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俊飞说：“现在看来，两个问题。谁拍的？拍完为什么会发到A大？”
许敬泽往后一靠，想骂人，又觉得脑子疼。
“别急啊，兄弟我帮你分析分析。首先，这是咱们那天聚会的照片，所以说，拍照片的人肯定就在我们班同学之中，你好好想一下，当时你跟蒋雅心在二楼，楼上还有谁？”
他看了一眼邵俊飞，说：“你看完这照片，倒是挺相信我。”
邵俊飞一脸“净说废话”的样儿，“你对你那小女朋友那么上心，就算真移情别恋了也总需要点时间吧，再说你平时对蒋雅心退避三舍的，一看就没影的事儿。”
“我当时在二楼阳台抽烟，那时候二楼只有几个提前吃完饭的女生，我也没注意都谁。”
邵俊飞听着他的话，一边想一边嘟囔：“咱们班的那几个女生…平时都跟你来往不多，好像没什么理由做这事儿啊。”
理由？邵俊飞的话点了许敬泽一下。
是啊，做这件事的人总需要点什么理由吧。把照片发到A大，而刚好余渺就在A大，看到这种捕风捉影的照片，第一个最直接感到不舒服的人，也是余渺。看起来似乎是针对余渺而做的这件事。想起那段时间里只有蒋雅心真正开口跟他表白过一次，会是她？可她也在照片里，不可能□□出第二个人在旁边拍照片。
想到这，许敬泽霎时间想到一个人，井彤。
他转头问邵俊飞：“你记不记得，蒋雅心那天还带了一个朋友。”
邵俊飞瞬间嘴巴张成O型，“对对对，把她给忘了！她那朋友叫…叫井彤，傅玮吃饭的时候跟她搭讪来着，后来还加了她微信。”
许敬泽思考着，邵俊飞接着说：“那要照这么说，井彤拍完照片发到了A大帖子里，就是为了在你和你女朋友之间搞事情？靠！这蒋雅心得给她多少好处才能让她帮忙干这种缺德事啊？”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蒋雅心自己发的。”
“啊？噢也对，她匿名了，谁发都一样看不见。但问题是，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没法确认啊，你又没有证据，蒋雅心死不承认你能有什么招？”
“你刚才说，傅玮加了那个女的微信？”
“是啊。”
“你让傅玮想办法把她约出来，我去见。”
下午，许敬泽回了公寓，一边等邵俊飞的消息，另一边给公司的叔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手里有点事，过了这一两天就去上班。
挂掉电话没一阵，余渺来了条消息：我到南岗了。
他回复：好。
邵俊飞的消息也过来了：
兄弟搞定了，五点，学校明远楼雕像前见。
回复：知道了。
不到五点的时候，许敬就早早到了见面地点。
井彤走到雕像前的时候，朝周围看了一圈，许敬泽慢步走到了她面前。井彤看见许敬泽，眼里先是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归于平常。她开口问：“不是傅玮约的我吗？”
“是我约的你。”
井彤轻笑一声：“看来跟我猜的一样。”
“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井彤动动眼神，没说话。
“照片是你拍的？”
她酝酿几秒，“是。”
“帖子是你发的么？”
“帖子？我只负责拍照片，至于照片被用在哪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承认得倒是比我想的爽快。”
井彤呵笑一声：“你假装让傅玮约我，说明你已经猜到了，我不承认你会相信么？”
许敬泽心里有了答案，转身就走。
井彤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小声念叨一句：“蒋雅心啊蒋雅心，喜欢这样的人怎么能用那么蠢的方法。”
辅导员办公室，蒋雅心刚从里面出来，手机“叮”的一条消息，她翻开查看，脸上逐渐笑得开了花，关上手机朝楼下小跑出去。
楼下，蒋雅心见到许敬泽，走上前笑声说：“你找我？”
许敬泽压着心里的火，“蒋雅心，有意思吗？”
她敛起笑，愕然的看着他。
“给你两分钟，把照片和帖子删了。”
蒋雅心像被突然戳破面具，僵直的站在那看着他：“什么照片？”
许敬泽失去耐心，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机，点亮屏幕递到她面前，“密码打开。”
“许敬泽你听我…”
“打开！”
蒋雅心愤恨地咬了咬唇，手臂不受控地哆嗦两下，解开了手机密码。许敬泽拿过来直接点进相册，没怎么往上翻就在最近的照片里看到了帖子上一模一样的原图，视线微动，发现里面还夹杂着两张余渺的照片，眼底隐着的怒意更添一层。他动动手指，把几张照片批量删除，手机递到她面前，说：“登你的账号，把帖子删了。”
蒋雅心此刻已经无计可施，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身子像被抽空一样，被迫老老实实登进账号，在他面前删除了那条帖子。
走之前，许敬泽冷眼看着她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还有，别打探她。”
蒋雅心自怜的苦笑一声：“看来只有我惹怒你的时候，你才愿意跟我多说两句话。”
他没接话，转身走了。
南岗。
余渺刚下飞机，迎面呼吸的第一口空气进入鼻腔，就知道是真的回家了，空气里弥漫着北方独有的冷味道，余渺打了个寒颤，果然是南岗的冬天啊，比江城冷太多了。
回到家，屋里的暖空气扑面而来，身子一下就暖和了。
汪艳在厨房做饭，余复东也在家，两个人少有的和平，没有给彼此难看的脸色。见余渺回来，余复东坐在沙发上打几句闲话招呼，冷不冷饿不饿之类的，余渺简单寒暄几句就进了卧室。
晚饭，餐桌上，汪艳做了四五个菜。
余复东如今还是在外地工作，只是回家的次数照以前多了，这次回来，是要过完年再走了。因为种种原因，三个人很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余复东从餐柜里拿出杯子，倒上顿顿少不了的酒，坐下开吃。汪艳往余渺碗里夹菜，“你爱吃的红烧鱼，多吃点。”
“我自己夹就行。”
这两个人今天不但没吵架，甚至聊天聊着还能开两句玩笑，余渺不想参与，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别别扭扭的。两个人聊着，余复东突然把话茬递到了她这，余渺“嗯啊”的应付两句，自顾自的闷头吃饭。汪艳说：“别这样，跟你爸好好聊会儿天，你爸在外面赚钱多辛苦啊。”
所以你们撕破脸皮吵了那么多年给我制造完阴影，现在你们心情好了不吵了，我就必须要拿出一副从未受过伤害的笑脸给你们陪笑？余渺心里压着这些质问和不悦，没说什么。
吃完饭，汪艳收拾好餐桌，好像说着要买什么东西，收拾完就跟余复东两个人一起出门了。余渺一个人在家，倒是能得会儿清净。
她回卧室钻进被窝靠在床上，从飞机再坐车一路颠簸到家，这会儿也怪乏的，倚在床头抻抻懒腰，刷刷手机追追剧，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九点多，余渺打了个哈欠，朝客厅望一眼，两个人还没回来。她起身下床关灯，准备先睡了。
客厅的灯“啪”一关，屋里瞬间黑漆漆一片，余渺犹豫一下，伸手把门口亮度低的小灯打开，这样门口有光亮，省得两个人回来进门什么都看不见。
回卧室上床睡觉，躺上床没多大会儿，汪艳和余复东就回来了。刚进门，余渺就听见余复东嘴里骂了一句：“这死丫头！睡觉了还不把门口灯关了，不知道省电！”
余渺躺在床上自嘲笑了笑，就不该多操那份儿心，活该。
第28章
白天，余渺在咖啡厅约了方妍见面。
方妍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进门，边坐下边嘟囔着“冷死了”。
余渺问：“你们哪天放的假呀？”
“我们呀，都放一个多礼拜了。”
“你们放的真早。”
“是啊，我都回来好几天了，就等你呢。”
方妍喝了口热咖啡，问：“你在江城那边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夏天热得难受。”
“嗯，南方夏天是不太好过。”
“对了，陈宇森呢？你们俩没一起回来吗？”
方妍垂眼沉默片刻，说：“我们俩分手了。”
余渺有点惊讶，想想当时在学校的时候，这俩人的感情好得人尽皆知，陈宇森在班级给方妍穿上高跟鞋的那一幕，余渺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没想到分手来得这么突然。
“为什么？”
方妍捂着手里的杯子，看向窗外说：“还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们俩谁也没做对不起谁的事，也没吵架，没闹矛盾，就是不知不觉的，感情就变淡了。”
间隙几秒，方妍接着说：“余渺，你说十几岁的感情，大多数都是我们俩这样的结局吧，能从开始一直走到最后的，现实里能有多少呢。”
余渺跟着陷入一阵沉默，方妍说的对，现实没有电影里那般圆满的结尾，好聚好散是人生常态。
方妍回过神，觉得自己说这些不太好，人家又没分手。
“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好结局。”
余渺和她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笑了笑。
方妍说：“对了，你最近约周思雯了吗？前两天我在路上偶遇她了，她也放假了。”
余渺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阵落寞，其实刚回来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周思雯，可她终是没有勇气去联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周思雯回来之后，一个人来到南岗一高门前，校门口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这个时间还没放假，只能是高三的学弟学妹们了。有两个男生偷偷往女生校服兜里塞了把雪，女生往兜里一伸手，冰得追着男生骂。
周思雯浅笑的看着，就像看着曾经的他们。
网上最近总能看见关于“时光倒流”的热门话题：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高中的教室里，一切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
周思雯看着熟悉的校园，思绪感慨万千。如果重来一次，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别喜欢他，好好学习，努力画画，拼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前途。她做得到吗？属于南岗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进脑海，疼得她心头发颤。她没有那种把握，如果一切重来，她确定还是会喜欢上那个不该喜欢的人，疼过的还是会再疼一遍。
她不后悔，但也不再有足够的勇气重来。
余渺从外面回到家，汪艳还没下班，余复东一个人在家里，坐在沙发上抽烟。经过客厅，余复东开口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随便。”
“在学校吃得惯吗？”
“还行。”
“那边冬天没这么冷吧？”
“也挺冷。”
“学校人多吗？”
“多。”
余复东问一句，余渺答一句，能少说绝不多说。
余复东愁着眉呼出一口烟，叹了声气：“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跟你说话总爱答不理的，你小时候可懂事了。”
余渺内心觉得讽刺至极，是啊，小时候可懂事了，就因为太懂事，被你们所有人忽略，因为太懂事，就要一个人吞下那些伤害，伤口没人在意，还要被反过来指责。“懂事”这个词到底是用来夸人的，还是用来伤害一个人的？大人都是这样吗？出了问题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除了指责就只会无能的问一句为什么。
人们亲手摧毁一朵花，又怪它盛开得不够漂亮。
余渺纵使心里不痛快，依然没做任何解释，这么多年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几句解释就能明白吗？况且真要将那些仔细讲个明白，无异于再一次撕开她的伤疤，关于那些过去，她不想再回忆了。
余渺回卧室窝在椅子上放空，毫无兴致。
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渺渺，是我，你放假了吗？”
“表姐？你回南岗啦？”
“是呀，想我没？我在长桥边，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好啊，你等我下，我现在就出门。”
余渺的表姐李彩萱就是小时候在安河县那几年，一直跟她玩得很好的那位表姐，李彩萱比她大五岁，当年也是同样在南岗一高毕业的，后来到外地参加工作，就很少跟余渺见面了，想想上次还是在余渺上高中的时候，短暂的见过一两面。
余渺几乎很少跟家里的亲戚熟络，周围的亲戚要么是年纪大的长辈，没什么共同语言，要么是没几岁的小屁孩，更谈不来，只有李彩萱算是跟她一个年代的，没有代沟。李彩萱性子开朗外向，余渺有烦心事的时候愿意跟她倾诉，她那张嘴总能侃侃而谈，把她逗笑。李彩萱对她来说，是表姐，也像是朋友。
长桥边，余渺从后面拍了拍李彩萱的肩膀。
“表姐！好久不见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刚回来，我掐指一算嘛，你应该差不多放假了，就来看看你。”
余渺笑笑，她还是跟从前一样。
李彩萱问：“怎么样呀？上了大学感觉跟高中有什么不一样没？”
余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大学嘛，虽然也挺好的，但是高中永远有一种没法替代的感觉。”
“这就对啦，姐姐我当年也是这种感觉，在学校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想毕业，毕业了又往死的怀念。”
海明威说，一个人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李彩萱笑着凑过来问：“跟姐姐说说，有没有男朋友呀？”
余渺垂眼浅浅的笑了笑。
“噢~~我就说嘛，我们家渺渺这么漂亮，男生不得排队追？”
“少来了，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舅舅和舅妈没催你找男朋友嘛？”
“你个小鬼头，比你大五岁而已，说得我好像快老了似的。”
“表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在安河县，元宵节晚上去街上看烟花的时候吗？那时候真开心啊，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候了。”
想到生命里有些难忘的瞬间，纵是死都回不去了。
李彩萱眼里忽然流露出少有的伤感，望着前方说：“渺渺，等你以后到了社会上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