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她的目光无意扫到格兰芬多长桌旁的珀西韦斯莱,他大概也听说了佩内洛遇袭的事,失了魂似的,脸色煞白,握着刀叉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身边的两个高年级格兰芬多正安慰地跟他说着话。不知他这样,是因女友被石化而心痛,还是意识到级长也一样会被袭击的恐惧。
但当看到珀西的一头红发时,佐伊面色认真起来——这样醒目独特的红发,全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佐伊似乎想到了点儿什么——昨晚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的红发女孩——目光立刻沿着格兰芬多长桌游走了一遍,金妮不在。
“曼蒂,你这学期一直去看魁地奇训练吗?”她转向曼蒂。
曼蒂点点头,用挑起的眉毛示意:是啊,怎么了?
佐伊斟酌了一下,尽量使语气轻松自然,“你注意过韦斯莱家的那个小妹妹没有,她还好吗,常去看哈利是吗?”
曼蒂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我没有专门注意过,不过,她总是会悄悄替哈利把水杯拿过去,这学期,她好像很少去看训练了,所以哈利常常找不到自己的水杯。”
佐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过礼堂看向远处的斯莱特林长桌。德拉科没下来,常坐的位置只有克拉布和高尔正在狼吞虎咽,估计德拉科还在休息室里睡着呢,只怕要错过早餐了。
德拉科醒来后就在休息室其他人的闲聊中听说了昨夜有一个拉文克劳被石化的事,先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才兀地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是她呢,那个拉文克劳是昨晚遇袭的,戴蒙德斯昨晚好好跟他呆在一起。更何况,如果传说是真的,戴蒙德斯好歹也勉强算个纯血统,轮不着她。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揉着仍然僵硬的脖子,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愚蠢迟钝起来了。
一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于是,在早上第一节魔法史课前,看到佐伊匆匆走进教室,德拉科立马劈头盖脸地把因担心带来的不满发泄在了她身上。
“让你父亲带你治治你那该死的梦游,戴蒙德斯。”
佐伊刚坐下,脑子里还想着金妮的事,身前的德拉科就突然转身冲自己来了这么一句,使她愣在座位里。
“别指望下次梦游我还能碰上你,然后带你走。”德拉科压低声音警告她。
佐伊反应过来,半开玩笑地呛了回去,“别大惊小怪,德拉科,我梦游的次数绝对比你碰上的多。”
“别岔开话题,戴蒙德斯,想办法让它停下来。”
佐伊瞅着德拉科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再次梦游时遇上危险,忍不住笑了:“有办法的,别担心,我不是天天梦游的。”
真要命,梦游的明明是自己,怎么现在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德拉科这才颇为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回身去了,佐伊发现今天德拉科脑后的发丝有一绺没梳平整,突兀地翘了起来,刚想笑,宾斯教授就穿过黑板进了教室,像往常一样毫无征兆地开始用沉闷的语调讲起课来,只得忍住。
昏暗又狭小的魔法史教室像一个密封的浑浊水晶球,不出一会儿,前面德拉科金色的后脑勺就像很多其他同学一样,开始有频率地点起头来,垂下去、抬起来,又落下去。
德拉科从来没有在上课睡过觉,这一点佐伊可以肯定,就算平日里再跋扈,他对学习必定时认真严肃的,相信若是他爸爸知道了德拉科也开始在课上打盹,少不了一顿骂。
佐伊伸出手飞快地戳了一下他的侧肋,然后连忙收回手坐正,装作一直认真看书的样子。
德拉科身子猛地一抖,立马直了起来,他侧过身不满地瞪了佐伊一眼,用口型说,我没在睡觉。
佐伊茫然地耸了一下肩,佯装不知他在说什么,用口型问,怎么了?
德拉科愣了愣,阴沉着脸转回去了,还整理了一下长袍,可没过多久,又开始顿起头来。
坐在德拉科身边的高尔竟然冷不丁地迸出一声呼噜,惊醒了和高尔仅隔着一条狭窄过道的西莫斐尼甘,西莫猛地抬起头,和正飘过来的宾斯教授做了一下眼神交流,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直跟着他,随后立马在宾斯教授飘向别处时将头埋回了臂弯中。
佐伊不得不捂起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看来德拉科昨晚是真的没睡好。
整节课下来,她都没有再去叫德拉科,而德拉科睡得也不沉,时不时突然自己惊醒,有一回由于头垂得太低,磕在了桌角上,他连忙坐直,煞有介事地调整一下握笔姿势,还用另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可没什么用。很快,又再次打起盹来。
下课时,佐伊将自己的笔记丢在德拉科课本上,瞥到他的书页上全是鬼画符般惨不忍睹的墨迹,德拉科被飞来的笔记吓了一跳,抬起困倦迷茫的双眼看向她。
“明天还我。”佐伊轻飘飘地朝德拉科眨了一下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一天忙碌地上起课来,佐伊就将乱七八糟的疑虑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吃完晚餐走出礼堂,佐伊在门厅与一个跑得飞快的人撞了个满怀,撞得她一个踉跄。
站稳后,她对上一双亮棕色眼眸,眸子里满是惶恐——金妮脸上泪痕纵横,无措地看向她:“对,对不起……”她飞快丢下一句,逃似的跑开了。
一瞬间,佐伊突然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不知怎么,有些像幼时的雪橇犬咬死庄园中的雪兔被她发现的样子——谈不上有意为之,却也并非无心之失,委屈而慌乱。
“莽撞冒失的韦斯莱——”身后传来拖着长腔的嫌弃的声音,拉回佐伊险些又飘走的思绪。
德拉科绕到佐伊面前,皱着眉头将早上佐伊扔给他的笔记塞给她,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佐伊一遍,才转向金妮仓皇而去的背影,轻蔑地笑起来,“怎么,她被疤头拒绝了吗?”
佐伊被他逗笑了,“事实上,我们不需要对每件小事儿都评头论足,德拉科。”
德拉科不满地冲她哼了一声,“拿着你的笔记本回去吧,戴蒙德斯,我根本用不着,我没落下什么。”说着,就转身大步往地窖的方向去了,在远处等他的克拉布和高尔连忙跟上去。
佐伊高高挑起眉——若不是看到晚饭时德拉科还夹在专心吃饭的克拉布高尔之间奋笔疾书地抄笔记,她几乎就要信了他的话了。她清楚的很,嘴硬是德拉科惯用的伎俩,懒得拆穿他罢了。
目送德拉科高傲的背影走下地窖,佐伊也轻快地转身登上大理石楼梯,走上二楼时,正看到罗恩和哈利从医院的方向过来,登上楼梯往三楼走去。
看到罗恩的那一刻,佐伊想起刚才金妮令人不安的样子。
“罗恩——”她刚刚脱口叫住他,立刻后悔了——难道要对罗恩说,嘿,你得多留神你最疼爱的妹妹,她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呢,事实上,我正怀疑她可能和这几起袭击事件有点儿联系。
还是算了,谁会乐意听这个。毕竟她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金妮和这些事有关,或许是最近的事让她也开始神经敏感了,或许金妮只是遇上了什么别的烦心事……
罗恩茫然地转过身,看到佐伊时咧嘴笑起来,“嘿——佐伊!”
佐伊有些尴尬地迎过去,一边庆幸没把那些话说出口是正确的决定,一边飞速思索着自己该说点什么作为代替。
“嗨!你们是去看赫敏了吗,她恢复的怎么样?”
“她已经几乎全好了,庞弗雷夫人说她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罗恩高兴地说,笑容却在目光移向地面时僵住了,“这是什么?好恶心……”
佐伊和哈利纷纷低头看去,才发现有水流沿着三楼走廊方向汩汩涌出,已经开始从楼梯上形成小瀑布了,还能隐隐听到尽头传来的哗哗水声。
“唔……”佐伊皱了皱眉,看样子是从三楼盥洗室流出来的,“也许,桃金娘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那我们看看去。”哈利二话没说就要往阴暗的走廊走去,罗恩连忙跟上,小心地踏进积水中,发现佐伊没跟上,回过头来,“佐伊,不来吗?”
佐伊为难地看向已经被淹了的走廊,并不是很想往那边走,“呃……不了,她伤心时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等她自己平静下来,我想,费尔奇会很快发现然后来清理的,”她又迈上一层台阶,以免站进积水里,“你们去吧,同她说说话也好,恐怕得耐心点儿,桃金娘生气起来总是有些颠三倒四。”
罗恩和哈利点点头,匆忙跟佐伊告了别,啪嗒啪嗒地踩着水跑远。
最近古怪的事还真是越发多了,佐伊摇了摇头,加快爬楼梯的脚步。
佩内洛遇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平安无事,随着寒冬结束,一直笼罩在城堡上空的阴云似乎也开始消散,大家开始私下讨论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已经收手了,期末临近,更多的同学意识到是时候将精力移回到课业上来了。
佐伊此刻在图书馆翻着魔法史论文的旧文献《十四世纪焚烧女巫的史实与警示》。古时麻瓜对巫师的排斥源于对其能力的恐惧,麻瓜不愿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却拥有他们无法掌控的魔力,他们似乎自古喜欢将一切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全感,而那些无法掌控的,他们就将它毁灭。本质上,竟然与纯血理论者对麻瓜出身的仇视有微妙的契合,佐伊盯着面前几个斯莱特林胸前的标志出神,只有一切覆于掌心下,才能凸显自己的权威——说到底,都想只手遮天,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变相对为绝对。
“这是哪本书?我怎么没见过。”
身边突然响起小声却不容置疑的女孩声音,佐伊收回视线,看到赫敏风尘仆仆地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稀里哗啦将课本文具从书包里掏出来摆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嗨,赫敏。”佐伊向赫敏展示了破旧的封皮,却意外发现她脸上的愁容和黑眼圈,杂乱的棕发更显干燥了,“住院落下了太多课程吗?你看起来累坏了。”她轻飘飘地询问了一句。
“别提了,哈利和罗恩根本指望不上,都这个时候了,连国际巫师大会的年份都是错的,”赫敏摊开书,似乎提到那两个男孩子就来气,语速飞快,“这还没完,前阵子,他们又发现一本……”
赫敏猛地顿住,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嘴角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她有些心虚地看向佐伊,才缓缓开口:“……一本对这次魔法史论文有帮助的书,但他们很多地方都看不懂,我还要反倒帮他们解释……”
佐伊波澜不惊地笑起来,很显然,赫敏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是很感兴趣,赫敏不告诉自己,想必有她的理由,“你可以借我的笔记,如果你需要的话。”
“那再好不过了!佐伊,谢谢你!”赫敏握住佐伊的手,似乎还是对隐瞒了佐伊什么感到过意不去,踌躇再三,小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三个最近,都很为密室的事儿头疼,没有一点儿头绪……”
“别这么想,赫敏,没有谁要求该由你们去解开这个谜,别让它成为负担,你们可以告诉教授们。”佐伊安慰地拍了拍赫敏的手背,赫敏这番话使她想起了什么:“说到这个,我梦游时曾碰到过一条蛇,第二天,佩内洛就被石化了,我却没事,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两者间有联系,值得一提的是,目前为止,各个学院都有遇袭的人,除了斯莱特林。”
“蛇?”赫敏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说得通,萨拉查斯莱特林是蛇佬腔,斯莱特林的标志也是蛇,以他对蛇的钟爱,很难让人不将斯莱特林的秘密同蛇联系起来。斯莱特林的怪物,不攻击纯血统,而斯莱特林——没有麻瓜出身的人。”
佐伊点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英国境内,可以活成百上千年、还能使人石化的古生物本就不多,排除起来,难度想必不会太大。”
赫敏抬头,褐色眼睛又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哦,佐伊,哦……我懂了!为什么他们俩就不能像你一样呢?”说着,她腾地站起身,雷厉风行地钻进丛林般的书架中不见了。
佐伊在座位上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转回身继续阅读文献——赫敏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该习惯了才是。
第22章 二年级 - 金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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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文克劳休息室里难得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沉默着,皱着眉,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原定今日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魁地奇比赛在开赛前禁忌取消,麦格教授要求所有学生回到各自学院休息室等待通知。秋显得难过极了,她一直期待这次比赛能看到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塞德里克·迪戈里。
随着门板开合的声音,大家一齐看向入口,弗立维教授拿着一份卷轴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格兰芬多的赫敏·格兰杰小姐在比赛前于图书馆外遇到袭击石化了,已经送去了校医院。
休息室里响起此起彼伏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家原以为噩梦已经结束了,那个继承人已经收手了,却在出其不意时再次发动了袭击。
弗立维教授也叹了口气,展开卷轴开始宣读紧急状态的新规,“……所有学生必须于晚上六点前回到公共休息室,不得以任何理由在此之后离开,一切课外活动将取消或延期……”
大家沉沉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上,使心情又沉重了一点,眉头又紧锁了一点。
冗长的文件花了许久才读完,弗立维教授咽了口唾沫,卷起羊皮纸:“事实上,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如果背后的凶手不能被抓到,学校会关停。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为此冒险做危险之事,你们每个人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是最大的帮助,事态就不会失控。”
同学们都赞同地点头,弗立维教授才神色忧虑地离开。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仅第二天,事态就变得更糟了。魔法部的人连夜抓走了海格,认定他是凶手,而邓布利多被校董会罢免,已经离开霍格沃茨。
佐伊忍不住思索为什么校董会一定要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赶邓布利多走。校长的离开像是撤走了最后一层保护障,学生们突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感觉到危险真正降临在了他们身上。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海格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人们即使不愿说出口,却也在心里明白,有邓布利多在,不论凶手是谁,他都不敢真正做出格的事。
城堡中的气氛从来没有现在这般紧张,似乎连画像都不敢高声说话了。
邓布利多离开的第一天,相同的二十四个小时却格外漫长,大家在任课教授的陪同下一起去往下一个教室,吃过晚餐就纷纷回到休息室,昔日热闹的大厅和走廊冷清下来。提心吊胆却相安无事地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