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嗤了一声，但那声温软的“阿彻”的余音在他心里滚了一圈，像棉花糖一样，甜甜的，让林彻感到点点温热。
竟然同时涌上烦闷和满足交织的诡异情绪。
他立在那里垂眸看着她，薄唇微动，想说点什么，但又想到这小没良心的能有什么好的反应？
于是又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说你样子很蠢。”
“你说谁蠢呢！”顾知栀皱着眉，大大的杏眼瞪得溜圆，虽然是生着气的样子，可眼神里星星点点，像是落了一整条银河的光辉。
“你。”男生从她的眼神中抽离，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把她的书包带着拉住一起往前走。
她被拉扯着跟在后面，冲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可是她不知，在看不到的男生的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于他俊逸的五官间，格外深刻，像冬日里久经风霜的雪地中，点燃的一株火苗。
最后，林彻带着她去了一家小面馆，是以前他们经常去的地方。
面馆老板是个阿姨，这家店在他们小时候就开了，一直陪着他们走过童年和青春。
刚走进店里，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属于面馆的油辣香气混着热浪弥漫在空气中。
老板见到二人，眼里一喜：“好久没来了！”
顾知栀甜甜的回应：“阿姨好！”
啧，看起来真乖呢，林彻心里暗自想。
找了个地方坐下，老板就盛着两碗面汤放在二人跟前，她乐呵地笑着说:“看你们好久没来，还以为搬走了。”
然后看了看顾知栀身上的校服，欣慰地点点头：“妹妹都读高中了啊，真了不起。”
老板热络的话让顾知栀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腼腆地点点头，看着面汤里放的几粒葱花。
“嗯……之前回老家读了一年。”她低低地说着，还看了看林彻沉地看不清神色的眼眸。
“怪说不得。不过啊，好久没见到，又长漂亮了。”老板热切地看着顾知栀的小脸，笑得灿烂。
“老板收钱！”
“来了……你好，一共12。”老板过去收钱，然后转过来扬起眉，用嘹亮的声音招呼着二人，“还是两碗牛肉面，一碗多放辣椒，对吧！”
这是他们俩在这里吃面的“标配”，十几年了从没变过。
顾知栀想也没想就应了，还道谢，然后才想起什么似地，一脸试探性的看向林彻：“对吧？”
对面的男生沉沉地“嗯”了一声，垂下眸子，睫毛长长的，耷拉下来，看不清情绪。
从点单到面煮好需要一些时间，两人无声对坐了一会儿，顾知栀主动开口打破这方沉静。
“林彻，你今天回来拿书是为了看吗？”
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生智障，书不拿来看，难道拿来打人吗？
虽然现在林彻被一口一个大哥的喊，也听说过他打架什么的，但显然也是不需要几本书来当武器吧……
在她正嫌弃自己问的问题果然很蠢的时候，男生开口了。
“对。”很平静，听不出情绪，顾知栀看向他。
他继续说：“一点竞赛的书。……谢谢。”原来是面被老板娘端上来了，他向老板道了谢。林彻把第一碗移到顾知栀面前，她爱吃辣，每次吃面都会让老板多放一勺辣椒。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面前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上面几块大大的牛肉块看起来美味多汁，还有一勺油辣子在面汤上漂浮着，香味四溢，诱人极了。
“吃饭吧。”男生将筷子递给她。
顾知栀点点头，然后小心地夹起一小筷子面条，小心呼气。
她动作轻轻的，呼气时两边脸颊鼓起，像小仓鼠一样。
然后慢慢地将面送进嘴里，感受到面条的爽滑和牛肉汤的鲜美，眼睛不自觉满意地弯成月牙。
林彻见状，默默勾起一抹笑，大概是真的饿了，眼前的食物看起来格外美味。
……
吃完以后，两人默默走在街上，此刻天已全黑，商店都亮起了灯，街道两旁行人来来往往，虽然是夜晚，也显得十分热闹。
“我送你回去。”林彻开口，声音透过被路灯染得暖软的夜色，低沉中带着些蛊惑的气息。
她刚想拒绝，但见男生陷入半明半暗轮廓的脸，夜灯下，校服微微敞开领口，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膛以及线条精致的锁骨。
兴许刚吃了东西，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干涩。
倦意涌上了头脑，她在男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很没骨气地点点头。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见色起意……
嗯，对。
第41章 清晨7点的一中
第二天清晨。
顾知栀掐掉了闹钟，迷迷糊糊坐起来，顶着一头鸡窝开始拿被子当衣服，划拉着在被子里找袖口。
找了好半天，看到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才逐渐清醒。
“栀栀，吃早餐了！”沈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顾知栀一边有气无力地回应一边爬下床。
果不其然，她又失眠了。
昨晚林彻把她送回来，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可有他在旁边，她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弥漫起暧昧热烈的因子一般，带着她的心共振。
果然是见色起意的顾知栀。
她默默换上校服，走出房门洗漱。
沈暖在餐桌上朝她招呼，夹起一个蒸饺轻轻咬了一口。
“难得今天是我喊你起床。”
顾知栀淡淡勾起嘴角，脸上还有些倦意，白皙的小脸因为安静下来带着些许脆弱的疲惫感。
沈暖眉头一皱，觉得她这样没精打采很是少见，声音高扬，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昨晚赶宣传部的稿子加班了？”
她知道顾知栀最近加入了学生会的宣传部，那个小破部门没多大，事还挺多，总是三天两头让栀栀写稿子。
当时她就吐槽过了，高中参加什么学生会，没操作空间，还不是一些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可是顾知栀轻轻摇摇头，对她一本正经地说，一中没有文学社，只有个学生会的宣传部还能让我写写东西。
好吧好吧，她知道自家亲爱的顾知栀喜欢写作，最后也支持她去了。
结果那个部门总是让她写东西，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样折腾的。
昨天又熬夜了，肯定是加班写东西，沈暖愤愤的想。
然而坐在对面的顾知栀咬了一口蒸饺，呆滞地摇摇头：“不是呢……”
不是？
不是因为写稿子吗？
沈暖正疑惑，结果就听到顾知栀突然大声叫出来：“天哪我昨晚没有写稿子！”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原本空茫失神的目光猛的一缩，小嘴微张，脸上透露着和自己一样的震惊。
几秒后，她的震惊逐渐转化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将头埋在桌上，手上还夹着一只没啃完的蒸饺，欲哭无泪：“我怎么能忘记呢……”
正当沈暖看得一头雾水，又见她猛地抬头，将蒸饺一口塞进嘴巴里，顺势站起身，鼓着腮帮子糯糯地说：“我先去学校补稿子了，暖暖灰！”
然后抓起书包，像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看得沈暖一愣一愣的。
“这女子，最近挺奇怪。”
……
而顾知栀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到站台的时候刚好335停靠，她赶紧挤上车，下了车以后一路小跑。
心里不知吐槽了多少次，自己竟然因为林彻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到学校很早，天还没亮完，洁净的云层里透着莹白的蓝光，校门旁的两盏路灯正明亮，刺破了周围有些朦胧的静谧，让顾知栀头脑一醒。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早晨不到7点的一中？
一种肃穆感油然而生，不禁让她挺直了背脊。
顾知栀踩着校门口铺成的大理石地砖快步往前走，此时，一道铃声响起，响彻整个校园，随之而来的是悠扬的歌声，有小溪流水的轻快感。
歌声结束后，是一段广播，朱自清的散文《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
“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浑厚的男声声情并茂朗读着这段散文，余音在校园上空缭绕盘旋，就像来自天边，将沉默的天际划开一道裂口。
此时，清晨的一缕阳光经过层云从浅蓝色的天幕倾泻而下，打在校园的道路上，白色的大理石板一片清明，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是无声耸立的教学楼，轮廓在半明半暗中像无声的铁骑。
虽然很早，但已经有同学背着书包在校园里匆匆地走，洁白的校服在他们身上，正是学生的样子。
顾知栀抬脚继续走，很快就上了楼。
然而在楼梯口的拐角处，遇到了一个不想遇到的人。
“顾知栀同学。”方潇宇应该是出来做什么，刚好在楼梯口遇到了顾知栀，直接叫住了她。
顾知栀心里一紧，直念不好不好。
方潇宇，送过她礼物，不过让陈阳还回去了，现在他倒是没怎么找自己，但顾知栀还是直觉不想和他单独接触。
她抓紧了书包带子，点点头。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礼貌问：“你好，有事吗？”
方潇宇眼神忽闪，后又变得认真，在本就黝黑的面庞上看起来格外庄重。
他直接走近一步，严肃地说：“顾知栀同学，你和林彻认识吗？”
顾知栀一愣，倒不是因为林彻，而是因为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林彻两个字。
但她不知道，林彻来班上找自己，以及在操场上和她的互动，已经在年级上传得火热，甚至还添油加醋，很快就传遍了，什么版本都有。
所以方潇宇能把她和林彻的名字放在一起，并不奇怪。
虽然对他的提问有些诧异，但顾知栀还是仰起脸，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们认识。”
本来以为他会和别的同学一样，问她和林彻什么关系。
没想到，就听到男生带着些焦虑地说：“顾知栀同学，你最好和林彻保持距离。”
他一脸正经，而且还很担忧的样子。
顾知栀皱起眉，疑惑地看向他，她的目光清澈，直直撞入方潇宇的眼里。
方潇宇捏了捏校服，脖子竟然红了，但还是壮着声音继续说：“他是坏学生，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经常打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此刻，教学楼还没什么人，楼梯口更是只有他们两人，方潇宇声音一出，在空荡的转角处竟有点点回音。
却正巧，落入了刚上楼的某人耳中。
林彻今天来得极早，想整理一下课桌里的书，没想到这刚上楼，就听到这出大戏。
精彩啊。
他停住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站在楼梯口，微眯着眼，倒要听听这小孩要说自己什么。
而顾知栀听到这番话后，沉默了一会儿。
方潇宇以为是她有所动容，正想继续劝说，却看见女孩抬起头，满是认真的望向自己，轻轻开口，声音清脆却坚定。
“不，他不是坏学生。”
她的眼里微光闪烁，流露出坚定不移的神色，让方潇宇晃了晃神。
林彻听到这句话，满是危险的眼神半分松懈，嘴边勾起一抹弧度，侧了个身子靠在墙边。
显然，因为她的话而有些愉悦。
第42章 匆匆
方潇宇仿佛对她的话很惊讶，但又不想放弃，不服气地继续劝说：“你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顾知栀同学，你心思单纯，不要被他一时花言巧语骗了。”
“方同学。”顾知栀开口了，声线清脆悦耳，很吸引人。
方潇宇抿着嘴听她继续往下讲。
而林彻，半笑着靠在墙头，阴郁凌厉的眼神中，神色纷乱。
“我和林彻一起长大，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优秀。”
“他在学校里……”顾知栀犹豫片刻，因为林彻在学校里确实有些不好的行为，但这也不是他被人指点的理由。
“他在学校里，虽然偶尔逃逃课什么的，但他从没有过坏心思。”
“他善良，正义，真诚。”
“他身边跟着的朋友就能证明，一定是因为他的优点，才会有人这样愿意跟随他。”
顾知栀捏紧了拳头，她本不想和这个人多费口舌，但如果想踩低林彻来达到追求她的目的的话，她想就在这里和他做个了断。
“你不能只听凭一面之词就对他偏见那么大。”
方潇宇显然因为女孩的话有些羞愤，首先惊讶的是，原来顾知栀和林彻从小就认识，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发酸。
而且在她的嘴里，不学无术的校霸林彻竟然成了个品德端正的学生，那对比着，自己则只是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他想掩饰住自己的慌张，但由于急于想摆脱这个标签，反而因此露了怯，说话也刻薄起来。
于是高声着，尖锐地说：“他们那是一路货色，近墨者黑。”
觉得说得不够，必须再找点什么来贬低他才行，又补充道：“学生的本职是学习，你看他哪里学习过。”
三两句不离学习，这人是真的很热爱学习么？
顾知栀轻嗤。
方潇宇在隔壁六班，上次开学考试年级第六，读书用功，连班主任姚福全都在班上夸这个隔壁班的小孩。他带着些好学生的优越感，对成绩差的人都不屑一顾。
顾知栀本来还对他好言好语，但听他不依不饶，还总是扯到林彻的学习上来，她终于有些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