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最后他想，他不想把他俩的爱情变成和那些代码一样的东西。
虽然他热爱着他的工作，严谨的字符和缜密的公式能得出所有想要的答案，而把它们排列组合后又能得到一个个全新的东西。用已知创造未知，用创造回归本璞，没有比代码更浪漫的东西。
可他的生活里已经充满了严谨的秩序和缜密的分析，已经是那么井井有条，那么板板正正，如果连爱情也是这样，靠计算和规划来得到，人生岂不是太无趣？
想着他又看向面前的人，她是那么的鲜活，好像跟自己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他见过很多人，漂亮的、丑陋的、聪明的、笨拙的，却都无法带给他像她这样的，那种似乎已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吸引。
恍然间他又想到了高中的白一一，她不是那些女同学中最漂亮的，却是看着最舒服的，总是能让他一眼看到的，是因为她那一头长发吧，最开始李呈言这样想。
可随着注意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李呈言停驻的视线也越来越长，开始觉得，那些女生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细想起来，应该是从发现那个嫌弃自己的女同学也是排球队的一员开始。
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
学校每年的运动会是李呈言必参加的，排球队除了男队也有女队，女队是今年新加的，双方的训练场地并不在一起，一个在西操场一个在东操场，所以他是在一次男女集训时才发现，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也会打排球，还打得挺不错。
一声哨响教练让两队集合，宣布了混合训练的决定，主要为了技术交流共同提高，还出言提醒男生们风度一些，收些力。
宣布完分组后队伍便散开，开始自顾自做准备活动，和李呈言一组的男生眼神不断在各位女队员身上打探着，忽然看到了那有着一头显眼长发的女生。
因为这是学校里有史以来第一支排球女队，之前男生间对于她们早就有所调侃，所以他不由得想到了什么出声道：“这发型有点吃亏啊，如果运动会上比着比着变成两队之间互撕，这头发就是她最大的弱点，岂不是一抓一个准？”
这句话令李呈言反应了一瞬，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张张嘴正想说什么，一只排球比他更快砸到了身边男生身上。
两人抬头看，不远处已经把长发绑成高马尾的女生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对不起，不小心，忘记收力。”她说道。
一句收力和教练那句让男生收力形成鲜明对比，说话的男生面上有些恼，可憋红了一张脸，又觉得不占什么理。
思绪间女生已经抬步弯腰把排球捡走，直接走到了教练面前，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但之后的两次集体训练她都没有出现。
李呈言还想着她气性挺大，就这样直接退出比赛，有些太冲动，可后来在他们男排结束比赛后听到了他人的讨论，他们学校的女排赢了隔壁高中，一位长发女生得了mvp，姓白，叫白一一。
那位发出嘲笑的男生听到时脸上满是尴尬。
后来那个身影便好像自带了定位，让李呈言总是能在人群中看到她。
有时候是在课间操的操场，有时候是在人潮拥挤的食堂，有时候是在回宿舍路过的女生宿舍门口，还有时候是夜晚男女同学偷偷觅食的食堂对面的小超市。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他很轻易便改变了不愿住宿的想法，还在一次下楼买笔后便每天晚上都要去小超市里转一圈，并且会有意无意地逗留许久，只为等到那个身影出现后在小超市昏黄的灯光下看她一眼，看她今天头上的发卡换了什么颜色，看她拖鞋上将掉未掉的蝴蝶结今天还在不在，看她今天又诱拐了哪一位舍友……
那时候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算正常，甚至还有些变态。可他那每天高速运转的大脑只考虑今天吃什么就已经很是头疼，这种难得放松、不用思考、还挺愉悦的活动让他并不愿浪费时间思考别的。
现在想，这一切的一切，包括那天听到对方和女同学对他的谈论、同时都在排球队、在食堂遇到、在小超市遇到……这些都是可以用代码来编写或者计算来推导的吗？
总之他推不出。
所以他想要的追求方式是哪一种？亦或者说，抛开套路的计算，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对方爱上自己吗？
他还是不知道。
就像是现在，他就在为他应该做点什么而烦恼。
一声手机推送救了李呈言，推送的软件图标有些陌生，是李呈言在看到白一一的朋友圈后下载的一款游戏。
朋友圈是在大约凌晨两点发的，文案只有一个愤怒的小表情，加一张连败截图，连续的失败看着就很惨，真难得她早上还能起那么早。
走神的白一一因这声提示回神，她也看到了桌面的手机，下意识出声问：“你也玩这个？”
李呈言脑中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回道：“刚开始玩，还不太会。”实际上他才刚过了新手教学。
他对这游戏只停留在“很多人玩”这个概念里，实际上这也可以一言以概括他对大部分游戏的印象。
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他确实很少玩游戏，高中时跟风玩过几款，但很快就会在看穿套路后丧失兴趣，把注意力转移到其软件设计上，后来他还自己写过几个小游戏，但收获的成就感很快到达他的多巴胺阈值，转而继续关注起其他的东西。
“哦，这还挺好玩的，你慢慢学，我先走了。”
李呈言不知道对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好玩”两个字，好玩在连败吗？
不过不等他思考太多，看着白一一已经站起身，他开口道：“规则我有些看不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杂乱的思绪让白一一没留意到“看不懂”这个词出现在李呈言口中是多么突兀，只感谢这个简单的问题可以清空一下自己的大脑。
“可以啊。”
“这个和lol挺像的，但比它简单，你看这里两个阵营，这边是对方的塔……”
白一一讲得很仔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甚至连“你知道金币能买东西吧”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而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垂首看着手机的人满脸认真，很是配合点着头，实际上眼神却忍不住一直往她脸上扫。
怎么能连讲个游戏都这么认真的可爱……原来她不止头发长，眼睫毛也这么长……脸上也肉肉的，是婴儿肥吗？想捏一下……皮肤怎么会是粉色的，是用了一种叫腮红的东西吗？原来她来见自己还化了妆？
……
白一一是真的讲不下去了，她好心给他讲解，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盯着自己，就算她今天犯懒没有化妆，也用不着这样盯吧！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白一一迫不及待问。
李呈言指一下手机屏幕：“这个技能，还有这个铭文，都不太懂。”
“哦，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你上网查吧，网上很多攻略的，”白一一说着已经干脆利落起身，“我有点困了，走了，晚安。”
看着女生带些仓促的背影，李呈言有些郁闷，他还想让她拉自己打一场来着。
事实证明，他师兄的思维导图也并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从共同话题入手这点就不错。
之后一连三天，两人都没能踏出旅馆门口半步。他们入住的第二天当地就下起了雨，后来中雨转大雨，大雨转暴雨，连绵不绝中竟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而李呈言在掌握了那么一点点小手段后，便勇敢地进行了新的尝试。游戏他不想用了，因为他还不太会，并不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太丢人，于是他想到了那天在白一一手中看到的书。
那本书他在车上翻了几页，虽然不是他平常会看的类型，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于是他尝试以闷在房间无聊的借口，主动给白一一发了消息。
Li：那天在车上翻了一下你那本书，感觉不错，有类似的推荐吗？
对面的消息很快过来。
一条喵：有的，你直接搜作者名就能找到，但我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一本Li：没关系，我带了Kindle
正无聊趴在床上的白一一抓抓头皮，有点诧异李呈言会对这种娱乐性大于文学性的小说感兴趣，她去过他的书房，满书柜的书她只看一眼封面就头疼。
她正翻着表情包想着回哪个好，对方又过来一条消息。
Li：室内光线不太好，一起去楼下咖啡厅看书吗？
白一一困倦的眼皮一个激灵跳动一下，眼睛完全睁开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她好像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16章 Chapter.16
Chapter.16
咖啡厅位于一楼的西侧，玻璃窗外的雨滴依旧很急，也因此这会儿咖啡厅里还挺忙，大都是酒店里无法出门游玩选择过来消遣时光的。
费了点功夫找到座位，一旁服务员立马上前询问，李呈言看向白一一：“拿铁？”
白一一点点头，心脏为对方记住了自己的口味雀跃一下，然后被“对方的智商记住一个口味完全不是问题”这个意识拍了回去。
李呈言又给自己要了杯美式，便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Kindle上。
白一一张张嘴，收回了和他聊聊情节的想法。
靠窗已经没位了，他们的位置比较偏，倒也逃脱了嘈杂，耳边只剩雨声，竟意外地挺适合看书，没两分钟白一一便完全沉浸到了情节里。
正看到精彩处，白一一的大脑飞速运转，恨不得用眼和眉毛一起用力给主角加油，耳边响起了男生的声音。
“第一案凶手是那位老师吗？”
白一一的眉毛停下作法，看向对面人：“对，你看的好快。”
对面人手下继续翻了两页，几分钟后又道：“第二案，是牧场的老人？”
白一一张着嘴阻止未果：“我还没有看完，”被剧透的她蹙起眉头，语气带上了埋怨，“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哪有你这种跳着看的？”
男人停下翻页的手，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后又变成自责，然后开口解释道：“抱歉我以为你看过了，我没有跳着看，只是猜的。”
他本意是看快一些赶上白一一的进度，这样可以一边看一边讨论一些细节，却没想到她早在阳台上睡午觉就在看的第二案现在还没有看完。
一句猜的让白一一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归为一句：“我不信，你怎么猜出来的？”
白一一看的第二案的进度已经到了尾声，确实是牧场的老人嫌疑最大，但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
而对方两句话只隔了不过五分钟，五分钟连第二案三分之一都看不到，人物的动机有些到了最后才会完全补充完整，他怎么可能猜得到？
面对质疑，李呈言有理有据，调到了第二案的开篇指给她看：“这位作者的风格很明显，他喜欢埋伏笔，虽然有些埋得很深，但里面的逻辑性是非常强的，就像是这里的粗布，从经济水平上看，只有这位老人比较符合，还有第一案这支开篇的粉笔……”
白一一却不甚赞同：“这里面的偶然性太强，谁说只有牧场的老人才能穿粗布衣服，商人不行吗？万一是商人偷了老人的衣服呢？”
“商人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李呈言找不到他会这样做的逻辑。
“理由是可以在故事的最后面补充的。”白一一喜欢看这本书的理由就是期盼最后意想不到的反转。
“如果是为了反转而补充的理由，那太勉强了。”换句话说，不符合整体逻辑的答案在李呈言眼里就是虎头蛇尾、故弄玄虚。
“但你要允许意外的存在。”就像关键性的证据没有出来，她认为每个人物身上都会存在反转，她喜欢考虑到每一个可能性。
此时据理力争的白一一显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之前的“要优雅要淑女”的打算。
李呈言不紧不慢继续说到：“对于推理小说而言，意外也是有迹可循的。就像有句话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因为太忙姗姗来迟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人的辩论：“您的拿铁和美式，不好意思两位，久等。”
思绪被打断，白一一理智回了笼，接过自己的拿铁没有继续方才的辩论，而是轻咳一声道：“那你看这种书岂不是会感到很没意思？”
这句话令李呈言的有理有据乱作一团，掩饰状拿起自己的美式喝一口道：“不啊，我也经常猜错，这只是一个概率性问题，而我只是推出了概率性最高的答案，其实你说的商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事实上，这种书确实不在他的日常书单里。
“是吧？”即使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白一一还是无法放弃自己的“万事皆有可能”论，说着她手下继续翻页，“你先别看，等我很快告诉你答案。”
三分钟后，白一一脸上的期待归为平淡，甚至还有些失望：“竟然没有反转。”
李呈言挑下眉示意：“开始第三案吗？”
白一一也跟着挑下眉，感觉受到了某种挑衅，手下继续翻着道：“你等下，我们看，前十张吧，然后一起猜。”
这种互动是李呈言喜闻乐见的：“没问题。”
两人一直在咖啡厅待到晚饭时间，把十个案子全部看完，两人对阵结果三比七，白一一是三。
好歹也差点打成一比二，白一一对自己的智商还是挺满意的。
另外她决定找一本结局全部反转的，找时间再战。
而轻松赢下比赛的李呈言此时却并不太轻松，因为他竟然猜错了一个案子，并不是那个案子有多么特殊，而是白一一一直在旁边强调这种可能性、那种可能性，说得他不由得也跟着多想了一步，竟然就这样错失了正确答案。
也是这一次错误，让李呈言有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受，他并不是没有做过错题，也不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所以这次的感受只让他感到新奇。
回到房间的李呈言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对这个错误并不反感甚至气馁，而是觉得有趣，就像是自己世界里笔直的线条跳出了一曲舞步，而这首舞曲的演奏者便是白一一。
当初景依依问他喜欢白一一哪里，他的答案听起来很完美，但只有他知道，他确实无法说到详细的每一点。
可相处越久，李呈言越能发现关于“喜欢白一一”这个答案的前提条件在一点点被补充完整，这种倒叙的推论法让他感到有趣的同时也在渴望更多，他想，原来意外的欢喜也是有迹可循。
另一边真正见识到了李呈言的实力的白一一也在思考，她内心无比佩服的同时，满是望尘莫及的绝望。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了多年的学渣，忽然得以窥到了学霸世界的一角，真正接触到学霸的思维学霸的学习方法，她好像灵魂都跟着得到了升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