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帮我看下后视镜。”
这段山道正好比较窄,车子无法转向,视野也不通透,白一一看了一下,出声:“我下车帮你看。”说着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上的李呈言伸手给她递了件雨衣:“穿上。”
白一一往后走的步子顿住,刚刚被握住的手腕仿佛还在发烫,她伸手接过,说了声谢,继续往车后面走。
“左边一点,对,这样正好……”
有了指挥车子很快开出了山道,李呈言继续转动着方向盘把车子回正,前面指挥的白一一继续往后退,脚下却忽然空了一下。
“小心!”
白一一只觉脚腕一阵刺痛,心中闪过一声完了,今天真是诸事不顺,随即她身形一晃在路边的树坑里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只是树坑而不是另一边陡峭的山壁,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还有一件不幸的事是,只顾着看白一一这边的李呈言脚下一个激动踩错了油门,车头直接撞到了路边的树干上。
“对不起……”回到车上的白一一神情低落,不仅为自己狼狈摔跤感到丢人,还为自己害李呈言撞了车而内疚。
驾驶座上的李呈言正在研究随行简易药箱,他快速找到了消肿止痛的喷雾,又拿出了一卷绷带,看向白一一道:“不用道歉,如果不是我让你下车,你也不会摔跤。是我应该说抱歉。”
“嘶……”药物刺激让白一一到吸一口凉气,对面人立马停下动作看她。
“抱歉,很疼吗?”
白一一看着他摇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我没那么娇弱,所以我们可以都别说抱歉了吗?”
女生脸上的笑让李呈言怔楞一瞬,然后也跟着弯了弯唇,应声道:“好。”
五分钟后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车坏了。
在又一次打火失败后,李呈言和白一一两人相顾无言片刻,李呈言率先出声道:“我去前面镇上找人,你在车上等着,我很快回来。”
地图显示现在距离下一个小镇只有不到两公里,来回半小时足够。
白一一动一下自己的脚,觉得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便对着他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点。”她说着把自己刚刚穿的雨衣递给他,又看到雨衣上沾了不少泥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你拿后座上那套新的吧。”
李呈言却打断了白一一收手的动作,直接将那件脏了的雨衣接过来:“不用,”他说着又出声叮嘱,“你自己小心,这边没什么遮挡物,还算安全,你就在车上等着哪里也别去,知道吗?”
女生望着他乖乖点头,李呈言看她一眼转身,车子外面又传来一阵雷鸣,一只手伸来握住了他的手臂,打断了他刚要开门的动作。
李呈言望向女生泛着一层水润的圆眼,她动了动唇出声:“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面前人因为脚腕的伤疼得眼尾还有些泛红,额前的发梢上沾着一点泥土,整个人都透露出可怜兮兮害怕被遗弃的气息,李呈言喉间紧了紧,被抓住的那只手握了下拳,抬了起来。
男人的大手在白一一额间停下,动作轻柔地碰了碰,然后用温柔至极的嗓音出声:“我会的,等我回来。”
白一一那颗脆弱的心脏一瞬间仿佛又被什么击中了,握着男人手臂的双手还在贪恋那点温热的体温,可那点触觉还是离去,在一声关门声里,白一一的心脏也跟着缩了缩。
或许是天边的乌云太过浓厚,连天边最后一缕天光也遮得严严实实,或许是那闷闷的雷鸣过于骇人,那滑落的山体仿佛近在眼前,又或者,是脚上的伤太疼了,让白一一像是缺爱的幼崽,对同类过分的依赖,李呈言明明只是去镇上找个人帮忙,白一一却体会出一丝生离死别的意味。
“呸呸呸!”白一一赶紧几声呸掉这个不吉利的想法。
可是那种朦胧中透着酸涩的情绪依旧存在,在这种情绪的催动下,她望着雨幕中穿着黑色雨衣离去的背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等下次见面,她要将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都说个痛快。
等待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白一一一遍又一遍看着手机,望着孱弱的信号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因为路程不远她没有及时补充电量,现在手机只剩百分之二十五的电。
又看了几眼她果断开了节能模式,还剩不到十分钟,肯定够用了。
雷声已经停了,风声和雨声却越来越大,白一一此时内心已经无比后悔把度假地点选在南方,去北方的哈尔滨滑雪不香吗?去三亚晒日光浴不香吗?
埋怨后悔也无济于事,她拖着行动不便的伤脚艰难爬到了后车座上,打开双肩包拿出了一件外套披上,气温也越来越低了,不知道只穿了一件T恤的李呈言冷不冷。
白一一是在又一声轰鸣声里惊醒的,她不知何时睡着了,突然的昏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听到雨声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车上。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身上的酸痛在提醒着她,她好像发烧了。
车厢和外面都已经一片昏暗,她只能通过不远处的动静判断出,方才的地方又有山体滑落了。
她一边庆幸离得远一边又打开了手机看一眼,时间显示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距离李呈言离开已经有一个小时。
印入眼帘的数字令慌乱和不安瞬时包裹了她,她挣扎着从后座上爬起来,却因为动到了脚腕又吸一口气,她无措地望着车窗外的一片漆黑,眼眶里有泪水在积蓄。
怎么会呢,才不到两公里的路程,怎么可能会还没回来呢?
是因为没找到人,还是被别的事耽搁了?
白一一一边找着各种理由一边安慰自己,却发现此时再多的理智分析都没有用,因为再怎么分析,那个令自己最害怕的结果还是明晃晃地刺在脑海里,让她无法忽视,无法呼吸。
“李呈言接电话。”白一一喃喃着拨打着那个号码,听着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心里又凉了一大片。
“怎么可能,我这个乌鸦嘴,怎么能……”白一一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一开始都是顺顺利利的,怎么忽然一点不顺就事事都不顺了呢?
都怪她订票订那么早,他们如果晚走一天,肯定不会这么多倒霉事。
说这些都太晚,她用微凉的双手拍拍脸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对,她发烧了,她需要吃点药。
她又颠颠撞撞爬回了前座,找到了驾驶座上的药箱。
在手机微弱的光亮中她看到了插在方向盘前的车钥匙,她拧开钥匙打开了车顶的应急灯,温暖的光亮笼罩在车厢,眼前的一切明亮起来,白一一揪着的心缓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找药。
用矿泉水服下退烧药,白一一的胸腔里的躁动随着冰冰凉的矿泉水冷静了一瞬,随即她回到后车厢找到了剩下的那件雨衣,又翻着背包找到了一只手电筒。
她不能坐以待毙,万一李呈言有什么意外,她会后悔一辈子。
即使发着烧,白一一的意识还是清醒的,顺着雨衣帽檐扫过来的雨水也在提醒着她,她要小心再小心。
顺着李呈言离开的方向,她打开了手中的手电筒开始一步步往前挪,她还在路旁捡了一根木棍撑着,有额发顺着领口散落出来粘在脸上她也无法顾及,只凭借本能一步步往前走着。
手电筒白色的灯光里的道路还算平坦,抵消了她心底的一部分不安,或许李呈言正在赶回来,可能就在不远处了,她不能慌,她不能乱上添乱。
她小心翼翼地把脚下的路一步步踩实了,还不时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以防再出现坍塌或者滑坡事件,目光所及的道路愈加宽阔,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岔路,白一一心底愈发地坚信,李呈言肯定就在不远处了。
白色的光亮在一步步的挪动中不断往前蔓延着,白一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想着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直到白色的光亮停留在一堵泥土堆积的石壁上。
白一一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泥泞的路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洒狗血啦好开心
第22章 Chapter.22
Chapter.22
白一一无法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她只知道她浑身没一点力气,像是被火烤着一样,五脏六腑都在煎熬中灼烧,那唯一跳动着的地方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箍着,跳一下便是一下抽痛。
“李呈言。”她口中喃喃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跌坐。
“李呈言,”她用尽气力喊,“李呈言!你听得到吗!”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堆积在路中间的泥土堆没有一点声响,路侧本是用石块堆砌的墙体,本应该比天然的泥土山体更加牢固,却不知为什么,还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有什么混着雨水一起在脸侧滑落,白一一抬手抹掉:“不会的,不会那么巧,只是恰好堵住了路,他一定也在那边想办法过来。”
“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总是善于分析各种结果的白一一罕见地笃定着自己的猜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相信这一点,她还能做什么。
“他可能在联系我。”白一一喃喃着掏出雨衣里面外套兜里的手机,抬起手臂挡住头上的雨低头按亮手机,电量告急的手机屏幕闪了闪,一声低电量提醒弹出,下一秒便开始播放自动关机的动画。
“啊!”白一一惊呼一声,“有没有搞错?”
她反复按了几下,黑着的屏幕不再有丁点反应。
“为什么啊……”绝望至极的白一一终于忍不住泪水,哭出了声音。
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之后,她已经很少流眼泪了,这一次好像要把这些年的泪水全都补回来,雨水混着泪水,和凌乱的长发一起,糊了她满脸。
“李呈言,”黑暗的雨幕里,缩成一团的女生坐在地上哭得声音嘶哑,伤心至极,“你不能有事,你明明答应我会小心,你答应我的,你还说让我等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呜呜呜……”
想到他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触动自己发梢的手,还有那温柔的话语,白一一哭得愈加伤心,她此时终于懂了宁茹所说,有些事不去做,再回想便全是遗憾。
她现在便十分地后悔,后悔在山上没说出口的话,后悔重逢没说出口的话,后悔八年前没说出口的话,她不想再去想任何的后果,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的结果,但是唯独不能接受,李呈言无法回来这一点。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后面雨停了,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耳侧,她的大脑已经无暇思考太多东西,便已经没了意识。
白一一再次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然后是印入眼帘的熟悉场景,她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医院。
下一秒她整个人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她慌乱的眼神四面环顾,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有没有人?医生,护士?”白一一伸着手臂去按床头的按铃,一声低沉的呵斥响在耳侧。
“不要乱动。”
白一一抬头看向门口的人,还在酸痛着的眼角立马又溢出了湿润。
门口拎着水壶的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床前,帮白一一放好了扎着针出现回血的手,又把挂着的输液瓶往上挪了挪,才看向坐在床头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
白一一近乎贪婪地看他精致的眉眼,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抿着的唇,还有为自己动作着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她生怕这是梦,害怕眨一下眼睛又会回到那个漆黑的雨夜。
直到对上男人沉着的双眼,白一一动了动唇,想喊他的名字,却被男人冰冷的指责打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
“你还是小孩子吗?”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出口的话却比她刚淋过的那场雨还要凉,“留在车里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事情的后果?”
白一一眨一下眼,粘在眼角的一滴泪水随之坠落,她赶紧低头,出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
即使是一闪而过,李呈言也看到了女生眼角的那点晶莹,他想要出口的话顿了顿,变成了解释:“来的路也被堵了,一起的大哥带我走了另一条路,耽误了一些时间,没信号也无法跟你联系。”
有了解释,后面出口的话也无法严肃,只是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情况,该说的李呈言还要说,他只能缓了语气道:“但这并不是你发着烧还往外跑的理由,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对自己的健康和安全负责,你有没有想,昨晚那种情况,即使我出了事,你又伤又病能做些什么?”
白一一满目泪水包在眼里忍着不让它落下,在对方的质问下摇了摇头,态度良好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昨天确实是我太冲动,我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我只想着,万一呢,万一我能帮上一点,也比我什么都不做好。”
她也没想到,她的理智在这种时候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根本没有分析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更没想到,李呈言会这样生气。
她无法控制的情感不仅让她自己失去了理智,好像也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她确实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直接点说就是自不量力,她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没想到冲动之后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万一她有意外,李呈言会面临什么,该如何面对自己父母,这些她都没有想到。
可是她只是太喜欢他了啊,关心则乱,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对不起,”白一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给你添麻烦了。”
盯着女生头顶乖巧的发旋,李呈言裤兜里的手握了又握,紧紧抿着的唇动了动,斟酌着开口:“我不是想要你道歉,你也不是麻烦,我,我只是不希望你……”
“我明白,”白一一点着头打断,又抬起头用闪着泪光的眸子看他,“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发誓。”
“没有下次,这是一方面,”李呈言又道,“但另一方面,我也,”他望向那双眼,“我也很担心你。”
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白一一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哭包,而且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流出滑落,不要钱一样。
“你别……”突然的泪水让李呈言慌了神,他高大的身形立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伸出手想去帮她擦一擦,那泪水又太多,他又到处找纸巾,又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买,最后只能试探着伸了伸手,将手放在对方后颈轻轻揽了揽。
“呜呜呜……”女生顺势靠在了他的腰际,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