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温略低于常人,她从身后贴上来,手指搭在他手上帮他调整姿势时,黑泽阵感觉她身上的温度似乎比他更低。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冷意。
他有一瞬怀疑自己身后站着的不是活人。
要回头看一眼的时候被女人冷硬的语气打断。
“认真。”
黑泽阵确实在她的帮助下受益匪浅。不仅是狙击技术,还有被逼无奈日益提升的料理技能。
这个笨蛋虽然不挑食,什么东西都能往肚子里填,但做事追求完美的黑泽阵绝不允许自己出现短板。
有一回吃完饭,玛格丽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小阵,我发现……”
终于发现他料理技术的大进步了吗,少年抱起手臂准备好嘲讽她。
“你买料理的眼光越来越好了,我现在一顿能顶两顿。”玛格丽特赞叹道。
黑泽阵:“……”
他忽然想起一开始为了面子,他不肯承认那些东西是自己做的,都说是自己来的路上顺道买的。
可是那个便当盒和包装明显就不是买的啊!
“再接再厉!钱可以去找朗姆报销!”玛格丽特竖起大拇指。
黑泽阵忍了又忍,“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吗!”
虽然自称是师父,玛格丽特却是个极不靠谱的女人。组织发下任务,玛格丽特带着他一道完成,顺便教他一些收集情报和扫尾的技巧。
她正经起来的时候偶尔是会迷惑到黑泽阵,让他误以为她在限定时间内是靠得住的。
所以在回程时,汽车抛锚,少年便自觉下车检修。然而检修完毕,车辆恢复正常,玛格丽特却没等他上车就扬长而去。
彼时风雪交加,少年望着漆黑夜幕下银白色的大雪有一瞬的傻眼。
会相信笨蛋的自己一定也是笨蛋吧。
幸好所剩路途已经不多。
少年回到家中,玛格丽特义正言辞地表示:“这是给你的锻炼,苦你心志,劳你体肤,使你成长。”
她生得很漂亮,所以少年揍她时好心避开了那张脸。
其实玛格丽特在组织里的地位很高,还没有代号的黑泽阵揍她怎么想都是以下犯上。但自从第一次被气到忍无可忍头脑发热后,黑泽阵就经常这么干。
每次玛格丽特挨完揍,都会给自己打上石膏。
头一回见她这样,少年还在心里暗讽:他也没用几分力居然就伤得这么重,废物。
下一次揍她时,少年特意收了几分力。
毕竟她受伤了手脚不灵便,教学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然后黑泽阵就发现玛格丽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跟他用了多大力气无关,只跟她心情有关。
哪怕他只是在她背上拍死了一只蚊子,第二天她也能给自己买个轮椅,向朗姆哀嚎:“问题少年太难管啊!我需要更多的医疗经费啊!”
问题少年黑泽阵:“……”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挂了电话,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充满元气的笑容。
“小阵!师父的腿受伤了哦。”
就是蚊子腿受伤了你也不可能受伤。
“我行动不便,你抱我去洗澡吧!”
“什、什么?”少年苍白的脸颊擦上薄红,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得美!”
“也是,小阵你太小了,这样好像犯罪哦。”玛格丽特语气颇为遗憾,“那还是我自己去洗吧。”
然后她展现出医学奇迹,从轮椅上站起来,蹦蹦跳跳去了浴室。
给这个麻烦笨蛋做饭的时候,少年还能听到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和她轻声的哼唱。
“我爱洗澡,身体好好——”
他忽然想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雪白的皮肤沾上水珠一定很好看。
另有一件事。
他不小。
第59章 欢迎进入记忆之卵3
黑泽阵从16岁第一次遇到玛格丽特起,到18岁生日亲手杀掉她之间的这段时光,大部分时候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
她就像是一团浓艳靓丽的色彩,一落进他的画布就浸到了每一处角落,挤挤挨挨。
他16岁之前的人生是由训练、枪支、杀戮、阴谋……组成的,那样的世界说不上什么色彩,不过习惯了也就那样。
玛格丽特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平静的计划。
你永远猜不透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两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黑泽阵不仅要记挂着任务安排,还要时刻防备她的突发奇想。
如果是简单的任务,那玛格丽特绝对就是最大的不确定性。
如果是复杂的任务,她会直接丢给他,美其名曰“锻炼”,事后分成她却要拿走大头。
“我是师父嘛。”
黑泽阵对钱并不在意,她愿意拿也随意。
后来她神秘兮兮地带着他来到一款最新发售的限量款跑车前,黑泽阵对跑车并不关注,也能看出这辆车不便宜。
她在跑车上挂满彩带鲜花,车头摆着一块大蛋糕,望着他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
“生日快乐!”
黑泽阵提醒她:“我没有生日。”
他是个孤儿,哪儿来的生日。
“我知道,但是这一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姑且把它当作你的生日,好不好?”
是想说遇到她的日子很重要吗?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太把自己当回事。
少年小心翼翼掩盖了唇角笑意。
“因为有一句话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天是你重新找到爸爸的日子……你表情不要那么恐怖,爸不行,妈也可以……等等,生日不可以揍人!拒绝家暴!”
“那你就闭嘴。”
看在她刻意准备了豪车做生日礼物的份上,黑泽阵觉得偶尔宽容她一次也可以。
玛格丽特却把脸皱起,“跑车那么贵怎么可能送你哦?我给你的礼物在车里。”她打开车窗把身子探进去摸索了一会儿,“锵锵!你看,是不是超酷的黑帽子!”
一顶不知道是哪个年代流行过的简单款黑礼帽。
黑泽阵看看跑车,再看看礼帽,最终平静地接了过来。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很成熟了。
其实那帽子挺好看的。
明明是他的生日,玛格丽特准备了酒水,晚饭却得他亲自来做。
做好饭的时候,女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眼尾熏红了,吊带黑睡裙下的白皙皮肤也像是透着淡淡的粉。
看见他以后,她笑了笑,摊开手臂。
“小阵,再次祝你生日快乐,要不要抱一抱?”
她以为是在玩过家家吗?
少年觉得做饭做得他有点热,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为不满而撅起的嘴唇上。
睡衣的吊带因为她的动作滑下了一条,圆润的肩头在凌乱的长发下若隐若现,眼神里满是醉意。
“不听话的孩子真不可爱……”
半晌等不来拥抱,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靠在沙发上睡熟了。大半个胸脯因为她毫不在意的动作暴露在他眼前。
少年耳根红透了。
当天晚上,他的梦里全是她。
还是在这张沙发上,他上前拥抱了她,吻着她的脖颈和锁骨,手掌掐着她的腰迫使她承受。
第二天醒来他人都傻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梦境太美味,他忍不住回味。以至于一看到玛格丽特就控制不住通红的耳根。
对少年来说,这是杀戮之外的新领域,他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于是他避开玛格丽特,单独接了几次任务。
为了让自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少年夜以继日地出任务,在某次任务中不小心出了纰漏。
那次的军火交易被fbi打了个埋伏,组织的人被围堵在码头,死的死,伤的伤。
少年一度以为自己完了。
玛格丽特就是这时候出现了,开着她那辆刚买不久的价值不菲的新跑车,在黑夜里像颗夜明珠似的亮起来。
她扔下一串炸弹,在爆炸造成的混乱中将他带走。
那次的行动,组织只有他一个人被救了出来。折掉的人里还有两个有代号的成员。
朗姆没有过多责罚他,据说是被玛格丽特挡了下来。
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但还是问了玛格丽特那时候为什么只救了自己。
玛格丽特笑眯眯的,“我和他们又不熟,干嘛冒着危险去救人?小阵,我只在乎你。”
她又说:“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嘛!”
少年心里忽然生出股奇怪的烦躁感,他把眉头拧起,语气阴沉,“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玛格丽特噗嗤笑了,“是是。”
我只在乎你。
少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每一次话语在胸腔翻滚,都让他的欲望和血液一起沸腾。
少年肆无忌惮地用目光冒犯她,在大脑里模拟着将她拆开吃掉的场景。他等着对方发现他饱含欲望的眼神,或是接受或是斥责。
然而她总是嘻嘻哈哈的,行为随心,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能包容。
理由却是“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如果我不是了呢?”他忍不住问。
玛格丽特瞥了他一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对我来说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少年沉默了,他意识到如果玛格丽特不想要他了,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藏起眼神。
她曾教导过他:“杀手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他把耐心用在了她身上。
玛格丽特有时候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黑泽阵在她家里等着,偶然撞见过几次她面无表情地从卧室幽幽地走出,慢慢从楼梯上下来。
那种神情和她平日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她的灵魂短暂脱离了躯壳。而那空空的躯壳在按照设好的程序游荡在人间。
第一次看见这副场景的时候,黑泽阵以为这个玛格丽特是冒牌货,二话不说上去揍了她一顿,把她压在地上去拉扯她的脸颊。
玛格丽特的眼睛在这时候重新亮起来。因为脸颊被拉扯着,声音黏糊成一团,“泥载杆什嘛?”
少年将信将疑地又扯了两把她软软的脸颊,换来对方恼怒的眼神。
看起来确实是真的,他松开手。
“还不赶紧从我身上起来?”
少年刚刚为了防止她抵抗,将她牢牢压在了地上,两只手腕在她身后被他一只手困住。他的身体压在她的上方。
在这个暧昧的姿势下,少年又感觉到欲望烧灼起来。他赶忙红着脸起身,不敢让玛格丽特发现他的异样。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有了经验的少年不再莽撞,只是安静地守在她身边,等她眼神恢复神采。
这样的过程往往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却让他感觉到莫名的恐慌和惧意。
如果有一天她醒不过来了呢?
黑泽阵发现他其实对玛格丽特一点也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
有一天晚上,玛格丽特为了任务中的一件事跟他生闷气,黑泽阵熟门熟路地请她吃夜宵哄她开心。
等她心情好些了,他趁机问了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告诉你也可以啦。”
少年紧张地倾耳细听。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爱与希望的化身,正义的守护者,代表月亮消灭一切黑暗的美少女……等等,你干嘛,等等我啊,我还没吃完!”
认真对待这一切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和玛格丽特之间永远是不公平的。他对她一无所知,而她随时都能抽身而去。
他好像被人强按在断头台上,却不知道铡刀会在何时落下。
这次的玛格丽特却格外敏锐。
她把将要离开的他按在门板上。黑泽阵比她高了一头,于是低下头看她。
女人穿了还不如不穿的睡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从他的视角一览无余。
少年喉结一滚,移开目光。
玛格丽特却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
“看着我。”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黑泽阵挑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我只要再完成一次考察任务就可以获得代号了。”
女人笑了下,“那很好啊。”
黑泽阵顿了顿,冷哼了一声,“到时候你就不需要再教导我了,我也可以摆脱你了。想想就令人迫不及待。”
“你想得美!”玛格丽特炸毛了,“我会申请做你的搭档,你休想摆脱我。”
他笑了下,声音压低,“那我等着你。”
他那时候绝不会想到自己接到的最后一次考察任务竟然是:杀掉警方卧底玛格丽特。
……
再次被少年琴酒杀死后,清水凉的沉浸式观影体验结束了……又没完全结束。
不出她所料,一次的副本大概没能彻底攻克琴酒的大脑。[记忆之卵]很快刷新了副本。
又经过了一次玛格丽特副本、一次黑醋栗副本、一次被害者视角的琴酒第一次出任务副本……这个男人的心大概是洋葱做的,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清水凉人都被杀麻了,但她此时此刻只想抓着上江洲的衣领大吼。
你只让我进来,为什么不说怎么把人叫醒啊!
一直处于体验视角的清水凉连大吼一声“你在做梦!”都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只会被当成神经病吧,琴酒这家伙估计会冷哼一声,然后揍她一顿,“疼吗?疼就不是做梦。”
又一次刷新到玛格丽特副本,副本进行到一半,清水凉忽然发现自己能控制玛格丽特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