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一刻她的思绪很乱，情绪很复杂，甚至第一反应是，她怎么这么倒霉会碰见他？连眼泪都因为丢脸而流得更多了。
但最后结结实实留下的是一种欣喜。
哪怕这个世界都熟睡了，却还有一个人跟你一样清醒着。
肖遥很快也注意到站在玻璃窗外的她。
准确地说是哭着的她。
他微微抬头，蹙眉，焦臻看见了他的眼睛。
而后，男人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焦臻努力收住眼泪走了进去。
她刚坐定，肖遥先给她抽了两张纸，而后将身旁没打开的苏打水推给她：“无糖的。”
焦臻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又用双手握住瓶身，凉凉的，很舒服。
“谢谢。”
肖遥扫了她一眼：“牙疼？”
果然，林一诺这个大嘴巴。
焦臻下意识摸了摸有些肿的左脸说：“嗯，有点儿不舒服。”
“等消肿后就拔掉吧，要不然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炎。”
“嗯，医生跟我说来着。”焦臻听他的语气很有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也长过智齿？”
肖遥吃了一口泡面：“嗯，大二的时候。”
好早。
他吃面的时候很斯文，几乎听不到嗦面的声音。
好像吃的不是普通泡面，而是高级餐厅的佳肴。
不过，这个时间……
“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吃饭？”
肖遥又用叉子卷了一口面条：“半夜饿了，周衡在睡觉我就出来了。”
焦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便利店内只有柜台那儿趴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店员，除此之外还有机器正常运行的小小噪音。她出神地看着外面的空阔干道，有一团小虫盘旋在昏黄的路灯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焦臻喝了一口苏打水，再次用舌头顶了下红肿的牙龈。
嘶，真疼。
发个炎就这么疼，要是拔掉更疼了吧？
她到底为什么会长这么一颗倒霉催的牙啊？！
“别老用舌头顶那儿。”
冷不丁被人抓包，焦臻差点儿没控制好表情。
什么情况，这都能被发现？
她小声反驳：“我没有。”
肖遥放下叉子，拿了张纸巾擦嘴：“等消肿后我陪你去拔牙。”
焦臻直接脱口而出：“我不想拔。”
肖遥侧身，左脚踩着凳子的横杠，右腿支在地上，一双无处安放的腿显得特别长。他吊儿郎当地问：“你是不想拔牙，还是不想让我陪你拔牙？”
自然是都不想的。
焦臻垂着头，鼓鼓的脸颊因为肿着看起来更可爱了。
“行，那你到时候找个人陪你拔。”
她又重复了一声：“我不想拔牙。”
肖遥坐着也比她高了不少，气势也更胜一筹。
焦臻现在就像一个任性的小朋友，捂住耳朵说不听不听。
他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轻：“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喜欢逃避了。”
“我没有，我只是……”焦臻抬头急于辩解，但触到对方的视线时，那种急迫性又全部化为乌有，甚至说不出话来。
戴着帽子，他的眼睛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平时的温和好似被冷冽取代，一瞬间就令焦臻明白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说醉酒之后她一直躲着他的事儿。
焦臻默默将视线扭转至窗外，避开他，讷讷地说：“大家不都这么说吗，逃避可耻但有用。”
“所以你承认了？”
焦臻心很乱，但依然嘴硬：“承认什么？”
肖遥没说话，反而手臂撑在桌上，歪头看着她。
焦臻依然保持着45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只是脸颊不自觉地发热发红。
就听他震惊地说：“这招对我不管用，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
第38章 心结
焦臻：“？？？”
她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死命按住桌角，强装镇定问：“你刚才就吃泡面了吗？”
肖遥不解：“嗯？”
“你到底喝了几瓶？”
肖遥唇边的笑意一顿，原先想说的那些话，再次隐匿起来。他伸手将帽子摘下，然后拨弄了两下头发，再看向焦臻的时候眼神跟往常一样，嘴角的弧度也刚刚好。
既然她都搭好了台阶，他就应该走下去，不管是通到哪里，都要走下去。
“你说得对，我喝多了。”
焦臻心脏砰砰跳，哪怕心里的小鹿上蹿下跳，但依然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争取不露一点儿怯。
肖遥能感觉到焦臻的慌张，她迫切想从他口里听到“我在开玩笑”之类的说法。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你千万别喜欢我，我对你可没那想法。所以不用再躲我了。”
我们都是傲娇又直率，嘴硬且心软，怕对方尴尬所以宁愿自己难过的人。
焦臻抠着桌角的手更加用力，看着对方唇边她所熟悉的弧度，也学着他的口吻说：“你想多了。”
她这些小表情被肖遥尽收眼底，苦涩渐渐变为释然。
焦臻不想再在便利店待着，买了两只冰淇淋后对肖遥说：“我们回去吧。”
“好。”
夜风轻柔，红肿的牙龈因为冰凉的冰淇淋的安抚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两人脚步悠闲，步伐与心跳渐渐变得一致。
“你看见热搜了吗？”
肖遥的话仿佛是给焦臻喂下一颗定心丸，让她也愿意主动跟他说话。
“嗯，你跟方塘的视频还挺有意思的。”
焦臻装模作样地咬了一口冰淇淋，又说：“其实，她经纪人之前问过我要不要当博主。”
肖遥垂着眼皮，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那你怎么说？”
“说实话我之前根本就没那个想法，但是因为那条视频火了，又有好几个自称是经纪人的人来问我要不要签约。我还挺奇怪的。”
“这很正常，你的形象很好，你俩那条视频内容和数据又不错，而且，”肖遥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听起来心情大好，“方塘推广费可能又涨了。”
焦臻一开始听着还觉得比较正常，但后面那句……
“我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肖遥跟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这一猜不就知道了吗，现在流量就是钱。”
但焦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还从来没问过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肖遥吃完了冰淇淋，将手中的垃圾往垃圾桶一扔，流里流气地说：“哟，您居然对我好奇了？”
焦臻习惯性上手推了他一下：“别贫，难不成你在保密单位工作，不能告诉别人啊？”
肖遥瞧着她的动作心中直发笑，萌生出逗她玩儿的想法。
“那倒不是，你猜猜吧，猜对有奖。”
“什么奖？”
“秘密。”
焦臻来了兴趣，跟斗鸡一样：“我告诉你，猜可以，你别骗我，要不然我好几百集柯南不是白看的。”
肖遥大笑：“我可太害怕您把我杀人灭口了。”
焦·江户川柯南·臻暂时忘记牙齿疼痛，右手自然地摩挲下巴，左手托着右手臂，绕着肖遥走了两圈说：“看你虽然穿的随意，但都是大牌，特别是你的这块表，”她一边说一边示意肖遥伸手给她看，肖遥刚想将表摘下来，焦臻又马上按住他：“不用摘，太贵了，要是我不小心手抖摔地上赔不起。”
肖遥好脾气地笑：“那倒不至于。”
焦臻凑近看了看确定说：“我确定是理查德米勒。”
说完这几个字她感觉心都在滴血，这个牌子的表均价一百多万，她这个穷逼之所以能认识，完全是富婆方塘曾经发给过她几张图片让她选哪个好看，她随便一指就选中其中最贵的六百多万。
在劝方塘理智消费后，她彻底记住了这个牌子。
肖遥摆出意外的神情：“没想到你还认识这个。”
磕碜谁呢？
“还有你的车，没有一两百万也下不来吧？”焦臻虽然是问句，但在心中已经给肖遥定了身份，“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对数字很敏感，虽然我数学也不差，但跟你还是不一样。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做跟金融相关的工作吧，比如外资投行？不过你的时间看起来挺自由的，可是我在外资工作的朋友天天忙得恨不得□□。”
肖遥继续笑，伸手将帽檐往上抬了一下：“我没有那么厉害，而且我只有本科的学历，去不了那么好的公司。”
“所以你真的在金融行业工作？”
“嗯，也差不多。”肖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过我不止一份工作。”
焦臻表示理解：“现在哪个年轻人只有一份工作啊，肯定要有副业的。”
看着她那么笃定的表情，肖遥又有些开不了口，最难的那几年已经过去了，三聚的业务不需要他事事过问，他现在主要是做一些投资，说白了就是左手倒右手，努力让利益最大化。
焦臻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知道个大概就收手。
她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惆怅的神情：“我真是欠儿啊，问完心里更难受了。”
如果换做别人在他面前哭穷，不管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他都可以怼到对方哑口无言。
他能有今天还算富足的生活，完全就是硬生生地在无数个看起来没有明天的日子里熬出来的。
他理所应当地拥有如今的一切。
但这些话他不会对焦臻说，他只会说：“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也很好。也是很多人正在羡慕的。”顿了顿，他还是没把“比如我”三个字说出来。
“父母健在，没有任何生活的压力，哪怕休息个一年半载再工作，你还有能够立足于世的本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真诚，如果是别人这么劝她，她一定会怼回去，可对方是肖遥哎，一个财力远超于她的人，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存在，她愿意相信他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从某种程度来说，你也过着非常富足的生活。”
肖遥点头，路灯轻柔地笼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身披圣光的财神爷。
焦臻被自己的脑洞笑到，冲他咧嘴一笑，却扯到嘴角，又疼到不能自已。
肖遥被焦臻的戏份儿逗乐，笑着说：“好了，你可以不用做表情，我懂你的意思。”
等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快到凌晨两点，因为和肖遥的偶遇，焦臻心情好了很多，好像牙疼也没那么难忍了。
在焦臻解锁密码要进门的那一刹，肖遥忽然喊住她：“焦臻。”
她扭头：“怎么了？”
“你还记得高二我们转学前的运动会吗？”
焦臻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那件事。
“你不是体育生，也没经过系统训练，纯粹是因为想试一次，就去参加了1500米。我记得当时方塘紧张坏了，还给你准备了葡萄糖，最后跟我说希望我能在跑道旁看着你跑，一旦你情况不太好就背着你去医务室。”
肖遥的声音轻缓，将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段她不知道的事情，是肖遥陪她跑完了最后两圈。
“结果你跑了第三，前两名都是体育生。当时全校都为你欢呼。”
焦臻有些脸红，仿佛再次置身于喧闹的操场，结束后她走在红色的跑道上，耳边全是尖叫。
“嗨，往事不要重提，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啦！”
“这是我的答案，你刚才问我的，关于要不要当博主的答案。”
焦臻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是还陷在刚跑完1500米的激动中吗？
肖遥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确实，这是所有答案中她最常想的那一个。
抛开年龄，抛开成见，抛开焦虑，再无所畏惧一次。
鬼使神差地，焦臻生出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那你呢？”
“像以前一样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遥哥流泪的一天TAT
第39章 签约
焦臻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一觉到天亮，还是被铃声吵醒的。
她翻了个个儿有气无力地接通电话。
“喂？”
“十点半了还没起来？”
老焦同志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她不禁赞叹一声，焦喳喳名不虚传。
“今天一诺不来补课，我就多睡会儿，怎么了？”
“你妈定的花到了，我俩现在没时间过去，老板也走不开，你去工业园A区的那家今生卖花取一下，就在正门旁边，牌子很简约，一眼就能看见。”
今生卖花？
焦臻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起了彼岸那个很神秘的女人凤琦。
“好，那我马上过去。”
“也不用太着急，记得吃饭。”
“知道了。”
焦臻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牙齿，牙龈红肿程度好像是比昨天轻了一点点。
喝了瓶酸奶，撑了把遮阳伞后她就出门去找那家店。
工作日小镇依然忙碌，穿过国道就到了工业园A区。
焦臻鲜少来这里，好在凤琦的店真的很显眼，白色的牌匾立在这里和周围那些粗犷的招牌不同，她觉得这家店还是适合开在那种像798艺术园区的小巷子里。
不过这个小镇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点，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焦臻推门而入。
风铃声响起，扑面而来的是各种鲜花的香气，但很清淡一点儿都不浓重。
“欢迎光临。”
凤琦正弯腰在一侧修剪花枝，笑着对她打了声招呼。
焦臻冲她挥了下手，凤琦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