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附近的废弃旧工厂,光影昏暗,人影幢幢。
起先传来打斗的声音,然后是械/斗,最后,一声被消/音的手/枪/声闷闷地响起。
夜色很静,静得将本来已经足够细微的撞针撞击弹/壳/底/火及子/弹/出/膛的轻微膨胀声也烘托得格外大声。
琴酒盯着电脑屏幕,把叼在嘴里的烟取了下来,将烟丝碾碎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军/火/组本该在十一点左右把采购情况告知他的,但是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出情况了还是博摩尔想找死了?
琴酒往椅背上一靠,静静地又等了几分钟。
然后他发了一封邮件给博摩尔。
过了十分钟,他才收到了回信:【对不起,Gin,和那个无赖闹掰了——Bowmore】
琴酒眼睛一眯,上下牙齿一碰,碰出一个危险的笑来。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然后慢慢地打字回复:【无赖我会处理,你的任务是找其他卖家,尽快——Gin】
港口,一脸倦色地坐上黑色福特的中年男子看着邮件内容,叹了口气。
手头有稳定货源、不卖二手货的/军/火/掮/客,哪里那么好找?
————
睡到半夜,荀榕醒过来,有点口渴,便起床找水喝。
走到客厅,她隐约听到隔壁有动静,像是放置物品的声音,还挺重。
莱伊回来了?
她一看时间,凌晨一点五十五。
那么迟?
没来由地就有些不放心,想过去隔壁看看,她这么想着,当下就推门出去。
因为已经是深夜,她不好敲门打扰邻居,这幢公寓又很差劲地没有门铃,荀榕只好给莱伊发了一个消息:【我可以过来串个门吗——榕】
“咔哒”,门开了。
然后她和赤着脚走出来的莱伊面面相觑。
他赤/着上身,没有戴帽子,黑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
左上臂血肉模糊。
荀榕迅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皱起眉:“……”
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话。
莱伊也没有作声,他静静地站着,幽绿的眸光定在她的身上。
一种滞涩又粘稠的情绪缓缓升上来。
她握了握拳头,然后松开,上前拉过他的手往房间里走:“处理。”
莱伊任她拉着往房间里走。
客厅里,地上打开着医药箱,很明显,刚才莱伊正准备自己处理/枪/伤。
组织成员受伤是难免的,在其他国家做任务时,尤其是一些比较乱的小国家,受伤还可以到医院里去躺一躺,享受一下咸鱼的待遇,但在日本,受/枪/伤一般不太严重的只能自己处理,严重一些的到组织的诊所去接受治疗。
“坐。”
莱伊凝视了她几秒,然后坐下。
荀榕绕到莱伊身后,双手拢起莱伊的黑发,拢成一束放到右边,让头发垂在身体右前侧。
莱伊依旧什么话也不说。
伤口并不深,子/弹/堪堪擦过,但是也足以刮去一大片肉。
消毒、绑上止血带,子/弹/擦伤的处理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简单无比。
等她做好这一切,莱伊的一双绿眸定定地看着她,道:“只是擦伤。”
荀榕没有答话,反而岔开了话题,她席地坐在莱伊旁边,一脸严肃:“和对面的/军/火/商闹掰了?”
莱伊应了一声:“嗯。”
如果莱伊多说几句话,如果他像平常那样露出可怕的眼神,或者说,如果客厅的灯光不是暖橘色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有这种情绪了,荀榕想。
可是那张平时线条冷峻、眉眼间永远锁着风雪的脸,此刻却偏偏没有冷意,漂亮的五官舒展着,淡淡的,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那张如玉的脸竟显得很柔和。
温暖,柔和,晶莹,仿佛凝结着的琥珀。
所以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心里打翻了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喉咙口也像咯血一样有些腥腥的。
要命,到底是为什么?
她手指捏紧了。
是因为惭愧吗?是不是因为想到,同样作为卧底,他整天出生入死,而她无所事事给自己放假?是不是因为她经常拖累作为战友的赤井先生?瞄准器事件,还有这次的擅自拆/弹被组织怀疑的事件。是对自己的恼恨吧?一定是的。
于是她开口:“莱伊,我想知道交易地点在哪里?”
莱伊绿眸微睁:“你打算做什么,是没睡醒吗?”
她摆出一个笑脸,像平时那样无所谓地摆摆手:“才不是那回事咧,我,我就是,作,作为/军/火/组的外围人员,了解一下时事来着……”
莱伊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紧张的时候会结巴。”
荀榕努力挽尊,拼命摇手:“绝对没有那回事,莱伊你别污蔑我!我就是……”
她顿了顿:“像我这么沉稳的人,怎么会做那种鲁莽的事呢?我又不是傻子。”
说完这句话,她竟真的平静下来了。
她才不像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那么冲动,遇到事情不应该被情绪攫住,反而应该冷静思考。
如果真的是惭愧,那么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从现在起做一个合格的卧底,为莱伊分担一些——而不是在后勤那种闲职上养老。
她这样想着,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莱伊了,早点休息。”
莱伊也站起身,拦在她前面,凭借身高优势微微低头看她。
荀榕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等他开口。
谁知,莱伊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看了她好久,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去睡觉吧,很抱歉吵醒你了。”
他又补一句:“不要擅自行动。”
荀榕点点头,出门前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惯常的语气对莱伊嘱咐道:“莱伊的惯用手是左手,记得要改习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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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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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很枯燥,空闲时间码字,所以我又来更新了,省得你们把之前剧情都忘光光了(对我就是这样不守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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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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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电车停止运行,是出租车的天下。
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大棉袄背着登山包的女子抬腿跨上一辆出租车:“堤无津码头。”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这个凌晨三点独自到码头去的举止奇怪的女子。
她双手揣在袖子里,看不清棒球帽下的神情,但是光凭大马金刀的坐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根据形状来看,她的包里好像还装着棍状物品。
“到了,在这里停下就好了。”她淡淡地道,从口袋里掏出早已数好的钱,递给司机。
司机看了一眼,荒郊野外,路口连路灯都没有,他有些惶恐地接过钱,待她下车后,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听说东京现在犯罪率持续升高,他这种中老年人还是要小心啊,要是刚才那个女人闷头给他来一棍……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棒球帽女子正是荀榕,她摸了摸贴在身上的暖宝宝,呼出一口气:“晚上果然还是太冷了,还好出来前做了一点准备。”
虽然身上够暖和,但是棒球帽还是不够暖和,她叹气:“早知道就戴暖和一点的帽子了。”
忽然明白莱伊为什么天天戴着针织帽了有没有。
她很快就找到了博摩尔说的交易地点,钻过栅栏,跨过野草,摸黑进入了厂房。
在回到自己房间后,她迅速给/军/火/组的博摩尔发了封邮件,谁知竟然很快收到了回复,很显然对方也在为这件事烦恼。
军/火/交易时,会把货物放在旁边。
如果她没想错,吉本一开始就想毁约,绝对不是觉得跟组织交易没有利益了,而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所以吉本应该还会和那个“别人”进行一场交易,而交易地点——不出所料应该还是在这里,毕竟武/器/运输目标太大了。
她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搜索。
很快,她找到了。
军/火/货物箱果然还在厂房,两个半人高的木箱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箱子上挂着锁。
荀榕打开手电筒,叼在嘴里,让电筒光照着木箱上的锁,戴上手套,拿出开/锁/工具。
箱子上的锁设计和一般的锁不同,但是要解开,难度远远及不上她之前“倾家荡产”买的瑞典设计名锁。当时一个失误把莱伊锁在门外后,第二天她对着那两把锁研究了足足三四个小时,解开,锁上,解开,锁上,确认把锁芯内部构造了解得够清楚后才放心。
这两个半吊子锁自然难不倒她。
很快,她发现了解开的方法,这个锁有三层,锁芯中有一根小柱子,每把其中一层的锁扣扭到合适的位置,柱子就会下降,仔细听会有轻微的一声“咔”,当三层锁扣都到合适的位置时,整个柱子会下降,办法很简单,从最里层开始,一层一层地开。
锁开了,她打开箱子。
一个箱子里整齐地磊着五架/狙/击/步/枪,德国产Blaser。
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大概二十支P229和相应的子/弹,看来这次的货源是德国厂家。
做好手脚,她关上箱子,照样把两把大锁锁好,站起身,离开了废弃的厂房。
这样看来,那个叫吉本的/军/火/掮/客还真是自负啊,以为用上厉害一点的锁就可以不用派人看守了。
本来她还准备了对付看守的人的闷/棍,结果连闷棍都省了。
她再次钻过栅栏,刚探出一个头,就看到转角处车灯一亮。
荀榕一惊,赶紧再把头钻回去。
汽车的声音转过转角,引擎声在附近熄灭,然后车门打开的声音。
近光灯开着,荀榕借着车灯看清了走出来的人。
针织帽,长发,还能是谁呢?
荀榕松了一口气,继续她的从栅栏狗狗祟祟钻出去的动作,一钻出去,就看到那个身高腿长的长发男人双手插兜,半靠着汽车引擎盖,一脸可怕的表情地凝视着她。
出门前还被叮嘱过“不要擅自行动”,结果现在就被抓了个现行。
还能咋办呢?
先这么将就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呗。
她站直身子,摘下棒球帽,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车灯的光线零零碎碎地照亮了她的脸,眉眼飞扬,手里的棒球帽仿佛要变成鸽子一样飞走。
莱伊愣了一愣,竟有些恍惚。
干净的夜色下,她好像一个魔术师。
很快,莱伊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抬脚向她走去,在她前面两米处停下。
“回家”,他开口,“你这个闯祸精。”
因为不宜在犯/罪/现场逗留太久,荀榕乖乖地跟着莱伊走,在他要打开驾驶室门的时候,她伸手拦住:“我来开车。”
莱伊微微侧过头看她。
“你手臂上还有伤,不好开车,我来。”
莱伊神色不明地放开了握着驾驶室门的手。
车子启动。
莱伊坐在副驾驶,注意地看着旁边那个看起来像是新手的小司机。之所以说看起来像新手,实在是因为她那一套动作太规范了,规范得像在驾照考试现场。
然而确实很熟练,从安全带到挂档油门一气呵成,是可以考满分的那种。
开出码头地区,莱伊很快发现,她的驾驶技术,竟然意料之外地还可以。之所以说还可以,是因为她几乎全程保持匀速行驶,限速六十码的公路,就六十码匀速前进,限速三十码,就用三十码匀速前进。
遇到红灯,也是像早就算好滑行距离一样及时平缓地踩下刹车,精准地停在线前——看她专注的表情,也好像是一直在计算距离和速度,像在开飞机一样认真。
他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亏他刚才还以“崽崽第一次上路开车”的紧张心情替她担心了很久。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莱伊不愿意打扰这个看起来像是新手的小司机,生怕她出了什么错。
荀榕不想在脑子里精准计算各种速度和距离公式的时候分心。
刚好,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把车停在车库里面,莱伊开口夸了她一句:“开车很认真。”
荀榕熄火车子,笑眯眯地开始吹牛皮:“那是那是,只要跟操作有关的技术我都是手到擒来。”
莱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然后他神色沉凝下来:“你去做了什么?”
开始了,兴师问罪。
荀榕眨眨眼,把钥匙拧下来,递给莱伊:“对不起莱伊,我擅自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