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义精神尤其好，仿佛先前的沉着冷静只是她的错觉一般，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儿落难的痕迹来，兴致勃勃地把她扔出去的水瓶从泥石流边儿上翻了出来，抖了抖泥土，递给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看情形也不知道要清理多久，这点儿水还是得留着——关键时候保命！”
她被顾子义逗笑了，把水接过来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拧紧瓶盖呢，余光瞥见顾子义身后的菜绿色影子，动作不自觉顿住，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看向顾子义，镇定道：“你背后有条蛇。”
顾子义愣了一瞬，下意识转头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弯着腰又仔细打量了片刻——转回来朝她解释：“没事儿，这蛇没毒，看样子也死了，估计是刚才被泥石流冲下来的。”
她镇定地点头，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水。
顾子义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突然挑眉笑起来：“宋念，你怕蛇？”
“不怕才怪！”她白他一眼，被他这么一笑，自己也笑起来，心底那点儿畏惧也被冲淡了。
除了最开始的怔愣，顾子义全程十分冷静，她们等待救援期间，他还有模有样地给她讲解周围的植物科属、药用价值，各种紧急情况下的野外生存技能等等。她第一次发现他会的还挺多，像个大宝库。
后来救援队的人就来了，比他们预想中快很多，道路快清理出来的时候，顾子义突然举着相机提议：“宋念，咱俩拍照张吧？”
他站在半山腰的空地上，夕阳西下，远处天空被落霞染红了，宛然一幅画。
劫后余生，本该是欢喜而值得纪念的，她自然应允。
太阳快落山前，救援人员终于从泥石流中清理出一条路来，她跟顾子义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走过面目全非的山路，到宽敞的地带朝山脚下望去，山底下的空地上，宋翼跟肖明瑞，还有她老爹老妈正不停地朝他们挥手。
到了山下，肖明瑞远远迎上来，看着他们，冷峻的脸上带了丝笑意。顾子义几步走过去，默契地拍了拍肖明瑞的肩膀，然后一胳膊勾住正迎面走上来的宋翼。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走走——咱们庆祝一下去！”
“对对对！该庆祝一下。”她老爹从后面附和，也不理会母上大人的白眼，笑呵呵地拉着他们一群人要去吃宵夜。
她无语地跟在他们后头走：“你们适可而止呀！”
后来他们真的去吃了宵夜，还在老爹的看顾下一人象征性地喝了杯啤酒——肖明瑞除外，他酒精过敏，以茶代酒，纪念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死里逃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觉得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朋友了——生死之间，患难之交。不一定多么熟悉，但在彼此的生命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喝完酒的第二天，她就坚定地把两人劝走了，主要是连拉带拽把顾子义“赶”走了——虽然说他们大难不死很开心，但是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了，再不回去估计对方父母也得找上门来了！她也得缓一缓！
第6章 波折的友谊
那个暑假后来的时间过得就相对平淡了很多，但对她而言也十分有意义——她在顾子义的启发下，自学了计算机编程。
还有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暑假中途顾子义居然还给她寄了双鞋过来，顺带附言一张，一大张纸，放在鞋盒里，一共写了四句话：第一，这是一个单纯的礼物，请你不要多想。
第二，用我个人劳动所得换的，跟家人无关。
第三，已过退货期限，我家也没人能穿，退回来也没用。
第四，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至少是共同度难之谊。
字写得不多，语气倒是不容置疑，她不觉好笑……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而且鞋子价格虽然还是有点儿贵，但也不是那种对她来说贵得连穿都不敢穿的。这么久的接触，她自认对顾子义还算了解，所以也不跟他啰嗦客气，干干脆脆地收下了礼物。
当然，也得给人家道个谢——她穿上鞋让宋翼帮忙拍了个鞋子的照片给他发过去，顺带道谢。
那时候照相还是借的她老爹的手机，像素不好，不过鞋子还是能看清楚的。
顾子义收到照片之后还跟她抗议，说这照片连人脸都没露，就看了个鞋，外加不甚清晰的背景，最好再多照两张。
俨然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这样的抗议她选择性忽视！
高三的暑假就这么以惊心动魄的经历开头，然后在朋友间的关心和嬉笑中结尾。
……
后来大学开学，她跟好友程晓晓两人结伴一起去B市，她先送晓晓去P大，正要走，顾子义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不在这儿报名？”
“对呀，我去隔壁，S大。”她诧异，随后才想起之前跟肖明瑞提过，后来似乎忘了跟顾子义说这个事儿。
S大跟P大同属国内顶尖名校，她当时选S大一方面是她更喜欢S大的校园，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从专业上来说，S大可能更适合她，她跟肖明瑞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肖明瑞对她的选择根本不意外。
但对顾子义因为专业不一样没讨论过，而且她也没觉得是个太大的事儿……总而言之……她就是没想起来要跟顾子义说这个事儿。
这会儿被顾子义这么一问，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心虚，毕竟也是共患难的朋友，她还收了人家礼物，结果重要的事儿忘了告诉人家。
她真心实意地道歉：“哎，抱歉抱歉，我忘了跟你说这事儿了，怪我！”
“你可真够朋友！”顾子义冷哼一声，白她一眼，又十分郁闷地看了看显然早有所料的肖明瑞，颇有些不忿，“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是参加的P大的自主招生，最后却跑S大去了？”
她又好笑有有点儿愧疚，解释道：“我两边都参加了，P大面试的前两天就在S大面试，只是那次没碰见你而已。”
“前两天？”顾子义瞪她：“宋念，我发现你可以呀，病成那样还能去参加S大的面试？”
她正想解释，但转瞬间又诧异了，他怎么知道她参加S大的面试时病了？而且前一天还在发高烧？当时在S大面试的时候，她其实还有点儿晕乎。
她看顾子义，又看向肖明瑞，无声询问，难道肖明瑞告诉他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熟悉到连她生个病都要事无巨细告诉顾子义吧，而且肖明瑞明显也不是多话的人。
那么，顾子义从哪儿看出她“前两天”病得不轻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顾子义显然没打算跟她解释，不由分说地伸手拉她的行李箱，“我送你过去报名！”
本来是小事，她也就没再多问，笑着谢了顾子义，跟在他后头一路往S大去报名。
顾子义最后帮她把箱子搬到宿舍后才离开，还差点被她的室友们误会成她男朋友。她那时候其实有一点儿尴尬，这点儿尴尬也恰到好处地让一屋子陌生的人熟悉了起来。
不过从那以后，她觉得为了避免大家以后尴尬，她跟顾子义之间还是应该有点儿界限，至少不能老让人误会成男女朋友！
顾子义跟肖明瑞完全不一样。肖明瑞是一看就让人望而止步的冷峻青山，不容易引起误会。但顾子义就不同了，他是人人都想往前凑一凑的热门景点，亲切又好看——至少第一眼看着是这样。她站得离他近了一是怕自己没定力被晃花了眼，二是怕排队人数太多被蜂拥而至的人群误伤了！
所以，她想了一晚上，在室友们善意的玩笑中，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少跟顾子义单独出现在大众面前，这样最省事儿，不容易被误会！
顾子义自那次被打趣后，可能也觉得有点儿尴尬——本来想撮合她跟肖明瑞，结果没撮合不成，差点儿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大概得在肖明瑞面前捶足顿胸地叹气了。她估计他是非常介意这事儿的，所以自那以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主动联系她的时候也少了。
她自然不介意，内心十分理解，并且松了口气。
也因此，后来大家虽然也联系，但是见面的次数却不多。自大一开学后，大家再见面已经是大一的寒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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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乔英慢条斯理泡好茶，好笑地看着摊在沙发上神情放松、思绪远飞的宋念，将泡好的茶递过去。
宋念收回思绪，直起身子接过茶杯，感慨失笑：“想我那个感情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乔英早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她：“你藏得可真够深的！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你别问了，问题都还没理清楚呢！”宋念挑眉，避重就轻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该你认识的时候就认识了。”
乔英没好气地白了宋念一眼，不再追问，心底却将宋念身边的人挨个过了一遍，愣神没找出疑似对象来，只得压着满腔的好奇心等宋念哪天公布答案了——哎，这可真是，明知道有秘密却不得而知细节，太让人挠心挠肝了！
“那你接下来想干嘛？继续工作还是休假？”
“先休息两周吧。”
宋念自个儿续了茶水，捧着茶杯，仿佛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盯着乔英看。
“于总说今天晚上定了在松石路聚餐，就我们部门的人，算是给我接个风。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乔英手上的动作顿住，撇宋念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人家给你接风，我去算什么？不去！”
宋念好笑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是肖明瑞的信息。
“晚上在哪儿聚餐？”
她疑惑：“？松石路那边”
对方的信息过了片刻才回过来，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有人请我喝酒，正好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完了我们过去找你吧。”
宋念的手指顿了顿，心底微动，已有了几分猜测，思忖片刻，回了个“好”。
乔英见宋念回完信息，挑眉打趣道：“那个感情问题？”
“不是，”宋念果断摇头，收起手机，顿了顿，又笑着叹了口气，“不过，应该有点儿关系。”
第7章 朋友的小聚
顾子义到达松石路的时候肖明瑞已经在饭馆门口站了好一阵。那是他们大学时期最后一次一起“喝酒”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
这次约在这儿是肖明瑞提的议，顾子义欣然应允。
五年过去，原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小饭馆早已大变了样。不远处高楼迭起，原本杂乱的街道也被翠绿的林木覆盖，绕成了一片小小的林荫地。临路的地方还错落有致地设置出几块不大不小的花地，种着桃花树，地下是一片姹紫嫣红的野花儿，边儿上种着两株紫藤萝，花地之间搭了两个水泥廊子，这个时节已经爬满了紫藤萝——周围环境变迁，原来的小饭馆也摇身一变成了光鲜亮丽别具特色的私人会所。
不过不管是对顾子义还是肖明瑞来说，这样的变化显然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人。
顾子义停好车，长腿阔步走上台阶，朝肖明瑞笑：“惭愧惭愧，竟然让肖教授等我！”
肖明瑞没接顾子义的话，转身往店里的雅室里走，进了房间，才转了目光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对街，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在对面的饭店。”
顾子义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顺着肖明瑞的目光看过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路过，目之所及的街边已经慢慢亮起了柔和的亮光，三三俩俩的人影间或晃动着，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个人……一腔期待涌起又落下。
“不是说昨天才回来的？”昨天回来，他人都还没见上，别的人都见了一圈儿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还真是……特别一点！
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失落，顾子义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自嘲，心底压抑着的那点儿期待到底还是又慢慢冒了出来。
肖明瑞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茶，撇顾子义一眼，适时补充道：“我下午联系她了，跟她说了我们晚点过去找她。”
顾子义猛地回过头来，诧异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雀跃：“她答应了？”
“答应了。”肖明瑞慢慢点头，声音清冷。
顾子义狐疑地看他一眼，眉头挑起，诧异道：“你怎么跟她说的？”
肖明瑞谢过服务员，无可奈何地看向顾子义，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我说有人请我喝酒，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完了我们过去找她。”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了他！
能请动肖明瑞喝酒的，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原本的些许期待刹那间漫开，化成了点点滴滴的欢喜，一点一点浸过心间，溢满胸口。顾子义眸底笑意绽放，端起茶杯朝肖明瑞举了举：“今天就不按老规矩了吧，咱们都喝茶好了！”
肖明瑞的脸上难得地有了几分裂痕，轻哼一声，在顾子义对面坐下来，自个儿斟好茶，递给顾子义：“你要收购曙光？”
顾子义这会儿心情极好，撑着下巴懒散地靠在长桌边儿上，漫不经心地笑道：“小道消息而已，也算是我送给宋翼的一个小礼物了。”
肖明瑞却并未深信他的话，不赞同地看向顾子义，皱眉反对：“你明知道盛世有意入主曙光，还让人故意放这样的消息？你跟她的关系……总会有人知道，宋翼跟她又是堂姐弟，你这是让她在盛世寸步难行！”
“看来你还真不怎么了解她。”顾子义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直起身子看着肖明瑞笑，“她脾气是好，可从来都不是软柿子！她可是技术资源，盛世不供着也就算了，想动她，那也得先掂量掂量分量！”
顾子义顿了顿，自己动手倒了半杯茶，想起另外一件事儿，声音冷了下来：“盛世还想白用她的东西，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想玩儿空手套白狼，那就让他们留一只手好了！”
肖明瑞蹙紧眉头，盛世想闷声用宋念的成果这事儿他自然知道，甚至可以说比顾子义知道得还清楚，但他对顾子义的做法仍旧不太赞同。
“盛世的人是过于功利了，不过他们跟鼎诚的游戏项目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箭在弦上，更容易受掣肘。这事儿内部商谈更容易双赢，也不伤和气——她毕竟还要在这个圈子里待，你这是逼着她直接跟盛世撕破脸！”
顾子义诧异地挑了挑眉，脸上的冷淡散去，眼里多了丝笑意：“你居然不知道，她那个基础数据模型两年前就开放给YN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