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义眼里的笑意霎时漫开，顺着宋念的胳膊倾身过去揽住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跳动的喜悦：“同喜。”
宋念身上的外套滑下来，被顾子义身上的热气环住，心跳陡然加快，思绪有片刻的凝滞。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想法是一回事儿，临场反应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她愿意接纳顾子义，也能以坦然的心态地面对他的亲近，甚至她还愿意主动走近他。但是——生理反应终究不是心里想法能完全控制的，心慌意乱之类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儿。
当然，这样的恋爱反应非常正常，她并不抗拒，甚至心生欢喜和期待，但是——这么僵在路上阻碍交通那肯定不合适。
宋念僵硬了片刻，非常迅速地给自己做好了另一轮心理建设，抬手推他：“顾总，您赶紧开车吧，交警要来贴罚单了！”
顾子义莞尔，适可而止他还是懂的，就是面对她的时候理智不那么管用。这会儿他揽着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怀里，鼻尖都是她的气息，温柔清甜，他都能明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察觉到宋念的不自在，顾子义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潮澎湃，慢吞吞地收回手。
算了，来日方长。
“好，你再睡会儿吧。”
宋念当然没有再睡着，虽然累，但是经过这么一遭，心底多少还有几分难平的悸动，索性靠在椅背上，将枕头调了个舒服的位置，趁顾子义开车的时候侧身看他。
顾子义目不斜视地开车往前，到路口红绿灯的时候停下来，转头看向宋念，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问她：“不需要看得这么仔细吧？我变化有那么大吗？”
宋念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这几年变化是不小，但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觉得吧，既然是男朋友，那她多看几眼也是合情合理的——当然，她其实也有话要问他。
她跟他虽然不怎么见面，可彼此的近况却十分熟悉，他干了什么事儿，她基本上都明了——尤其是她已经做好了让爱情的小萌芽自由生长的准备后。
那时候她跟的项目还没完，顾子义可能察觉她态度的变化，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他的日常事务，他甚至还试探性地想去项目所在地找她。
她被他这转变弄得哭笑不得，拒绝了他“别有所图”的见面，并严肃地“告诫”他不要随便占用她有限的时间资源。
此后，顾子义总算回归了正常。
她回B市，顾子义也是提前知道的，她原本打算过两天去见他，谁知道肖明瑞提前给了她“惊喜”。
不得不说，在帮人追女孩子方面，肖明瑞显然比顾子义靠谱多了！
绿灯亮起，顾子义收回视线，声音里带着笑意，继续补充道：“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以回去慢慢看。不用在大马路上给我增加心理压力吧？”
“心理压力？”宋念不解。
顾子义撇她一眼，一面开车，一面点头，义正言辞地回道：“你要不要测一下我现在心率多少？”
第15章 众所周知的暗恋
宋念瞬间明了，忍不住笑出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好好开车！”
说归说，宋念还是自然而然地看他，想了想，问道：“既然无意于曙光，你干嘛还让人放小道消息？”
“你觉得呢？”顾子义笑着反问她。
宋念给了顾子义一个无语的眼神，收回视线，换了个姿势靠舒服了，慢条斯理地分析：“一般情况下，小道消息都是用来迷惑视线的，所以这肯定不是为了宋翼。至少，不是主要原因——你有其他的打算？想先转移盛世的注意力？”
顾子义带着笑意“嗯”了一声，示意宋念继续。
宋念却没往下说，转了话头笑道：“顾总，您女朋友现在可是盛世的人，有些事儿不应该知道得太多！”
“没关系，我不介意。”顾子义莞尔，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宋念旁边的储物箱指了指，“有份合同，你看看。”
宋念心有所料，找出文件夹，抽出合同，借着手机的光大略翻了翻——这是一份草拟的股权转让合同，关键条款还没拟得很细，甲方乙方也都空着的，但是从仅有的合同内容上来看，跟她预想的八九不离十。
心里已有了判断，宋念收好文件，意有所指地笑：“顾总，您可真会给我挖坑！还好我这大半年都不在盛世，不然真是有嘴说不清——看来，我最近得回避一下了。”
“正好你也休个假！”顾子义顺势点头，半点儿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没有，说起盛世，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冷意，“盛世这两年把你当什么了？什么项目都接！什么地方都让你去！全息影像的技术授权那边我来谈，你先回避一下也好。”
正如顾子义所料，宋念对此接受得很顺畅，她并不觉得顾子义贸然出手是对自己的冒犯或者轻视。顾子义是否出手对她来说其实都能坦然接受。
其实，这个小技术是她跟顾子义两年前一时兴起做的。那时候顾子义正好有想法，她也感兴趣，两人一实践，最后居然真做了个雏形出来。
这个雏形能应用到哪些方面，她跟顾子义之前都充分讨论过。
顾子义建议等程序完善以后做个小模型放到YN集团展示，说不定有意外之喜。而对于她贡献的数据分析和转换模型，建议可以作为技术入股。
她当然没同意。那时候YN已经小有名气了，而且B市政府正全方位支持YN总部搬迁回B市，所以正是全行业瞩目的时候，股东变更更是人人关注。她一不想出这个风头，二也是觉得不合适，毕竟一个小小的模型换YN的股权怎么看都是顾子义吃亏！
所以她拒绝了顾子义当时的提议，然后也表明了一下自己并非一无所求——如果以后顾子义靠这项技术再次飞黄腾达了，那她还是不介意收点儿辛苦费的。
顾子义也没强求，笑着答应了她以后应用了一定给她分红，然后又仿佛随口一问一般，约她见面，说是想讨论一下模型参数调整的问题——结果，还没等见上面呢，她就被顾子义突如其来的表白给震懵了，自然就没有后续了。
这期间顾子义应该做了很多调整。那次表白之后差不多小半年时间，她因为项目正在中东出差，顾子义跟她留言，说了他对数据模型的调整思路。那时候顾子义识趣地没再提及之前表白的事儿，她也觉得终于自在些了，几经斟酌，最后还是正常回复了他。
后来就慢慢恢复了点联系……至于她得知顾子义从很早就开始喜欢她则是出差回来以后了。
自己参与开发的技术成果可以被应用其实是件很开心的事儿。然而现在盛世对这项技术虽然表现出了兴趣，可却没有谈授权的打算，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这件事情宋念当然可以自己处理——但是，如果有人愿意护着自己，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接受他，喜欢他，她体会得到他对她的心疼和珍视，所以也愿意被他护着。
宋念干脆地点头答应：“行！顾总，我可都靠你了！”
顾子义忍俊不禁：“荣幸至极。”
说话间，车子已经平稳地开到宋念的小区门口，宋念示意顾子义停车。
“这会儿小区里面估计不好停车，就在这儿下吧。”宋念朝顾子义解释了一句，开门下车，在车门口看着顾子义从驾驶座出来，绕过车头朝她走来。
顾子义在宋念面前站定，眉眼深深地看着她：“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宋念眨了眨眼，语气怀疑：“你确定不会别有所图？”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顾子义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笑得潋滟迷人。
宋念敢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
“顾子义！”她嗔他一眼，伸手挡开她跟他之间仅剩的距离，但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顾子义完完全全圈进怀里——他太高了，她站在他面前，比他几乎低了一个头，顾子义轻轻松松一伸手就将她揽了过去。
顾子义无声无息地看着她笑，抬手握住她挡在两人之间的手掌，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抱着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真话是——不管从生理学还是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别有所图才比较正常吧。”
宋念这会儿已经适应了心跳波动的生理反应，绯红着脸，无语地拍他：“通常情况下，太早暴露意图，都是失败的起点！”
顾子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对，那我是得控制一下——明天再来接你？”
宋念好笑地看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环住顾子义，不轻不重地回抱了他一下，在顾子义有所反应前，下一瞬间她便微微用力推开了他，往后退开半步，催促他：“快回去吧！我先进去了——明天再见。”
顾子义眸底划过一抹笑意，目光柔软如水，看着她轻轻地笑：“好。”
宋念慢慢看他一眼，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顾子义靠在车边，看着宋念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眸低荧光璀璨，直到手机上传来宋念的信息，才低头莞尔，一路心情愉悦地开车往回走。
……
顾子义并未直接开车回自己现在住的房子，而是直接驱车回了顾家老宅——他还有几样重要的东西收藏在老宅的房间里。
到老宅的时候已过十点，顾子义打开门，刚换好鞋，楼上就传来一声调侃的笑声：“哟，看这春风得意的模样，这是追到女朋友了？”
“嗯。”顾子义脸上的笑意没藏住，换好鞋走进屋，抬眼看向楼上，“妈，您至于这么兴奋吗？您又不知道是谁！”
顾母秦亚兰穿着不起眼的家居服，手里捧着杯咖啡，朝顾子义翻了个白眼，蹬蹬蹬走下楼梯，到顾子义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儿，不屑地哼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你高二的时候挑挑拣拣半天，结果挑了双鞋子给送过去的那个小姑娘？”
顾子义没回应。
顾母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丝毫不受影响，捧着咖啡走到顾子义身边，继续揭穿他：“还有，你大三的时候偷偷摸摸买了根项链，也是想送给人家的吧？结果居然没敢送出去！我看着都替你着急！”
说起自家儿子干的蠢事儿，顾母就越想越气，将咖啡杯搁桌上，拍着客厅沙发椅上的靠枕，一个劲儿地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啧啧起来：“你还想撮合人家跟肖明瑞……傻成那样，我都没好意思拆穿你！明明喜欢人家，还不敢说！还想往肖明瑞身上推！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儿子！”
顾母捶足顿胸，越说越开：“哎，你们顾家人在反应迟钝这方面还真是一脉相承——不对，你今儿回来干嘛？除了我看见的那几样东西，你是不是还藏了别的……”
余光瞥见门口处，顾子义无可奈何地打断她：“妈，我爸回来了。”
顾母停住话头，转回头看向门口。
顾父，顾致和——致和集团现任掌舵人，已经默默换好了鞋，静静地站在进门处，一时踟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顾母立马丢开顾子义，站起来，一面迎上去，一面没好气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顾父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答：“你说我们顾家人在反应迟钝这方面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时候！”
顾母顿住脚步，幽怨地看顾父一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
顾子义对此早就见怪不怪，轻笑一声，自觉地消失在父母跟前，往楼上进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底下翻出珍藏许久的几个小盒子——知子莫若母，正如顾母所料，他其实藏了好几样小东西，有大二的时候一时兴起在国外买的，有大三情不自禁的时候替她选的，只不过最后都没送出去罢了。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隐藏的小心思连父母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察觉得太晚——就连肖明瑞，在大四的时候都发现了不对劲儿。
那是大四毕业前夕。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喜欢宋念，可后悔已晚，他以为她跟肖明瑞“进展”良好，他没有勇气去破坏他们既定的关系。那段时间他只觉得心里酸酸闷闷的难受，意志消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多年的家庭教育让他知道有些情绪得压着，不能流于面上，他在外人面前控制得很好，几乎没人发现他的异样。但是对于熟悉的人尤其是知道内情的来来说，他并没有把握瞒过他们，所以那次爬山后他刻意避了肖明瑞和宋念一段时间。
宋念还好，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他控制着不见她，她也并未觉得奇怪，他们就只在网上联系，他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心意，让一切看起来如常。
但是肖明瑞却还是见过好几次，他表现得还是太明显了，所以竟然连肖明瑞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不对了——肖明瑞约他喝酒！
那时候，他跟肖明瑞沉默以对，他不知道说什么，是肖明瑞先开的口。
“有件事儿，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说！”
“你说。”他朝肖明瑞举杯，尽量表现得风轻云淡，但心底的忐忑出卖了他。
肖明瑞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良久才端起手边的茶杯跟他碰杯，随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缓缓开口：“你知道的，在感情方面，我其实很不擅长，甚至可以说很迟钝。但是，我觉得有件事还是得跟你说一下——”
肖明瑞目光深深地看他一眼，长叹一声，“我觉得，你可能喜欢宋念。”
他僵立当场，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脑子一片空白，看向肖明瑞，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顿了好一瞬，才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干了一杯酒。
肖明瑞似早有所料，又叹了口气，也不劝他，自己续了杯茶，陪他慢慢喝着，一面继续道：“我承认，我对宋念很欣赏，甚至可以说很有好感，也不排斥跟她有进一步发展，毕竟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我这种好感还没有上升到非得要往男女之情走的地步。而且——”
肖明瑞顿住，轻叹一声，看向他，重新跟他碰了碰杯，一字一顿地说：“最重要的是，她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第16章 无声的等待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忘了反应，像是被人突然定住了一般，讶然地望向肖明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