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渐暗,雾气笼罩的禁林已是人影稀疏,佐伊冷静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也走进了能见度只有几英尺的森林。
得先找到他呀。
树干参天,流动的浓雾隐隐蔓延着不安,佐伊警觉地抽出魔杖握在手心,脚步放得很轻,留意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响动。多亏地上的枯枝落叶,脚步声会更清晰。
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有一道绿光穿透雾气闪了过来,跟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佐伊停住脚步,下意识抬起魔杖对准前方,双眼因用力观察微眯起来。如果不是她敏感过了头,那道绿光,应该是索命咒,而那声闷响,是有人中咒倒地的声音。
什么人敢在霍格沃茨施不可饶恕咒杀人?被杀的又是谁?一阵冰冷的痉挛席卷佐伊全身。对面传来木棒杵地声,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冲破雾气挡在面前,佐伊被整个笼罩进他的影子。佐伊立刻架起魔杖做出施咒姿势,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了——
穆迪。
他喘着粗气,那只魔眼死死盯着佐伊,粗糙的大手按在袖口魔杖的位置,不时飞快地伸出舌尖舔动嘴角,似乎是紧张时下意识的表现。什么事能让穆迪教授这般紧张?
像有电流嗞一声穿过大脑,佐伊攥紧自己的魔杖——除非,刚才的索命咒,就是他施的。
禁林此刻静得不闻一丝声响,浓雾凝结一般。
直觉告诉佐伊,穆迪会袭击她。大脑中将自己和穆迪的能力对比之后,佐伊更加确信,一旦对方出手,自己抗衡的可能性极小。只有不让穆迪察觉出她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才能保住性命。
“你在这儿干什么,戴蒙德斯?” 穆迪哑着嗓子开口,言语中杀气清晰可辨。看来他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你都看到什么了?”
“穆迪教授,能遇上您真是太好了,回城堡该往哪边走呢?我和同学走散了,”佐伊露出困惑而真挚的笑,心中祈祷有人恰巧经过,“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穆迪显然并不信她,逼近一步,“最好老实交代,别耍小聪明,你看到了什么?”袖口的魔杖已拔出一半。
就在缴械咒已经滑到佐伊嘴边的那一刹那,身后响起熟悉的吼声。
“佐伊!”
被来人突然打断,穆迪的魔杖立刻收了回去。
佐伊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转身不紧不慢地迎过去。可事实上,双手触到男孩的校袍时,她几乎是跌进德拉科怀里的。
额角撞在德拉科毛衣下的锁骨上,被德拉科稳稳接住,搂进怀中。
“你在这儿啊!我正到处找你呢,正巧遇到穆迪教授,想问他是否曾见过你,”佐伊保持冷静自然的语气,仰头盯住德拉科使眼色,提高声音:“希望你没有像以往似的一点儿小事就通通报告斯内普教授,他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上次?哪一次?德拉科愣了一下,皱起眉疑惑地望着怀中脸色煞白的女孩。
佐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看到黑眸中的警示时,德拉科立刻反应过来,高声顺着佐伊的话说下去:“来不及了!我已经告诉斯内普教授你违反校规跑到禁林里来了,他就在赛场,很快就过来,你等着挨罚吧!”
佐伊用余光观察穆迪的反应,他听到斯内普时下意识向后方的浓雾看了一眼,随后直起身,收起了攻击姿势。
他撑住木棒发出一声干瘪的冷笑:“这么晚学生的确不该在禁林闲逛,赶紧回城堡!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各扣十分!”
说着,他融进灰色的浓雾中,走得飞快,很快消失不见。
佐伊生怕把德拉科也牵扯其中,拉住他的手就往城堡走,魔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没有收起来。
德拉科任佐伊拉着自己,乖乖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浓密的鬈发——手心里的小手满是冷汗,她明明紧张害怕得不行吧,还能用镇定伪装得滴水不漏。
他赌气地走开,本以为佐伊会立刻来追自己。回头时却没看到女孩跟上来的身影,他立刻慌了,开始在树林中寻找她。
看到穆迪站在佐伊面前那一刻,德拉科只是回想起被变成白鼬的痛苦记忆,他怕以穆迪疯狂的个性会对佐伊做同样的事。
可当向来冷静的女孩两腿发软跌进自己怀中时,德拉科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仅仅变形咒不足以令佐伊紧张。
此刻,有德拉科在身边而渐渐冷静下来的佐伊开始重新思考刚才的事。
穆迪逼问她看到了什么,明显害怕她看到什么,这反常的表现更说明索命咒就是他施的。
忽然,过去的一切线索和疑问串连起来。穆迪教给哈利飞来咒帮助他通过第一关。穆迪给纳威一本书,而那书上恰好就有解决项目二的关键。穆迪不离手的那只瓶子。哈利抱怨斯内普冤枉他们偷药材熬制复方汤剂。哈利的名字莫名其妙出现在火焰杯。
哈利仅以四年级的资历参赛,却能顺利地走到最后,这未免比预想的中容易太多——有人要哈利赢得比赛。
“穆迪有问题。”佐伊猛地顿住脚步。
德拉科被佐伊拽得停住脚步,条件反射地瞬间紧紧扣住她手腕:“你不许去找他!”
佐伊回过神来,看向眉头紧锁、神色紧张的德拉科,笑了起来:“傻瓜,” 她用另一只手抚着男孩的手背让他安心,“我不会去找他,我不会做危险的事。”
德拉科手上一用力,顺势将佐伊拉进自己怀中:“我不管他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他看你时杀气腾腾的眼神,我就害怕。那个结果我承受不了,佐伊。” 我把你弄丢过一次了,不能有第二次。
佐伊安慰地轻拍德拉科的背。想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德拉科。
她知道他指的‘那个结果’是什么。与穆迪对峙时来不及多想,可这时,她意识到若德拉科晚到一步,她恐怕会再见不到他。
“以后,如果我转身走掉,你要立马跟过来,听到了吗?” 德拉科低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佐伊下巴搁在德拉科颈窝。感受到颈窝传来的点头,德拉科才装作恶狠狠哼了一声,威胁地在佐伊额头重重弹了一下。
两人以最快速度回到城堡,思虑再三,佐伊决定将一切告知邓布利多。
德拉科拗不过,虽一脸不满,却寸步不离地陪她来到校长室门口。
校长室很静,与世隔绝一般,各种仪器顾自运转,墙壁上历届校长的画像或休憩或低语,默默注视着走进来的佐伊。
佐伊正和画像上那位布莱克的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对视,办公桌旁就传来邓布利多沉稳的声音,“我正在想我们何时候会见面,戴蒙德斯小姐。”
冰蓝色的眼睛穿透半月形眼镜望着她,慈祥的笑容在银色胡须后若隐若现,温和的目光与寻常老者没有区别。佐伊点头向校长问候,刚要开口,却被邓布利多抬手阻止了。
“我注意到,你和菲尼亚斯对彼此很有兴趣……”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话音未落,菲尼亚斯不满地打断,“我提醒你,阿不斯,不要将戴蒙德斯和布莱克混为一谈!”
菲尼亚斯气呼呼地起身离开了画框,邓布利多向佐伊抛来狡黠一笑,“有些根深蒂固的成见,是时间都无能为力的——不禁让人好奇,过去发生的事。”
邓布利多语气不急不缓,佐伊也渐渐平静下来:“父亲不常向我提起布莱克与戴蒙德斯的旧事,为了避免纠纷,我也不曾刻意了解过……” 她微微歪头,“也许是,有些误会。总归过去那么久了,我总想着,少牵扯为好。”
“你的确和你父亲很像,佐伊。聪明人从不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邓布利多笑了,从长袍口袋中掏出一把多味豆填进嘴里,“但是,我常觉得,误会这种东西,它存在的意义,就是需要有人去解开的,你说呢?哦,来一个吗?”
他将手伸向佐伊。佐伊笑着摆摆手,这样的邓布利多总让她联想起在她出生前过世的祖父。家中画像上的祖父不喜言辞,留着长长的银胡,一双漆黑的眸总慈笑注视着她。
邓布利多将剩下的多味豆塞回口袋,抬头时,目光变得犀利睿智:“言归正传——我很抱歉,由于我的疏忽,让我的学生置身危险。但同时,你们巧妙地化解危险,让我很欣慰。”
“真的有人遇袭了是吗,教授?”
邓布利多沉默了许久,才平静地开口,“我想,你碰巧看到了袭击巴蒂·克劳奇先生的那道索命咒。”
看到佐伊黯下来的目光,他接着说,“这本就不是你的错,孩子,你们都应当首先保护自己。我知道,目睹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往往一时难以接受。”
佐伊垂着头没说话。
这感觉很奇怪,她不是没有思考过死亡,但当死亡发生在自己眼前,她真正意识到生命的悲剧性。你不会知道几小时前曾与你搭话的人是否已是此生最后一面,死亡的到来从来是毫无预料的,甚至不会给你告别的机会。因此,世上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和执念。
正因如此,世上会留有那数不清的遗憾和执念吧。
“对于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一切都还只是推测,我们需要让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 邓布利多老树般的声音拉回了佐伊的思绪,他一眨眼睛:“我们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感到很抱歉,我没能帮上忙……” 佐伊喃喃开口。
“恰恰相反,我的孩子!你会帮到很多,今天的交谈也很畅快。” 邓布利多绕过办公桌,站到佐伊身边,“没有人是平庸的,你们身上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力量——包括马尔福先生。”
佐伊抬头盯住邓布利多,那抹冰蓝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亮。邓布利多忽然吸了吸鼻子:“哦,我闻到今天晚餐有罗勒炖羊排——真是太棒了,我实在有点儿饿了,你恐怕也想早些回礼堂吃晚餐吧。据我所知,马尔福先生可不是特别耐心的人,咱们别让他等太久了。”
佐伊被逗笑了,向邓布利多道别,朝校长室外走去,在握住门把时却被邓布利多叫住。
“如果我们想知道什么,向记忆去问总没错,记忆里藏着一切答案。”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用魔杖尖点了点太阳穴。
走下校长室的旋转石梯,佐伊一眼就看到德拉科正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等她。
长长的走廊空荡安静,火光下长长的影子在跳动,铂金色的头发周围笼罩着一圈暖色的光晕。
佐伊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她没有叫他,只是向德拉科走去。德拉科余光瞥见了来人才猛地转过头来,见是佐伊,顿时眉眼舒展,冷漠的脸上生出笑意,似乎发丝都柔和下来。
灯火拉出两条长长的、手牵手的影子,仿佛顺着长廊走下去,能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平淡而安稳。
也许这便是“来日方长”这个词的美好之处。
佐伊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邓布利多的那番话像一缕丝线,细得叫你时常忽略,却实实在在缠在心头、在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时浮现,提醒你它还在那儿。
邓布利多想要暗示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会对戴蒙德斯于布莱克的过往感兴趣呢……
第46章 四年级 - 第三个项目,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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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是第三个项目的比赛日。
那只个寻常的苏格兰初夏夜。夜空不是最清亮的,晚风不是最凉爽的,空气还因下午的一场雨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却是个少有的热闹欢腾的夜。
大家刚刚热烈欢送四位勇士进入迷宫,声浪阵阵,乐队在弗立维教授有节奏的摇摆指挥下奏鸣霍格沃茨进行曲,正符合此刻欢快的气氛。
塞德里克入场前专程从候场室溜出来找秋,耐心笑着听秋说完已经说过几十遍的叮嘱,然后吻了吻她的额角,告诉她等比赛结束,要正式介绍她给自己的父母。
秋不舍地拉着塞德里克的手说了很久的话不肯放他走,塞德里克一再说快要来不及了,他保证会尽快完成比赛回来找她,秋才放他离开。
曼蒂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人,用胳膊肘碰了碰佐伊,一副坏笑的表情说:看看人家,你的马尔福在哪儿呢?
德拉科不想支持自己的死对头哈利,又瞧不上赫奇帕奇,只好坚持要给克鲁姆加油。得知佐伊为秋而支持塞德里克之后,德拉科又开始使小性子不跟佐伊坐在一起了,加入了那群斯莱特林。
佐伊早就对德拉科的倔强脾气习以为常,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他,便只是笑,不反对,跟秋和曼蒂一起坐在了看台后面。
她就坐在德拉科后面三排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他。
德拉科似乎心情不错,正用力甩着一只印了“维克多克鲁姆”的横幅,因动作太大挤得他身旁的高尔蜷缩着不敢动弹。
真过分啊。佐伊偷笑。
德拉科像是感受到了背后的注视,猛地回头看了过来,正对上佐伊的视线。佐伊也不躲避,朝德拉科一扬下巴,笑得很灿烂。
月光落进透亮的灰眸,德拉科愣神了几秒,旋即回过神来,标志性地撇撇嘴,又威胁地挑起眉,然后转回身去了,留给她一个傲慢的金色后脑勺。
佐伊一直笑着注视着他。明明全是凶巴巴的动作,一双灰蓝色眼睛里的温柔却是藏不住的——让佐伊想起祖母养过的那只脾气很大的金斑猫,装腔作势地扑过来吓唬她,爪子却是收起来的,生怕真的伤了她。
“我看,你干脆去和马尔福坐一起吧,” 身边的曼蒂没好气儿地说,“隔着这么多人眉来眼去,累不累?”
佐伊正色道:“怎么会累呢,你是不会体会到的……”
话音未落,已被曼蒂按倒打了一顿。
时间在打闹闲聊中过得飞快,夜空从澄澈的深蓝色渐变成黑紫色,露气加重,风有些凉了。
随着砰一声脆响,两个人跌撞摔进赛场的草地里。
看台顿时欢呼起来,“是哈利!”“哈利回来了!”噪声中清晰传来赫敏的叫喊。
原本懒散的乐队立即站好队形演奏起进行曲。
正与塞德里克的父亲迪戈里先生交谈的秋见状忙踮起脚向台下眺望,“塞德也回来了是吗!”
佐伊甚少见秋激动地跳脚,奈何她们坐的位置太高,看不清赛场,秋急得要往看台下跑。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一派欢笑的夜。
秋停住脚步,佐伊条件反射地看过去——站在最前的芙蓉紧紧捂住嘴,在同学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