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见青去扒拉他的手。
他轻笑一声:“怕你哭了。”
她说:“真会自作多情,谁会为你哭——你在哪里做的?还挺干净。”
祁正寒说:“当然干净,我请的是全国最好的医生。”
“我很害怕身上留疤,给我介绍。”
“等你养好了伤再说这些。”
苏见青淡淡“嗯”一声,又说:“照顾病人是不是很累?”
祁正寒哂笑,懒洋洋的泄气语调:“我都雄孔雀了,哪儿还管什么累不累。”
她笑出声来:“好小心眼的男人。”
祁正寒拉过来一张凳子和她面对面坐下,他将胳膊散漫搁在窗框,整个人就那么斜斜倚着,他的骨子里仍有挥之不去的高贵与纨绔,会从举手投足间溢出来。男人的手里拿一个橘子在剥,因为很厌烦粘稠汁水沾在手上,他在指下垫了两张纸巾。剥好的橘子最终被放到苏见青手心。
他静静看着她吃水果的安静面容。心下荒唐在想,如果一瞬间就能老去也不错。
住院的起初几天,祁正寒还会处理一些工作要务,后面几天变闲了许多。偶尔拿她带过来解闷的书翻一翻,苏见青倒没有怎么阅读,但见他看得津津有味,很好奇他能不能读懂。
祁正寒这人身上没有什么文气,斯文与魄力看起来是冲突的。但他沉浸于精神世界的样子也很迷人。
他第二天就让人换走了那个陪护的小床,弄了张躺着舒服的床来。简直快要舒适过患者的病床,实在是美滋滋。
苏见青以为她才是来伺候人的。
祁正寒用那口小奶锅给她煮了各式各样的汤,苏见青只能进一些流食。他的厨艺没有得到高效发挥。
静谧的病房,只二人进出,有时会见到他收钱办事的助理,对苏见青毕恭毕敬。也会露出惊讶,是那种见惯了vip病房对眼下景象不敢置信的眼神。
尤其是见到他的老板正摆出一副退休的模样,倚在沙发上聚精会神读书。
那小眼神是在说:大概是真的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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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苏见青赶赴工作,录了几期节目,在忙忙碌碌中跨了一个年。和她正在磨合期的小助理实则并不是很恶劣的人,只不过性格不太与人热络,聊熟了也是好相处的。她没有遇到过不好相处的女性。小维是个走在互联网前沿的人,常常用社交太累了这样的话来发泄愤懑。苏见青深以为然。
再见到祁正寒,是他约她去打球,苏见青那时在医院嘴上是应了,但她细细考量,很担心跟不上男人的运动量,那几日劳碌又让她的身体异常倦乏。
苏见青改变主意,祁正寒在通话中漫不经心的语气:“事都推了,今天必须陪你。”
她说:“既然这么日理万机,你还是去忙你的吧。”
他不依,又提议道:“带你逛逛吧,就像从前那样。”
从前从前。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哪儿还记得这么多从前?
但她点了点头,说好啊。
他们一起去了一趟景山。站在小小亭台,看到覆雪的紫禁城和中轴线。
苏见青不是个爱逛景点的人,还是大学时,她跟王盈乔一人骑一辆共享单车,那是酷暑,热得大汗淋漓,本就拙劣的妆容一下花得透透的。在胡同里穿梭,到了大名鼎鼎的某景点,王盈乔失望嚷嚷:“什么玩意儿?我骑得累死了,就来看这?”
苏见青也有些失望,不过她不会嚷嚷。只是用纸巾擦着鼻尖汗水,淡淡说:“好像是有点无聊。”
她们安排得满满的行程发生变动,改为去冰淇淋店里蹭了一下午的空调。
在这里读书工作也许多年,总感觉不是十分适应这座城市,兴许也是因为当年没有与它好好亲近。
祁正寒站在护栏前,他穿黑色大衣,一身凛冽清贵气质。远处是雾蒙蒙的皇宫,这样瞧过去,还真有几分“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狂傲孤高。他并不会猜到苏见青脑内小剧场,眯眼看她垂荡的冷风里的发梢,低声问了句:“明年工作怎么安排?”
苏见青被噎了一下:“我不想说我已经接不到什么工作了,能不能也给我留一点颜面?”
他倒是也不意外,牵起嘴角,温柔问她:“想演什么类型的戏?”眼中又布满与她有关的筹谋。
苏见青只是摇头:“我现在没有野心,你利诱不到我。”
“行,”他失笑点头,“马屁拍在马腿上。”
又问:“那综艺怎么样?”
苏见青自嘲说:“很难想象我这样的菜鸟都能给人当评委了,这节目质量可想而知。”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低头才看到她的短靴上沾了一圈雪,像毛边。她轻轻在旁边路牙踢一下,震碎下去大半的雪,落地即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