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云佑
时间:2022-06-04 08:55:14

慢悠悠的旅途容易滋生困意,看着手机屏幕上随车子晃动也跟着跳动的字眼,白简看得眼睛花,脑袋更觉得昏沉想睡觉了。
她打了个哈欠,掩唇将自己的挎包放到靠车窗的那一边,两手倚靠在前座,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开始小憩。
迷迷糊糊刚闭眼没多久,她背后起了身鸡皮疙瘩,深觉这车上有谁正在盯着她看,而且还是一动不动看了好久那种。
白简心跳一颤,熟悉的感觉蔓上心头,一种强压在记忆中的恐怖直觉渗透她的理智。
白简僵了两秒,眼睛已经微微睁开,顺余光左右看,观察到底是谁在看自己。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出错。
小时候下雨天的那个独自等车的清晨,她一回头便看到的那个想拐卖她封口的红衣女人,那抹大红一直烙印在她的大脑深处,无论长到什么年纪都不能轻易消失掉。
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这会儿,白简心跳得极快,唇线绷紧,面色苍白,耳垂泛着不自在的粉红。
好久好久,她鼓足勇气,顺着刚上车看到的,回忆了下这辆不多人的公交车上,是否有一个眼熟的中年女性。
思绪太过混乱,白简平日上车时也没习惯多留意别人,最终忖了半天,也只回忆起一个将自己包裹很严实的男生。
会记得那个男生,也是因为那个男生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具体哪里觉得眼熟,先前哪里可能见到过这个男生,她又通通想不起来了,念头一直被汗水打湿。
心跳一直砰砰快速很久,白简的心脏就快要从嗓子口蹦出来,身体颤抖的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腿脚一片酸软,手臂肌肉阵阵发酸。
小时候那次之后,无论白简又经历过多少个雨天,关于小时候那个雨天的阴影,怎么也无法被以后的无数次大雨冲刷一分半毫。
她急促喘了两口气,喉咙干涩地咽了咽口水,被那个女人不停打量的寒颤不断往背后冒。
在这种时候,白简忽然自嘲想,要是她坐的不是背后绝对没人的最后一排,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了。
又试着艰难平复心情,试着顺理好自己的呼吸,鼓足勇气去面对小时候的那块阴影……
“你没事吧?”愕然响起在耳畔的清朗气声,吓得白简一瞬后仰身子,脑袋差点嗑在椅子后背。
来者反应很快,抬了手掌马上护住白简后脑勺,稳稳接住了她的慌张与落魄。
男生的手掌厚实有力,成功护了白简坐稳后,便抽回了手,将两人间的距离控制的很好。
白简气若游丝,眼睛瞪大,声调发紧:“你,你……”
这个男生,她认出来了。
即便包裹的很严实,但这双眼睛,以及全身包裹很严实的风格——
就是那个之前在公交车上偷拍她和徐昭照片,并发给了冬花花的人!
男生毫无所觉,敛眸动作顿了一下,摘下些口罩对她笑:“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沉浸在双重可怖里的白简,已经不会思考了,抓在背后挎包的手用力和害怕至颤抖。
这个人,是谁。
男生温和笑着,谈吐举止儒雅亲近,也长了一副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好皮囊,周身气质都很沉稳。
光是想着,就能知道这个男生一定读了很多书,接受过很多高等教育。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在上次慌慌张张地偷拍她和徐昭,还把照片传给了冬花花呢。
这看起来,不像是这种男生会做出来的事。
也就让白简更觉得可怖,那个女人、和徐昭的平时看起来慈祥和蔼的生父,也不像是会对她做出来那种拐卖事情的人。
若是当时她没有大声呼救,拼了命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以死相逼,估计现在的她早就不会还在这里好好活着,而是苟延残喘在地球不知名的某个落魄小村落,然后籍籍无名没有理想如同一汪死潭水地过完这一辈子。
那种人生,不是她的风格。
“你有什么事吗。”白简绷紧了神经,在背后攥紧了手心,从挎包里摸出一支勉强可以用来防身的圆珠笔。
她的声音听来平静,但仔细听,会发现她声线里很细微的颤抖。
白简脸上的警惕和防御姿态很明显,那男生见了,似乎恍惚了下,而后又扬唇笑了,没有半点烦躁,往边上挪了身子,离白简远了些,尽量给出白简更安全的自我领地。
他将脑袋上的卫衣帽子也摘了下来,歪头望她:“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
白简眯眸,仍旧盯着那个男生,但不说话,余角在观察车上的其他人。
奇怪,那种紧逼她命门的压迫视线消失了。
车子中途有停过站,白简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半路下车了,心跳仍旧跳得快。
比起这种想法,还有另种惴惴不安的念头压在她心尖——会不会是自己还没找出那个“女人”?
男生怀里抱着自己的黑色背包,瞧见她不说话的模样,哑然失笑,在背包里翻找几下,总算从角落里找出把褪色不少的伞。
在手心留恋握了两秒,他松下所有姿态,懒散抬手过去,递给记忆逐渐回笼的白简:“谢谢你,在那个时候借我伞。”
伞褪色了许多,但看起来还是很新,和白简刚开始给出去的时候差不多。
说是褪色,倒不如说是时光沉淀了伞的颜色更为确当。
她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扣住,盯那把伞久了,喘不过气。
白简动作很轻地做了两遍深呼吸,握紧了抓住圆珠笔的手,使劲扣紧又慢慢松开,指骨泛白。
“你……”车身摇晃,迎面袭来的震惊一瞬吞噬了白简的恐惧,回神过来,她已经感觉不到车上令人窒息的那道凌厉目光。
奇怪。
白简掀眼瞥跟前笑意盈盈看自己的男生,用眼神描绘他成熟不少的脸庞,一遍遍细致描过。
联想上次的事情,白简总感觉很奇怪,心里面憋了一口气。
这个男生,到底上次为什么要偷偷拍她和徐昭的照片,然后再发给冬花花呢。
他和冬花花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这里离最初他们碰到的地方离的很远,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生刚才明明坐在前排,却很快发现了身处后排的她的身体不适,而且还主动过来朝她搭话?
这个男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简的脑子里乱的够可以,一个疑惑还没完全冒出,就又马上划出好几个问题,挤得白简的脑袋快要爆炸般难受。
“你这么一大早,是要去哪里?”男生懒散坐着,两腿微微分开,是一个非常自得的坐姿,说话间始终偏头看白简,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感。
敛睫见白简反应迟钝,没出声,轻笑着做正身子,下意识理了理自己本就整齐的衣服领子,右手在衣角擦拭一下,才向白简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冬辰辰。”
扬唇温和笑着,他几不可察地倾身,“不在A市的这段时间,经常听我姐姐提起你呢,今天可总算见到真人了。”
白简思绪宕机,努力切换角度,试想了好几番,启唇的时候舌头直打结:“你你,你是冬,冬……”
冬花花的……
冬辰辰得体笑着,如沐春风,知道她要问什么,应声娓娓动听,“是。”
两人对望好几秒,风不断从窗缝吹进来,吹乱了两人头发。
白简坐在逆阳,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想起来伸手,去和冬辰辰握手,“白简。”
指尖轻轻碰到两下,便马上松了开。
冬辰辰唇畔凝笑,“很好听。”
“谢谢。”白简回的心不在焉,心神往远处飘。
徐昭和她在公交车后座的那张照片,冬花花也会有的这件事就有了解释。
至于把那些照片上传到网上的后半段,也像是冬花花那种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或许和冬辰辰并没有直接关系。
本该算是得到安慰的一个细节,反倒让白简更觉得不安,心里莫名毛躁。
先不管冬辰辰的事,车上“那个红衣女人”的森寒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车上找不到那个女人,那道目光却还在。
确认过好几遍,车上寥寥的几人中都没有那个女人的话,或许会不会,那道视线并不来自那个女人,而是另个和她气场性格皆非常相近的另个人。
但是这车上,排除孩子、老人、就只剩下一个独自坐在车头位置听歌的中年男人、一个安静在小憩的年轻女孩子。
接着,就是她自己,以及——
想到什么,白简回过头。
冬辰辰双手环胸,在盯着她看,正巧和她对上目光,眸子柔和能溢出水,“这辆车的目的地是A大,所以你是准备去A大吗?”
白简心跳一滞,从冬辰辰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那双眼中,她清晰看到了一个未来。
要是她点头说是,冬辰辰肯定会借口跟她来。
要是她摇头否认,冬辰辰肯定也会借口跟她来。
 
第43章 小狗
 
冬辰辰的两个反应,还真都被白简猜中了。
“先不说我了,你呢,你坐这辆车是准备去哪里?”白简薄唇牵起个弧度,抬手撩了自己耳边的碎发。
“我吗,”冬辰辰儒雅随意,把玩自己的手指,不怎么在意地耸肩,“我刚回来A市,顺路逛逛。”
还真是一个完美融洽的回答。
白简瘪了瘪嘴,不由这么思考。
没多久,冬辰辰偏头朝她笑,把橄榄枝重新抛回给她,“那你呢,坐这辆车是准备去哪里?”
白简的表现极不自然,侧过身别别扭扭整理着自己的发丝,“我……”
不管怎么说,她应该总是逃不过冬辰辰的两个圆滑选择。
而且既然冬辰辰和冬花花是姐弟,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试探试探冬辰辰到她身边的真正目的。
想着,白简的心情也被风吹得暖洋洋,好了许多,轻巧扬起下颌,展颜而笑,“我回学校,去A大。”
“A大么,”冬辰辰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没让白简发现,伸手摩挲自己的下颌,果不其然接下去说,“我姐正巧也让我去那边给她送点东西呢,咱俩刚好顺路啊。”
白简循声看向他,干巴巴掩唇咳嗽一声,别过脑袋去吹风,“是啊,真巧。”
望着窗外风景时,白简手里握着那把褪色却仍旧样貌崭新的伞,心里腾升种怪异。
没发愣多久,徐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里,徐昭的声线沙哑,闷声咳嗽着,气若游丝:“咳……小白,路上还顺利吗,你到哪里了?”
白简心说这家伙怎么总能正好踩到她的雷点,顺余角瞥去发觉冬辰辰正在看自己,眼神仍旧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温柔,可这温柔之下藏着道不明的深意。
觉来,反倒又阵毛骨悚然,尤其配上他温文尔雅的外表。
白简打了个哆嗦,关小了车窗,手捂在听筒,“我还在车上呢,还有好一段距离才能到学校。”
“大概多久?”徐昭的搭腔从电话那头闷闷传来,透着几分小委屈,“你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啊,我这边没关系的,只是打了两道石膏包扎的像木乃伊而已,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大概只有从小和徐昭一起长大的白简能听懂。
她捏捏眉心,被冬辰辰和那个红衣女人的事情一扰,太阳穴肿胀,情绪脱口而出:“好啦听话,你饿了累了困了就招呼一声护士,知道了吗,好好养着身体,不然改明儿我爸妈再去医院照顾你,肯定又得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了。”
说着,白简又有些痛惜,几乎咬牙切齿,但语气又保持如常的面上温和,“也不对,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受了这么大的伤,外加我爸妈已经撞见我在医院偷摸照顾你了,回去的时候就肯定得训我。”
一通长话说下来,白简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放松,半晌才后知后觉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没出声应答。
她拿下手机,看了看通话页面,确认徐昭没挂断电话,心里头感觉怪怪的,难不成这小子嫌她烦,所以跟以前一样干脆将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喂?”白简蹙了蹙眉心,为了自己不被爸妈教育,再度嘱咐,“千万记得啊,要照顾好自……”
后面的字音未出,白简就听到徐昭在听筒里低低笑了一声。
这声很轻,但因为离得近,公交车上又十分安静,清风裹挟徐昭的轻哼而来,带着几许讥诮萦绕她耳畔。
白简为这嘲弄的笑一怔,表情变得不自然,手摸到了后脖颈,揉了揉,“那个……”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徐昭缓了口气,话语更显得平静礼貌,语气却有种浅淡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听得白简心头一颤。
没等白简再说什么,徐昭顿了顿,接着启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饭一定要按时吃,就算赖床了来不及去上课也要多扒拉两口。宁愿早点将闹钟定早几分钟,也要给自己留出吃早饭的时间来,知道了吗?”
“好好好,”白简摸摸脖子,连连回应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叨叨,“我这么大个人了,我当然知道了。”
徐昭那边,貌似又轻笑一声。
若是白简还在病房,这会儿的徐昭指定会习惯性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瓜,然后嗤她:“你还小啊。”
话音落下,伴随白简的出神,徐昭很快正色,拉回白简思绪,“好了,路上注意安全,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哦,”白简眨巴眨巴眼,等徐昭挂电话前瞄了眼他俩通话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五分钟多了吗,“知道了,拜拜。”
徐昭慢了一拍,话语含笑,“知道了,再见。”
说完,他就利落挂了电话,在白简耳畔萦绕的动人嗓音也随而消散。
“还没见你和谁说话的时候,这么随性自然呢。”冷不丁,白简还沉浸思绪里的时候,边上冬辰辰开了口。
他扶了扶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气质在这瞬间微妙变了,给人种无形的威压。
要不是白简自小和徐昭这位高冷大师相处的还算熟,她这会儿指定会被冬辰辰的气场唬住。
还好,这次那道冷冽的目光不在,她放松了很多,只是笑容慢了半拍,搭腔回去:“其实都差不多啦。”
“不是差不多,”冬辰辰笑着,很认真地反驳她的话,“你和徐昭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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