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芝芝骑着黑马踱步过来，老师多问了一句，“欧小姐这次没有喷香水吧。”
“没有。”欧芝芝很不耐烦，“我只喷了防晒喷雾，你们不会连防晒都不让吧。”
接二连三，老师火气也上来了，巴不得赶紧结束，“骑马上坡。”
“哪——”欧芝芝还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看不到啊，只有那边能走，不然你骑着马回去？你要回去就先下来，这马不是你的。”老师气冲冲地说，转身走向驯马师。
欧芝芝的气焰反而被压下去了，没有继续发脾气。
虞露露握着缰绳往沙坡方向走，“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欧芝芝夹紧马腹，想追上去嘲讽虞露露，没想到用力过猛，黑马撒腿往前跑。
小爱：“之前真是被她骗了，欧芝芝性格比徐云峰恶劣多了。”
“嗯，她的演技要是能用在演戏上那就好了。”虞露露调整速度跟上一骑绝尘的欧芝芝。
“虽说我们系统是不能撒谎的，但既然欧芝芝不可信，她之前说的话会不会有假的啊。”
小爱的话提醒了虞露露。欧芝芝友善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但她到底在什么事上撒了谎，虞露露不得而知。
翻过沙坡，虞露露拉住缰绳，只见沙漠无垠，绿草星星点点，沙棘顽强生长。
欧芝芝直到黑马下了坡才勉强拉住。
虞露露策马跟上。
欧芝芝不得不停下安抚黑马，这时听到了马蹄踏沙的哒哒声。回头一看是虞露露驾轻就熟地骑着白马奔她而来。
上次见面她还是个连上马都差点摔下来的新手，忽然间这么老练？
这就是女主光环。欧芝芝心想。真不公平。
虞露露拽住马缰，“你不是会骑吗？”
欧芝芝冷下脸，“你厉害。”
虞露露皱眉。欧芝芝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嘲讽她？不，她这句只是正常不过的询问。
这时老师和驯马师都过来了，老师指着前方沙漠，“从这里出发，一直到前面看得到旗子的地方。”
欧芝芝：“只要能来回，就可以回去了？”
老师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欧芝芝立刻夹紧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在她的驱使下向前奔去。
虞露露没有急着出发。
为什么梁导要她学马术，仅仅是为了拍骑马的戏份吗？虞露露一开始是这么想。
但后来深入了解了历史背景和礼仪文化之后，虞露露觉得骑马对于阿史那明月而言，应该是一件极其快乐的事。
就像从束缚中释放了，她最渴望的是逃离桎梏，而骑着马在沙漠里肆意狂奔不正是自由的一种方式吗？
之前一直在封闭的人工草场活动，虞露露对“自由”这两个字并没有多么深刻的体会。
这些天的文戏让她对剧本了解更深刻，阿史那明月从剧本上的一个人物，变成会在梦里跳出来问她“你真的了解我吗”的幽灵。
把一个纸上的人物演活。
虞露露深呼吸，双腿轻轻一夹，白银冲向前方。
风在耳边呼呼响，仿佛有人在说“去吧，离开这里”。
她的速度变快了，虽然马蹄与她仍在大地上，心却插上翅膀飞了出去。
忽然虞露露听到了一声惊呼，收回思绪，看向前方。只见欧芝芝的黑马偏离了预定方向，朝左边跑去。
欧芝芝自诩的“高超骑术”没发挥出来，在黑马狂奔时身体后仰，整个人掉下来摔进沙子里。
第68章
老师见黑马跑了，心急如焚，对虞露露喊了声：“虞小姐，麻烦你去看一下欧小姐！”
说完和驯马师去追黑马了。
虞露露停在欧芝芝身旁，看着摔了个狗吃屎的欧芝芝。
欧芝芝整张脸都埋进沙子里，抬起头呸呸呸吐出几口沙。
“如果你之前来上课，今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听到虞露露的声音，欧芝芝扭头看向她，“徐云峰说你很喜欢说教，这臭毛病改不掉哈？”
虞露露忽然弯下腰伸出手，“上来。”
欧芝芝有些诧异，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恶意的光，伸手想把虞露露也拉下来。
指尖与指尖擦过。
虞露露收回手，“还真以为我要帮你啊，自己站起来。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不可能再相信你。”
“各取所需，我可没骗你。”欧芝芝的衣服都脏了，刚做好的发型也乱了，“你应该怪你自己，怪你自己蠢。”
虞露露撇唇，“我已经知道你害怕什么了。”
“故作高深，想诈我。”欧芝芝不以为然，“那我也告诉你，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份大礼。很快你就会看到了。”
她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虞露露想到这段时间欧芝芝一直跟在导演和制片人周围打转，她是不是想让他们把自己赶出剧组？
不对。变美系统的手段是营销，难道欧芝芝又伪造了什么视频，买一堆营销号和水军黑她？
这时虞露露想到欧芝芝并不是凭空创造出一个视频，而是在真实发生过的事上指鹿为马。
如果她能从无到有，又何必费那么大功夫录视频？想怎么污蔑虞露露就怎么污蔑。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能凭空捏造。
“那个视频是你用商店道具做的吧。”
欧芝芝愣怔，似乎被说重心事，眼神闪过一丝慌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现在可没有第二个韩海诚来让你利用了，也没有第二个徐云峰能帮你。”虞露露摩挲着缰绳，联想到欧芝芝一直和什么在人一起，“我猜一开始你想给我下套，但没想到我压根不去饭局，天天不是上课就是拍戏，你找不到机会。”
欧芝芝眼皮瞬了瞬，盯着虞露露的眼睛慢慢锐利。
“你现在手里握着的牌，我猜只剩‘营销’这个方法了吧。又或者那个篡改视频的道具要用很多积分，你买不起第二个了。”
欧芝芝笑了笑，“你知道舆论有多强吗？只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能把一个人的脊背压垮，逼他们结束自己的生命。上一次是你运气好，但你能一次又一次地从网民的唾沫下逃生吗？不一定吧。”
“谁说舆论一定会向着你？”
“因为我的美丽，这个时代看脸，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就算我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大家也会原谅我。”
欧芝芝手指抚上脸颊，纳喀索斯附身。
虞露露的眼睛就是她照映倒影的河流。
仿佛拨云散雾，虞露露终于明白：“压在我身上的负面舆论越多，你得到的‘美貌光环’越大。欧芝芝，你接下来要用什么谣言攻击我？”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老师和驯马师赶着黑马回来了。
老师很不解，为什么黑马会突然发作，把欧芝芝甩下去。
说着他下马走到欧芝芝面前，“欧小姐，你的防晒喷雾是香的吗？”
“那是厂家的问题，我哪知道是香的。”似乎是为了让虞露露看清美貌光环的作用，下一刻老师和驯马师的眼神都变了。
老师不再为难欧芝芝。
那是一双被“美”攫住的眼睛。没有谁会去为难一个绝世美人。
“我可以回去了吗？”欧芝芝依旧趾高气昂。
老师点点头。
欧芝芝得意地看了虞露露一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沙坡上，老师和驯马师才从恍惚里抽身。
“她就这么走？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冲她生气，好像这么做是犯罪。”
驯马师赞同道：“我觉得今天欧小姐格外漂亮，让人这辈子都忘不掉。”
虞露露留下来练习，直到原先约定的下课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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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要不然我们先下手为强吧。”
回到酒店，虞露露忽然听小爱这么说。
“既然她要营销，找那么人污蔑你，那你先污蔑她就行了。”
虞露露一怔。心底冒出一个疑问，“小爱，你们系统是不是没有善恶观？”
小爱：“善、恶、观？当然没有了，我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宿主服务的，一切都要为宿主着想。”
也是。就算是高等文明的产物，本质上还是智能人工。要求电子羊有良知，就和要求机器人背叛阿西莫夫三定律一样荒谬。
“那你们的底线是什么？”虞露露换了个话题，“你们的创造者肯定会给设计一些不可打破的规则吧。”
小爱：“有，不能放弃宿主，不然会被惩罚。”
“放弃宿主？”
“空间系统要给宿主提供储物功能，任务系统要给宿主布置任务。如果我不想让你使用空间，或者任务系统拒绝给宿主新的任务。我们就会受到电击、封闭甚至是毁灭的惩罚。”
“意思就是系统绝对不可能背叛宿主。”
“嗯嗯，是这样。”
“我说的善恶观，就和你们的底线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欧芝芝可以用谎言摧毁一个人，徐云峰不在乎自己对别人的影响。这些我都在乎，我不想用谎言获得胜利，也不想让喜欢我的人失望。”
小爱：“我明白了。”
“小爱，在我眼里你绝对不是一个死板的系统，还记得一开始你动不动就哭吗？现在的你坚强很多了，还会说出很多我没发现的事。你是我的好伙伴，我不需要什么任务系统，只要有你陪着我就行了。”
小爱：“……”
它忽然沉寂下去，没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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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一天天的过去。
虞露露依旧每天不是拍戏就是上课，我行我素。
开始邹制片还会让人来叫她，后来干脆无视她了。
欧芝芝成天和江德元、制片人、投资方出入饭店。虞露露人在B组，却听说A组每天早上开工，下午和晚上休息。
为什么？因为主演只拍上午。而且绝对不能拍夜戏，人家原话是“睡得晚对皮肤不好”。
更要命的是邹制片要求编剧给欧芝芝加戏。这部戏原本打算拍二十四集，相比现在动辄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它短小精悍，节奏紧凑。
加戏只有两种做法，要么注水要么砍掉。编剧不得不增加了二十集，专门用来给欧芝芝加戏。
这天虞露露要拍一场很重要的戏。
这场戏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被编剧艺术加工。
726年，也就是唐玄宗册拜苏禄为忠顺可汗的七年后。
交河公主派牙官赶一千多匹马到安西贩卖，那时的安西都护是杜暹。
公主的使者向杜暹宣读公主教令，杜暹大怒，说：“阿史那的女儿怎敢向我宣读教令”。随后他鞭笞使者，把他扣留在安西。同时也留下了货物。
苏禄因此事大怒，举兵侵入安西。
电视剧里苏禄之所以进攻安西，并不是因为明月受辱，而是那一千多匹马里有他打算送给琉歌的“踏雪”。
也就是说他是为了琉歌。但后续琉歌却发现苏禄早有掠夺安西之意，只不过明月给了他一个借口，而他面对明月时，琉歌又是他的借口。
这个男人用女人掩饰自己的野心，仿佛天下战火为女人而燃。于是人人皆说红颜祸水。
这里是男女主情感的转折点，也是明月黑化的重要关键点。
不但因为明月知道了他是为阿史那琉歌，更是今天，明月发现当初将自己推出房门是苏禄，发现每天一碗送到她房内的“羹汤”是绝子药，发现她原来是苏禄为了政治利益可以随随便便转手给另一个十姓可汗的工具。
开拍前虞露露站在一旁梳理情绪。
池诚想跟她对台词，慢悠悠地飘过去，忽然虞露露睁开眼。池诚被那双冰冷的眸子吓了一跳，连忙举手投降，“我不是苏禄！”
一旁的安秋颖听见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虞露露一秒出戏，“池哥，什么事啊。”
“对台词。”池诚弱弱地说。
“哎，我每次去A组，心心念念的都是来B组。”安秋颖伸了个懒腰，“现在想想分组拍还挺好的，至少不用被欧芝芝那个大美人比下去。我看着她居然有种自形惭秽的感觉？”
“别说你一女的，我觉得她女扮男装都比我好看。”池诚摊手，“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娱乐圈的颜值盆地。”
安秋颖同情地说，“那我比你好一点，我是颜值平原。”
说着看向虞露露，“露露嘛，颜值丘陵吧。”
虞露露眨了眨眼，很无辜。
虞露露和池诚对完下台词，梁琦通知他们开拍了。
“第五十三场第一镜，开始！”
——苏禄背着手走入屋内，看向心不在焉品着茶的明月。
侍女最先发现苏禄的到来，正要提醒明月，明月忽然放下茶盏，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退下。”
侍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弯着腰忙退出去了。
苏禄没有落座，微微抬起的侧脸勾勒出刀削般的下颌骨，“这般要紧的事为何不说？这是我的府邸，你以为瞒得过我？”
“不过是一千匹马，丢了就丢了，你苏禄可汗会在乎？”明月挺直了腰板，回望向他，气势不输分毫。
“那我问你，后院的踏雪为何不见？”
第69章
“我怎么知道。苏禄，我是你的妻，不是你的奴。寻一匹贱马，自当命贱奴去找，同我说甚？”
“阿史那明月！”苏禄呵斥道，“你任性妄为，何曾担得起宝册上‘柔懿成性，幽闲表仪’？你让牙官卖的一千匹马是养在马场里的，踏雪好端端地置于后院马厩中，如何混入马场？分明是你故意！”
“我故意？”明月垂眸，反复呢喃着三个字，倏地起身朝他走去，“我故意？我就是故意的！太宗偶得《八骏图》，爱不释手。传至圣人，悬于乾德宫中。我曾有幸见过一次，圣人言八骏虽好，不如踏雪。默啜养在帐内，谁敢碰就砍掉一双手的踏雪，是怎么落到你手上的？你又是为谁而偷？”
苏禄目光闪烁，竟无言以对，“所以你故意将它混入凡马之中，你知道杜暹早就对你父亲不满，所以你故意让使者宣读教令，为的就是让这一千匹马去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