暗卫守住甄家各处。若有身份不明之人,即刻拿下。”
阿月不敢多问,应是之后立马退下。
梁以蘅慢慢地踱步至花园,望着前面一片混乱,眼眸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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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花园内如今已是一片慌乱。
珍贵的花种被惊慌的贵女公子践踏摧残,皇城来的侍卫手持利剑,牢牢地护卫在英王殿下的身侧。
云清迟云清喻已是围在司徒瑾的身边。看着司徒瑾靠在椅背上,双眸紧闭,唇色如纸,云清迟清泠的眸中迸发出隐忍的怒火,问:“夫人何在?”
话音刚落,侍卫让开一条路。梁以蘅走进了包围圈,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司徒瑾的手腕上。
看着云清缓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梁以蘅叹着气摇了摇头:“先把殿下送回去。我需要一个安静些的处所,为殿下拔箭。”
瞧着梁以蘅的模样,云清缓心都凉了半截。
林黛玉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脸都白了。
孟休常在刺客出现的一瞬间便冲到了林黛玉的身边。大庭广众之下无法光明正大地安慰林黛玉,却若有若无地挡住了林黛玉的视线,护着她一步步退后。
兵荒马乱中,扬州知府得到消息,带着府兵包围住了甄府。
司徒瑾也在亲兵的护送之下,被紧急送到了官邸。
............
德泰帝得知英王司徒瑾在甄府遇刺,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立下江南。
同时圣旨朱批,将甄家上下抓捕入狱,等待大理寺卿的审问。
云清迟手持英王令牌,接管扬州府衙。早早命人控制住甄府上下。一时之间,甄家上下,人人自危。
梁以蘅坐在椅子上,捻着信纸,眉目不动。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圣上密旨,而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
云清缓神色焦急,想要凑到梁以蘅身边去看,又怕上面有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绞着手指不安道:“嫂嫂......”
云清迟站起身,吩咐:“缓缓,你和二弟在这照顾英王殿下。含云,阿蘅,你们随我去书房。”
这时,林黛玉带着捧着托盘的雪雁,走了进来。
云清迟看着林黛玉,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动:“表妹。”
林黛玉福身:“表哥有何吩咐?”
“这些日子,你带着雪雁多往药铺走走。不过,凡有人问起这边的情况,你一概不做回答。”
林黛玉瞬间就明白了云清迟的意思,点头:“表哥放心,玉儿定不负使命。”
林家小姐亲自抓药,如此重视,这便是英王殿下不好的表现。扬州亲近甄家的世家,自也要掂量如今甄家所犯下的罪行。
若是殿下大安,靠着太上皇和甄太妃,或许甄家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若是殿下不好,甚至薨逝,任谁都保不住甄家。
世家贵族,最是精明不过。
两相权衡之下,自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
梁以蘅,李岫文随着云清迟入了书房。
梁以蘅坐在椅子上,看着云清迟手中的信,垂着眼不知在想何事。
李岫文不自觉地用手指敲着扶手,想了想,还是不敢置信:“这真的是二皇子府做的?是嘉泰郡主做的?”
他听妹妹李素和表妹怀兰公主提起过这位跋扈的郡主。
李岫文也通过这些话语,在心中描摹过嘉泰郡主的形象。
若说她在京城纵马伤人,这也罢了。
可是行刺皇叔......
怎么看,这事都透着一股诡异。
梁以蘅抬起眼:“不可能是她。”
云清迟赞同自己妻子的话:“我和嘉泰郡主打过几次交道。她还没这个胆子。”
李岫文见二人这么肯定,加之自己本也心存犹豫,顾不做他想。只是仍旧怀疑:“如今只查到了嘉泰郡主,若是她的后面还有什么人......敌在暗,我们在明,恐生变故。”
云清迟皱眉不语。
陛下的暗探,在查到嘉泰郡主后,就难以寸进。幕后之人仿佛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定然也是心生疑窦,才引而不发。不然如今的皇城,哪还有义忠亲王府的一席之地。
梁以蘅垂眼看着地毯上精致的花纹,不言不语。直到云清迟和李岫文讨论完,才道:“我认为,不妨查查穆靖欢。”
“东平郡王?”李岫文微微睁大眼睛:“东平郡王虽早些年与义忠王爷交好,可自陛下登基,便上交了兵权,不问世事。嫂嫂的意思,这都是东平郡王的障眼法?”
梁以蘅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抹冷凝:“不,不是东平郡王。是穆靖欢。”
李岫文仍有些不解。
云清迟倒是一点就透:“你认为,整件事,恐是穆郡主瞒着东平郡王做的。”
梁以蘅看着云清迟,笑道:“子驰知我。”
李岫文不认为穆靖欢会有如此能耐。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如此,我们派人去查查穆郡主。”
梁以蘅摇头:“不可轻举妄动。我总觉得,穆靖欢有些古怪。”
梁以蘅想了很久,却想不出穆靖欢究竟不对在哪里,索性把这些抛到一边:“如今当务之急,是殿下的伤势。京城恐怕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适当时再添一阵风,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才好。”
第1卷 第112章
“陛下,太上皇召您前去大明宫。”李福瞅着德泰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禀。
德泰帝听闻此言,面色果然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烦躁地将手中狼毫搁在笔架山上,司徒瑛捏了捏眉心:“母后和母妃今日可好?”
李福照实回答,不敢有一点隐瞒:“太妃娘娘仍旧卧病在床。太后娘娘心悲大恸,太医亦是日日照料。不过自打英王殿下安好的消息传回,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凤体康健了不少。太医说,只要好生调养,二位娘娘不会有大碍。”
司徒瑛点了点头。
总算有一件好事传来。
李福看着司徒瑛不好的脸色,虽是大逆不道,心中却也对太上皇有了一些埋怨。
明明英王殿下也是老圣人的儿子,可也不知甄太妃在太上皇耳旁吹了什么风。
这些日子因着甄家入狱,太上皇不给皇上好脸不说,甚至未曾问过英王殿下半句。
每日宣皇上前去大明宫,话里话外都是“甄家无心之失,十一也并无大碍。切不可罚得过重,以免伤了老臣的心”。
陛下不好冲着太上皇发火,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日日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慎,就没了性命。
陛下本就极为厌恶四王八公,江南甄府。最是看不惯这些躺在先祖功劳簿上,却尸位素餐的功勋世家。
偏生有些人家不自知,上赶着犯陛下忌讳。
更不肖说,这次事情背后竟然有忠顺亲王,有嘉泰郡主的影子……
李福心里想着这些,脚步不停,已随御辇行至大明宫。
心知今日这大明宫定又是一阵不安宁,李福暗自叹气。揣着浮尘守在正殿门口,同时让那些小太监小宫女站远些,省得做了那池鱼。
“参见父皇。”德泰帝行了个礼,在太上皇的叫起中,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下首。
太上皇掀起眼皮子看了自己这个年富力强的儿子一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嫉妒。开口时,声音已带了隐隐的不悦:“朕还以为你不打算来见朕。”
司徒瑛立刻起身,恭谨十足:“儿臣惶恐。太医进言,父皇近日风热犯肺,气逆作喘。儿臣忧心忡忡,夙夜不寐。父皇此话,实让儿臣心怀忐忑,如坐针毡。”
太上皇狠狠地拍了拍扶手:“你也知道朕近日郁结于心。那还不快些把甄家人放出来。”
司徒瑛皱着眉道:“父皇,十一弟在甄家遇刺,甄家上下难辞其咎。若此时放过甄家……”
司徒瑛还没说完,便被太上皇打断:“奉圣夫人乃朕的乳母。她年龄大了,如何受得了牢狱之苦?”
司徒瑛已是不知解释过多少遍,此时仍旧心平气和:“父皇,儿臣自知奉圣夫人对皇家有大恩。遂早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对夫人不恭。又岂会让其经牢狱之灾?”
太上皇依旧不依不饶:“甄家其他人呢?他们都是对朝廷有功的,你如此行为,又让其余朝臣如何想?”
如何想?
如此大逆不道,自然是义愤填膺,恨不能诛灭甄家九族。
也就他的好父皇,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智,固执地认为朝堂还在他的掌控中。思想一日盛一日偏激,就如一个跳梁小丑上窜下跳,悲哀而不自知。
司徒瑛莫名地就有些厌倦。
“父皇,儿臣还要看望母后,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您。”
说完,不给太上皇反驳的机会,便直接告辞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