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朵滢然
时间:2022-06-06 07:02:46

  熊桦桦怼他:“谁是你的伙计?有话快说!”
  卢白发愁地挠头:“前台姐姐的说法是,骑手刚把外卖送到她那里,有个穿黑衣服的瘦高个就把餐盒拿跑了。那人戴着黑口罩,前台姐姐没看清他的脸。”
  “啊?”熊桦桦和章雨沐对视一眼,“怎么回事?”
  “你们说,会不会是肖赈一路跟踪咱们?”卢白突然离开椅子,“我去找保洁阿姨借瓶清洁剂,喷到他眼睛上他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关键时刻,敲门声骤然响起。
  起初是有耐心的“咚咚咚”,不出五秒变成了砸门的“砰砰砰”。
  “来得也太快了吧?”
  作为房间里惟一一名男性,卢白四处搜寻着能够防身的工具。最后,他摘下衣柜里的浴袍,用竹制衣架护在胸前,手紧握门把手,猛地朝里一拉。
  “大晚上的,点这么辣的饭,你们胃不疼吗?”
  邓一骏当胸给了卢白一拳。
  “……老大?”卢白不禁有些发懵,“明明前台有备用房卡,你搞突然袭/击干嘛?我们还以为是肖赈!”
  反手关上门,邓一骏把餐盒放在进门处的矮桌上,拿走卢白手里的衣架。
  他摘掉口罩,拉开黑色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的清大附中校服。
  “我和肖赈干了一仗,他输了,暂时不会再来骚扰沐沐。”
  “你的脸怎么了?”章雨沐跑过来,紧紧拽住邓一骏的袖子,“让我看看!”
  邓一骏连忙用手挡脸:“可能不小心撞哪儿了吧……”
  “你过来,坐下!”不由分说地,章雨沐拉着他坐到落地灯下的沙发上,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仔细察看。
  一道醒目的青紫色瘀痕,从邓一骏右脸颧骨部位蔓延至嘴唇下方。
  “肖赈拿棒球棍打你?”
  章雨沐握紧他的胳膊,却将他蹙眉的痛苦尽收眼底。
  “沐沐,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章雨沐绾起他的袖子,一眼看见了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深红色瘀伤。她松开手,瘫坐在了地板上。
  啜泣声响起的同时,熊桦桦和卢白交换了一下眼神。
  “王八蛋肖赈,他下手这么狠,我决饶不了他!”卢白狠狠骂着,把刚换下的跑鞋重新穿回脚上,“你们不要跟过来,我一个人对付他绰绰有余。”
  “站住!”邓一骏嗓音略显沙哑。
  “老大——”卢白手持衣架,眼中怒火升腾,“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欺负了还无动于衷!”
  “我说了,肖赈暂时不会再来骚扰沐沐。”邓一骏撑着沙发扶手站直身体,“酒店地下一层餐厅24小时营业,你帮我去买炒牛河和银耳羹,都要四份。”
  卢白咬咬牙:“老大,我忍不了。让桦桦去买夜宵吧,我去找肖赈算账……”
  邓一骏冲上前,夺过卢白手里的衣架。
  “你这个是什么做的?竹子。肖赈拿的是什么?合金棒球棍!我练过三年武术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就别去冒险了。”
  章雨沐忽然抬起头:“听老大的话,卢白,大家不希望你有事。”
  “唉!”卢白双手抱头,颓然坐进沙发。
  “老大,你们盯着卢白叫他别冲动,我下楼买夜宵。”熊桦桦走了几步,回头望望,“炒牛河里酱油太多,对伤口不好。我买粥和盖饭回来吃吧!”
  邓一骏点点头:“好。”
  -
  吃完夜宵,章雨沐为邓一骏冷敷。
  两条毛巾,轮流浸入半是水半是冰块的水池里。
  章雨沐的手指冻得通红,但她一声不响,用毛巾细心地敷上邓一骏的脸和手臂,偶尔轻轻吹口气,缓解他伤处的灼烧感。
  跑腿买药的骑手送来跌打酒的时候,邓一骏已经感受不到明显的胀痛了。
  “沐沐,不涂行不行?我要洗澡,我不想浑身酒味药味……”
  章雨沐把他堵在洗手间里。
  “明早再洗。这款跌打酒非常管用。我妈妈以前练舞受伤,都是用它消肿散瘀,十个钟头起效。等你明天回到班里,脸不会肿得像猪头,那些总在背后唧唧歪歪的人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猪头?”熊桦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卢白赶忙拍拍她的后背,不高明地岔开话题:“不笑不笑,喝甜汤要专心,呛到就糟了。”
  邓一骏从洗手间门口探出脑袋:“喂,你们俩!刚才心疼我,要帮我出头,过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嘲笑我,也太善变了吧?”
  熊桦桦抬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不笑了,老大。”
  卢白端起餐盒,手中的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盒底。银耳羹所剩无几,但他只能借此掩饰心里的焦躁,别无他法。
  “看样子我们小白没吃饱。”邓一骏说,“桦桦,你再去餐厅买一斤水饺,番茄牛腩馅的,卢白的最爱。”
  “好嘞!”
  熊桦桦正要起身,卢白拦住了她。
  卢白走到洗手间门外,隔着章雨沐和邓一骏对视:“老大,我吃得很饱。我就是心烦,不知道怎么排解。”
  “下棋能让心静下来。”邓一骏语声爽朗,“等沐沐帮我涂完跌打酒,我陪你下一盘!”
  足足等了一刻钟,章雨沐才放过邓一骏。
  半边脸裹了白色纱布,两条手臂缠满医用绷带,他像一名功勋赫赫却身负重伤的军舰船长,步履沉重地走出洗手间。
  “我胳膊抬不起来。”邓一骏望着卢白,说,“你身后那个书桌,抽屉里有棋盘和棋子。”
  卢白会意一笑:“OK!”
  章雨沐走回熊桦桦身边。
  她们两人都以为邓一骏和卢白要下象棋或是围棋,谁知摆上桌的是一盒跳棋。
  而且是父母那一辈最喜爱的玻璃弹珠跳棋。
  “嗐,真叫我大跌眼镜。”熊桦桦顿时失去观战兴趣,她打开书包,取出角膜塑形镜的清洗液,“沐沐,别管他俩了,咱们先把卧室霸占了,让这两个跳棋小子睡客厅。”
  卢白笑了:“两间卧室,主卧归女生,老大和我住次卧。”
  邓一骏转头看着章雨沐:“早点休息,公主房你值得拥有。”
  章雨沐瞪他:“少开玩笑……”
  “沐沐,快来!”熊桦桦站在主卧门口,惊喜不已,“老大没骗人,这是一间洛可可风格的公主房!”
  章雨沐怔了半秒,疾步走了过去。
  熟悉的浅米色和柔粉色,布满了整间主卧。
  两张并排摆放的单人床,上有蕾丝床幔,下有流苏床罩。床前的地毯是纯白色的,脚感绵软。其他位置的地毯,织着繁复的火焰和贝壳花纹,不规则,不对称,既华丽又有个性。
  熊桦桦眼尖,瞧见靠窗那张床床头摆放的玩偶,立马冲了上去抱进怀里。
  “谢谢老大!呜呜,好感动……虽然你不是我的啾啾,但你长得跟它很像。”
  章雨沐走近才看清,熊桦桦怀里是一个毛茸茸的憨态可掬的企鹅玩偶。她看看另一张床,发现枕边有一个白色信封,信封底下压着一条手指般长度的“尾巴”。
  打开信封,邓一骏潇洒的字迹出现在贺卡之上。
  【沐沐,我的手工不好,边牧怎么缝都缝不像,越看越像哈士奇怎么办?你收下吧。让它陪着你,赶走纠缠了你好久的噩梦。】
  信封下面,是一个袖珍手工玩偶,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狗狗左后腿内侧用丝线绣了“卡卡”的字样。
  它不是哈士奇,它就是我的卡卡!
  邓一骏,你这个傻瓜!
  章雨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她鼓足勇气,跑回套房的客厅,猛地搂上邓一骏的脖子,搂得他喘不过气。
  “哎哎,我的棋子掉地上了。”卢白反应神速,识趣地背过身,弯腰在地板上搜寻。
  “玻璃弹珠圆滚滚的,说不定滚到次卧去了。”熊桦桦隔得老远提醒,“卢白,你去你和老大那屋找找,快去,别耽误工夫!”
  “哦,好的。”卢白飞速冲进次卧,关上了门。
  主卧的门也随即关紧。
  过了许久,邓一骏拍拍章雨沐的胳膊:“沐沐,我腿麻了。”
  “……对不起。”章雨沐慌忙松手,低头帮他捏腿,“这样好点没有?”
  “咝”的一声,邓一骏倒吸凉气:“疼!”
  章雨沐吓了一跳:“不会骨折了吧?”
  片刻间,心疼取代了心慌。她不顾邓一骏的反对,卷起他的裤腿。
  “膝盖都肿了怎么不早说?!”
  “皮外伤,不碍事……”
  章雨沐伸手捂住邓一骏的嘴,不听他避重就轻的解释。她拨通客房服务热线,重新要了一桶冰块。
  放下听筒,她说:“先冷敷再涂跌打酒,你必须听我的!”
  邓一骏对上章雨沐的眼睛。
  腮边如刀割般的抽痛他也不在乎了:“好,沐沐,都听你的。”
  -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小超,格桑,沐沐,还有你——你们四个人,能否聚在一起,把我的故事拼凑完整,还原一个真实的宣圆圆?”
  陆斯年压抑着内心的悸动。
  沉默几秒,他问:“圆圆,你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信了某些人的话,认为女人和男人没有真正的友谊。”宣圆圆转动茶杯,将有图案的一面朝向自己,“老陆,我后悔考到沅北市上大学,却不后悔认识你。”
  友谊?
  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陆斯年摇摇头,努力晃走困扰他已久的情愫。
  “圆圆,你很年轻,一切还不晚。十一年就当喂了狗,别回头看,想个法子,把他们彻底从你的生活中清除出去。”
  “等会儿你帮我出出主意。”
  宣圆圆唤来服务生,加了一壶明前小米芽雀舌和一碟桃酥。
  “人们总说中年发福,老陆,你身材保持得不错。”服务生离开桌子,宣圆圆笑着说,“还和以前一样,你不想聊的,嘴巴撬开都打听不到消息。老同学,我的八卦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了——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单身吗?有没有中意的女孩或者理想型?”
  陆斯年犹豫了。
  撒谎和真话之间,似乎不存在明显的界限。
  他的眼中,只有宣圆圆的巧笑嫣然,只有宣圆圆的透明坦荡。他心中所想,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只会平添她的烦恼……
  “我叫你‘老陆’不太应该,都把你叫老了。”宣圆圆拎起茶壶,为陆斯年添茶,“叫你学委,咱们毕业这么多年了,怪怪的;直呼其名又显得生分。怎么称呼你才合适呢?这题好难!”
  “叫我什么都行,我无所谓的。”陆斯年埋头饮茶。
  “刚沏好的,小心烫!”宣圆圆按住他的手,“吃桃酥吧。这家的点心一绝,据说白案师傅来自云城明华楼,我吃着不错,你也尝尝?”
  陆斯年心乱如麻。
  宣圆圆手收了回去,端着茶杯小口啜饮一下:“嗯,新茶就是新茶,比陈茶香多了。”
  “时间不早了。”陆斯年起身,手背上残留的宣圆圆的体温使他心跳加速,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圆圆,今天先聊、聊到这儿吧,我下午三点有个会。改天我再约你。”
  “行。”宣圆圆想了想,叫过服务生,“小伙子,帮忙把桃酥打包,拜托你快一点,这位先生赶时间。”
  服务生手脚麻利,两三分钟就将打包好的餐盒袋子递给了陆斯年。
  “我不是很喜欢甜食,你留着吃。”
  “可以分给同事们尝尝啊!”宣圆圆抓住陆斯年的手,重重握了一下,“我在云城做鲜花批发零售,给明华楼送过半年的装饰用花。他们那边的人爱吃各种点心,尤其是鲜花饼,下次见面,我请你吃。”
  “那说定了,下次见面你请我吃鲜花饼。”陆斯年步下茶桌旁边的台阶,“沈知言再来找你,你就打我手机,我帮你赶他走。”
  “嗯!”宣圆圆豪气干云地拱手相送,“有你这句话,我的心别提多踏实了!谢谢老陆!”
  陆斯年朝宣圆圆摆摆手。
  “好朋友不说谢谢。你回到书店给我发个信息,别让我担心。”
  宣圆圆催促道:“知道了。”她坐回桌旁,举起茶杯。“快走吧,老陆,趁着中午这会儿不堵车,开会不要迟到。”
  陆斯年释怀地笑了:“你慢慢喝,我走了。”
  宣圆圆故作不耐烦地摇头,连声应道:“好,好。”
  陆斯年的身影消失在茶馆门外,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老陆,对不起,谢谢你。
  我都知道。
  我一直知道你在想什么。
  大一军训结束,同班同学聚齐开会,不苟言笑的陆斯年被推选为学习委员。
  他的成绩确实很棒,始终位于专业前三和班级第一。
  宣圆圆属于那种在中游嬉水一天到晚摸鱼的学生,记忆力和智商都在水平线上,但她就是不肯下苦功。
  她清楚地记得陆斯年第一次找她谈话、要求她努力提高成绩的场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