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女人欣慰一笑，“我们果然还是相似的？”
豆芽菜却忽然抬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是吗，相似吗？”
那双清澈眸子熟悉又陌生，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白一一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望着眼前光亮大脑一片的空白。
忘记拉窗帘，窗边已经有晨光破晓，徐徐凉意送进室内，空调已经停了，白一一却还是睡了满头的汗。
每当到了夏天，想剃秃头的冲动更强烈了。
满脸憔悴像是熬了个大夜的白一一拉着脸把怨种长发用头绳和大发夹捆成了飞天扫把，然后拿着牙刷去洗漱，途中还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希望能把梦里残留的那点混沌拍出去。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洗手间是二楼公共的，勤劳的女主人每天都会早起打扫，她看着打开的门正想打招呼，李呈言高大的身型出现在门后，白一一一声阿姨拐了弯：“阿……你，好早。”
李呈言刚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支头朝上的扫把，把门完全打开定睛一看才反应过来，刚起来的女生睡衣领子都是歪的，露出显眼的锁骨和一点白皙的皮肤，他赶紧移开眼看向脖子以上，正对上对方还睡意朦胧水润的双眼。
他一下子想到了森林里纯真可爱毫无防备的小动物，听到对方的招呼，他开口话音都有些找不着：“对，你也挺早。”
现在时间刚刚五点，两个出来玩的人上班都不一定起这么早。
“嗯……”白一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发型，脸皮有些挂不住，抬手努力扇扇风，“太热了哈哈，热醒的。”
李呈言看着女生脸上的笑不由得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嗯，那你快洗洗吧。”说着他让开了洗手间门口让白一一进去。
进门的白一一赶紧关了门，对着镜子继续扇着风给脸上散热，脸上的表情全是痛苦不堪，继让对方听了自己九转十八弯的高音后，她再次创造了社死新高度。
她头上那随着扇风动作呼扇呼扇的“扫把”好像也在对她进行着嘲笑。
因为她的头发不仅长发量还密，一般发圈扎两圈会松三圈又不够，发质还又硬又滑，丸子头也基本难成形，她才在网上淘了个大号发夹，下边绑个小丸子剩下的发梢往头顶一夹，麻麻再也不怕她热着了……
亏她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挺聪明来着，之后也刷到过别的教程，但一直顺手这样搞，而且也都是在自己家，舒适才是最主要的，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刷着牙的白一一觉得要把收藏夹里的一些长发居家发型学起来了。
调整了半天，白一一还是梳洗打扮后出了门，因为在苗寨耽搁了几天，他们的旅程要继续了。
他们的下一程路途有些远，是要去一个挺有名的古镇上，这边的古镇之多白一一在做攻略时就有被震惊到，其中有名的古镇就不少，虽然众多网友在都力荐5A级的青岩古镇，她挑挑选选还是决定先去镇远古镇，不为别的，只是那一排排临水而建的古建筑看着就很凉快。
在苗寨住了四五天，算算日子他们出门已经有小半个月，南方的天气明显开始变热，空气里的湿度也明显升高，如李教授所说，六七月正是南方的梅雨季节，白一一估计之后一段日子降雨是少不了了。
临走前他们采购了些东西，白一一买了两套质量好点的雨衣，如果下大雨，景区里那种薄塑料雨衣还真不如不穿。
民宿的女主人吴阿姨听到他们走还有些舍不得，往他们包里塞了好几瓶自家做的辣椒酱、小咸菜等吃的。
“你回去做酸汤鱼用我这个辣椒就可以，只有这种辣椒做出来才是那个味儿。”
“谢谢阿姨，您保重身体。以后有时间一定再来住几天。”后半句白一一绝对是真心的，她都想好养老了。
“不客气不用谢，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说着吴阿姨又笑了笑，“希望下次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最后能带个胖娃娃一起。”
一句戏言让两人表情都不自在了那么些许，吴阿姨自觉看穿一切冲他们挥手：“车来了，路上小心，欢迎下次再来。”
车子是他们网上租得一辆吉普，本来还想找个司机，李呈言说他技术还可以，习惯了节俭的白一一便没再多花这一份钱。
刚坐上车白一一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驾驶座上的人看她一眼说：“要不要放下座椅睡会儿？”
听到睡觉这个字眼，梦境里的画面闪过，白一一昏沉的大脑瞬时清醒，下意识地并不想在他面前睡着：“不用，没有很困。”
可十多分钟后，白一一脑袋歪了几下，还是睡着了。
李呈言又谦虚了，他开车很稳。
留意到旁边人动作，李呈言开着车子在路边停靠下，从后座上拿了一个抱枕，小心夹在了白一一的脑袋和车门中间。
车子刚起步没两分钟，睡着的人动了动，抱枕从座椅上滑了下来，和车门只有一步之遥的脑门眼看就要撞上去，驾驶座的人伸手不及，只抓住了女生的肩头。
温热的体温从掌心真切传来，歪着脑袋的人竟然没醒，看来是真的很困了。
白一一再次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片树荫下，风吹过浓密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她一边喃喃着“下雨了”一边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本书，还有点熟悉，是她带上车打算途中看的那本。
随即一只修长的大手把书合起，耳边响起男人低低沉沉的像是耳语的声音：“醒了？”
一股酥麻顺着耳尖袭上了脑袋顶，白一一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对方的肩头，手肘下还垫着一只粉红抱枕。
她本能的先摸一下嘴角，还好没有丢人，又想掩饰尴尬转转脖颈，却吸一口气捂上酸痛的地方，脖子好像不是她的了。
“还好吗？”李呈言出声问。
“还好，小问题，”白一一手捂脖子僵着身子坐好，又道，“你怎么没叫醒我，已经到了很久了？”
李呈言摇摇头：“走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起风了，预计半小时内会有降雨。”说着看她一眼，“刚停下，才想叫你你就醒了。”
白一一看一眼书页翻动的痕迹，又看一眼时间，她睡了至少两个点。
“饿了吗？先去吃点东西，等雨停下再走吧。”
“好。”
车子停下的附近正好有餐馆，作为旅途中随机选的地点，餐馆里的食物意外的还不错。
饭还没吃完，外面就响起来雨滴落地的声音，一同伴着的还有大风袭卷的声音，店主开着窗户，凉爽的气息吹过，有雨滴被吹进来，这两天的潮湿闷热终于袭卷而去。
店主赶紧过来关窗，白一一打个嗝，又夹了一个豆腐圆子，她本来就爱吃豆制品，这又是油炸的，对其喜爱度又上一层，入口外脆里嫩满口香，想学的菜谱又新入了一个。
店主关完窗经过时，放下筷子的李呈言叫住了他：“老板，再来份豆腐圆子。”
“哦，好嘞。”老板愉快应了离开。
吃得嘴上油光闪闪的白一一看着盘子仅剩的两个圆子抿了抿嘴，一双眼带着不好意思看向对面男人：“抱歉，我好像吃太多了。”
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白一一很少吃饭不顾及别人，尤其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吃饭时遇到爱吃的也不会只顾着自己，出来这两天大多时候她成了被照顾的一方，一时竟有些忘乎所以了。
看着白一一带着小心和愧疚的眼神，李呈言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出声：“不用道歉，不浪费食物就已经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还有要加的吗？”
男人脸上扬起的笑靥让猝不及防的白一一看呆了眼，毕竟平时对方笑也是微勾唇角浅浅一笑这种程度。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好看的眼弯着，夺人心魄。
这放在古代绝对是会被当成勾人的妖精的程度。
又听到对方的答话，拿着筷子的白一一垂下脑袋掩饰眼中上升的情绪，也出声笑笑道：“不用了，再多点就没办法尊重了。”
“放心，”李呈言又道，“还有我。”
简单几个字让白一一眼中的酸胀更甚，只埋头继续吃。
作为家中的老大，凡事让着弟弟妹妹是她在这个家生存的第一准则，虽然在吃穿用上父母也没有委屈到自己，但心理上的落差还是存在的。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没那么在意的，她已经大了懂事了，用不着在意，可是听到李呈言这几句简单的话，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控制的触动。
抛开别的不说，白一一很愿意跟李呈言这种人做朋友。
行事举止分寸有礼不是最重要，主要是难得有人让白一一体验到以她为主的玩乐。
这种被纵容、事事为先、放在第一位的感觉实在是太好，谁还不是个小朋友呢？
可她感动的同时却煞风景地想到了另一点，这样下去她会沉迷进去会上瘾的，万一以后分开……
只想想，她竟然就感觉到心里抽痛了一下。
这股情绪来得突然又像是蓄谋已久，让白一一嘴里的食物都忘记咀嚼。
她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她爸妈的爱情故事。
她爸妈是自由恋爱，听说当初她姥姥姥爷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嫌弃爸爸家庭不好，怕妈妈跟着吃苦受罪，但最后爸妈又是下跪又是绝食愣是把这门亲事磨下来了。
婚后一段时间妈妈跟着爸爸过得确实很辛苦，直到现在都没少听她妈抱怨，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绝对不会嫁给她爸。
但往往还会带上一句，“没办法，咱家女的都是死脑筋，最擅长一棵树上吊死，你姥姥是，我也是，这辈子我算是吊在你爸这棵歪脖树上了，你可千万把眼睛擦亮了”……
每当听到这句白一一都很是不以为意，一般人她才看不上，她要找就要找最好的，所以即使是找一个理想男友的理想标准，找的也是李呈言这种程度。
直到她渐渐长大，遇到了更多的人，其中也不乏优秀的人，可她潜意识里总会把对方和她的理想标准拿来一起比较，这样的理想型男人天底下又会有几个呢？
都说初恋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有些人的初恋甚至会记一辈子，白一一认为李呈言根本算不上她的初恋，她连暗恋都不愿意承认，可是现在看，仅仅是一段小女生自娱自乐的幻想，她好像就这样挂树上了。
豆腐圆子带着喷香的热气被摆上桌，下一秒就被推到了白一一眼前，白一一抬起被热气熏红的眼睛看向桌对面的人，脑海中全都是完了的警报声。
白一一承认自己产生了误判。
当一纸协议摆在面前时，在理智上，她满脑子都在权衡各方面的利益相关，只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自己赚了，就算有什么意外，她也不会吃亏。
她思想并不那么开放但也不是老古董，在现在的社会，结婚、离婚、再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离过婚的女人这个标签也已经越来越淡化，所以她认为一场婚姻也不会给她的人生轨迹带来太大变化。
至于在感性上，她承认她有看脸的成分，甚至也有过给自己的青春圆一个梦的想法，可那也只是想想，这点仅存的臆想止步于作为一名女生的自矜上以及对对方的尊重上。
多年后的李呈言确实变得更成熟更加有魅力，可让她对着摸不着的爱豆幻想下还行，让她对着有了近距离接触的人继续想，她过不了自己羞耻心那关。
而且她想，李呈言会找她合作说不定就是看上了她相亲时那番话里的“利益至上”，用利益维系的关系，他应该不会想掺杂进感情。
无论是感情里掺进了利益，还是利益里掺进了感情，事情的复杂程度都会变得很难处理。
很巧 ，她也是讨厌麻烦的人。
可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清醒理智。
她现在想拿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在爱情面前，真的没有理智甚至智商可言。
接下来在嘈杂的雨声里，等待变成了一种煎熬。
好在这场雨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停下，两人继续驱车前往目的地，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古镇上。
雨后的小镇很是凉爽，清凉的夜风吹来，白一一思虑过多的大脑得以放松了些许，在预约好的旅馆中整顿了片刻，便拿着计划本敲响了李呈言的门，她想商量一下明天的路线。
镇远古镇占地还是挺辽阔的，她规划了两天的路线有点赶，所以想问下李呈言急不急着回去，不着急可以多留两天慢慢溜达，来的路上她有听到对方接到同事电话，似乎有点什么事。
其实之前每到一个地点白一一都会去找对方商量一下，今天也不列外，但她这次却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心里有了些什么，做什么都感觉心虚，虽然她今天的理由更名正言顺。
敲开门后李呈言便回到了电脑前，她看到对方关上了一个文件，然后才随着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前。
听了白一一的问题后，李呈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又很快换上一脸的平静，他否认道：“没有，只是一点小事，说好是一个月，我便不会食言。”说到这里他把试探的目光投向白一一，“你那边也没问题吧？如果你工作有需要或者觉得玩累了，我们提前回去也可以。”
白一一赶紧摇头：“没有，我还没玩够，”又觉得反应有些夸张，补充道，“上班这么久，难得偷懒这么长时间，我才舍不得回去。”
说到舍不得，白一一又开始心虚，在对方的视线下脸都开始发烫，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可以这么薄。
“那就好。”李呈言面上放松许多。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时无言，平时挺和谐的气氛现在竟然出现了那么一丝诡异的尴尬。
平时和谐是因为相比话比较多的白一一绝不会让气氛冷下来，没话说了也会直接告辞离开，而今天负责气氛的白一一出门忘了带脑子，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游离又迷离的状态，一时没接上话，而李呈言又不太会主动找话题，场面便这样冷了下来。
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人，李呈言轻轻清下嗓子，有些摸不准是发生了什么，回顾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又想到她刚刚的话，难道她其实是想回去的？
和自己一起旅游挺没意思的吧？
李呈言暗地里咬下牙，恨自己生了个笨舌头，同时也在想着，不能让她走，好不容易得来的共同相处的机会，怎么能走呢？等他们回去，短时间内他的工作是闲不下了，岂不是全都功亏一篑。
而让他最绝望的是，直到现在路程即将过半，他竟然还没有完成一个完整系统的追求方案，不，是没有完成一个他满意的。
按着师兄发来的文件他已经写了好几版，不知道比他写论文认真多少倍，可他总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