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无能为力。”
穆执无赖地靠在货架旁，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时光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穆执说的没错，在要债这方面，她的确是个新手。眼下遇到这个赖账的，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安，穆执轻笑一声。
时光不满地瞪过去。
穆执耸肩，“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你再来这接着催债如何？”
……这么好？
“你……不会趁我睡着，卷铺盖跑路吧？”
时光目露怀疑，穆执佯装受伤地捂住胸口，“别这样，我好歹是你大爷，长辈可是说话算话的。”
说着，他从皮夹里抽出身份证递过来，“为表诚意，我把身份证压给你，满意了吧？”
时光狐疑地接过，垂眸瞥了一眼。
1989年12月6日。
没想到这邋遢大叔还能勉强称之为90后呢。
“放心吧，身份证是真的。”
“哼。”时光将穆执的身份证收进背包，“暂时相信你。”
她拉动行李箱，“那走吧，给我找个酒店住下。事先说好，那种没有执照的街边旅馆我可不住。”
“好的好的。”穆执好笑地答应，在出门时，随意地从时光手中接过行李箱和双肩包，“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大——酒店，包您满意。”
说完，又是大步往前走。
时光看了眼空落落的双手，愣了会，小跑跟上。
看不出来。
还有点小绅士呢。
时光现在所在的云州位于苏中地区，是刚刚崛起的新三线城市，而当下身处的，又是云州发展中的城乡结合部，其城市建设进程，自然是比不上大城市。
走了大约有一公里，穆执才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闪亮亮的「云洲大酒店」几个字，自豪地说，“看，我们这的最高标准，专门用来接待你这种贵客。”
时光仰着脖子，看了好几眼，犹豫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云州的州……没有三点水吧？”
“是啊。”
“那为什么这个有？”
穆执脚下不停，推着行李箱进入大堂，“因为这个是山寨的嘛。”
“呃……”
“真正的云州大酒店在市中心。”
“所以呢？”时光不满，“你所谓的大——酒店就是个山寨货？”
穆执人高马大，轻易就将行李推到了前台，他满不在乎地说：“虽然山寨，但规格很高，安全又舒适，你放心入住吧。”
时光挑剔地打量四周。
小是小了点，但大堂还算干净，来往的服务员也穿着统一服装。
她又迅速滑开手机，在美团上搜索了一通，发现在这周围的确只有这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酒店，评分勉强达到了及格线。
在穆执的催促下，时光不情不愿地拿出身份证办理了入住。
“您好，办理入住的话，这位先生也要出示身份证呢。”前台礼貌地提醒。
时光白了穆执一眼，拿回身份证，“他不住。”
“对，我就上去送一下行李。”
原以为穆执会趁机打嘴炮，却没想到他如此正经，时光不由投去意外的眼神。
穆执并未在意，推着箱子去按开电梯。
入住的房间是502，根据路标来到门口，穆执示意时光刷卡开门。
「嘀——」的一声，房门应声打开。
时光先一步走了进去，在看到屋内的情景时，闭了闭眼。
屋内还算整洁，床铺是统一的白色四件套，但是……太小了。
并且，好像还有股霉味。
“怎么样，还行吧？”穆执挤进来，将时光的行李箱和双肩包放好，而后打开窗户透气，“床铺干净，虽然有点霉味，但是过一会就散了，不过酒店的茶壶你还是别用了，这有矿泉水，你就喝这个吧。”
男人善意的提醒让时光缓过神来，她垮下肩头，无奈道：“好的。”
算了，今时不同往日。
能有个地方住，她该知足才是。
时光站在窗边向下眺望，狭小的商业街上仍旧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在不久之前，她还站在那好似能够穿破云层的高楼里，住着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虽然，那一晚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穆执提醒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锁门。”
“知道了。”时光飞快地看了穆执一眼，别扭道，“谢谢提醒。”
穆执仍旧挂着那轻浮的笑意，“那这晚的住宿费，能不能抵消一点欠债？”
时光翻了个白眼。
蹬鼻子上脸。
她没好气地推着穆执往外走，迅速地帮他打开房门，两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见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而后陆续走来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性。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们穿着的马甲上，似乎写着警察两个字。
两人维持着推搡的动作，与来人对视。
对方一行人严肃地打量着他们，突然，为首地男人大步走来，冲他们出示执法证，“你好，扫黄打非。”
“呃……”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呃……”为什么，为什么她住个酒店总会碰上这种破事！
时光捂住脸，欲哭无泪。
——
502房间内，时光和一名女警解释，“我们没有做违法交易，他就是帮我送行李上来，刚刚就准备走。”
女警铁面无私地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知道，穆执，1989年12月6日生。”
于此同时，穆执和一名男警察站在入口的玄关，警察问他，“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时光听到后，受惊地看过去。
仔细回想一下，她好像还没和他介绍过自己。
完了，不会真的被当成不法分子拘留吧。
穆执看向时光，将她不安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峰单挑，缓缓开口，“知道。”
时光微怔。
“时光。”
男人的声音不大，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在逼仄的酒店房间内，显得异常清晰。
时光愣愣地与穆执对视。
穆执重又看向警察，顺口唱了一句，“时光啊不听话……的时光。”
警察咳了一声，“严肃点。生日呢？”
“1996年1月13日。”
又询问了一些问题，确定两人没有进行违法操作，警察退出房间，“谢谢配合，打扰了。”
狭小的房间恢复了平静，时光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许久，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还有出生年月日。
穆执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什么？”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蛤？？”
“并且，你还在我怀里撒了一泡尿。”
时光涨红了脸，“你别胡扯！”
被突如其来的扫黄行动打扰，眼下已经将近十一点，酒店里几乎每个楼层都遭遇了查房，一时间热闹非凡。
不等时光细问，穆执便叹了口气，“看来睡这不太ㆍ安稳。”
“的确……”
“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店里睡。”
“嗯？”
“放心，二楼有两个房间。”
时光盯着穆执，考量这个提议是否可行。
径直住到陌生男性的家里的确是不妥，但是眼下的酒店乱哄哄一片，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未必有多安全。
并且，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了，只不过她当时年纪小，对此并没有记忆。
“小光，去找穆执，他靠得住。”
耳边不期然响起父亲临死前跟她说的话，时光权衡再三，点头说：“好的。”
她神色平静，用被逼无奈的口气说：“既然你这么热情的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住一晚吧。”
穆执好笑地看了她一会，“多谢时小姐赏识。”
语气中隐约有几分宠溺。
到楼下退了房，穆执拎着行李箱，两人按原路返回。
接近午夜的商业街终于安静下来，陌生中平添些许恐怖，好像在路过的某个巷口时，就会被突然冲出来的黑手拉走。
时光紧跟穆执脚步，直到走进百事通商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上楼吧。”
两人踏上岌岌可危的木质楼梯，在最后一节台阶处，穆执按下白炽灯开关。
灯光大亮，时光扫视一圈，心中不悲不喜。
环境还行。
甚至比心理预期的要稍微好一点。
比起一楼的古旧，二楼要略微干净一些，但也完全没有装修可言。
二楼入口处是客厅的模样，东墙前摆了一张三人座皮质沙发，西侧做了两个房间，一个朝南，一个朝北。
“你睡南边，我睡北边，如何？”
不等时光回答，穆执就自说自话地打开南边房间，“来看看，其实还挺好的。”
时光走上前，入目所及的，是一间不过十多平米的小房间。
书桌、单人床、衣柜，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床铺我正好今天下午才换过，衣柜里的衣服我只放了一半的空间，另外一半空着，你正好用。”
“嗯。”
“你要是介意的话，明天我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还挺细心的。
时光看了一圈，小声嘟囔，“怎么没有卫生间？”
穆执解释道：“这房间里哪有单独卫浴，楼上是公用一个卫生间的，就在隔壁。”
穆执扬了扬下巴，时光顺势走过去，往卫生间里探了探头，又吸了两口气，瞬间脸色铁青，“好脏！”
“呃……”
“也好臭！”
“呃……”
“啊啊啊，马桶上黄色的污渍是什么？”时光控诉地瞪向穆执，“淋浴间里也是脏兮兮的，这样让我怎么洗澡？！”
“呃……”
“大爷，你就是这样疼爱孙女的吗！”
女孩子投来的眼神，三分不满七分幽怨，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你……”穆执无奈投降，“好好好，你先去收拾行李，我打扫一下，OK？”
时光满意地点点头，“好吧。”
穆执去阳台找出早已晒得硬邦邦的拖把，泡软之后，用尽一身蛮力打扫卫生间。
时光靠在门边监工，不时地挑出些许瑕疵。
半小时后，穆执捶着腰，“我觉得够干净了。”
时光转了一圈，勉强点头，“行吧，今晚就先这样。”
“呃……”
“明天继续。”
时光将穆执推出门，拿着换洗衣物关门落锁。
不一会，传来花洒沙沙的喷水声。
有湿薄的热气从门缝中飘出，夹杂着洗发水的香味。
穆执站在门外，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扭头去冲了下拖把，继续来到客厅拖地，说出了中国八大名言之一，“算了，干都干了。”
那就干到底吧。
作者有话要说：
穆老板，说实话，你到底想干啥？
第3章 催债进度+3
等时光洗完澡，二楼上早已没了穆执的身影。
时光瞥了眼北边紧闭的房门，“不会吧，不洗澡就睡了？”
她搓了搓手臂。
男人就这么不拘小节？
回到南边的小房间，时光从行李箱里拿出吹风机吹干头发，涂润肤乳、做面部保养，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都凌晨一点了。
时光叹了口气，这一天她舟车劳顿，腰酸背痛，神经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亟需一场睡眠来解救。
就是不知道这个房间，她能不能睡得惯。
时光放下梳子，凑到床边。
穆执说，这套床品是他今天才换的。
这是一床灰色格子四件套，平平无奇，略显陈旧。
像是阉了十年八年的老咸菜。
时光皱着鼻子，捞起被子，谨慎地闻了闻，而后诧异地「咦」了一声。
原以为凭穆执这样邋遢的性格，他家的被子会和酒店一样充满霉味，没想到意外的清爽。
有干净的洗衣液香气，和蓬松干爽的阳光味道。
时光目露喜色，小心地躺上床。
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时光忍不住喟叹出声。
好舒服。好舒服。
舒服到不到一分钟，她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
“小光。”
“嗯？”
“小光！”
耳边传来父亲急切的呼唤，时光睁开眼，是手机中传来的声音，她连忙将手机放在耳边，“我在，怎么了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