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入凡点头。
“这段时间你把车练回来,家里的车我暂时用不上,你开走吧。”章胜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章入凡。
“不用。”章入凡扫了眼车钥匙,没接,她抿了下唇说:“京华区早晚高峰期会堵车。”
章胜义闻言仍是说:“你工作总有用得上车的时候,上下班不开,见客户也要用车。”
“车停在家里也是落灰,开去你那儿放着吧。”章胜义说完把钥匙往桌上一放,是不容再拒绝的姿态。
章入凡沉默。
章胜义看着她,缄默半晌起身,离开客厅前说了句:“这几天要降温,别忘了买几件羽绒服,上京可不是清城。”
章入凡过了会儿才拿起车钥匙放在手心里端看,尔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初三毕业,章胜义再婚,李惠淑成为她的继母,高中三年是他们这个新组合而成的家庭磨合适应的过程。
李惠淑不是童话里的后母,她待她并不苛刻,也从来没有人前背后各一套,但章入凡早已习惯了单亲家庭,二八年纪突然多了个“母亲”,还是很难适应,更勿论后来还多了个章梓橦,所以大学她选择了离开上京。
去清城的这几年章入凡很少联系章胜义,当然他也很少找她,她的室友们隔三差五就会给家里打电话,和父母说说学校里的新鲜事,但她从来没有。她和章胜义之间的沟通很公式,每个月月初他给她打一笔生活费,她收下后道一声谢,月中他询问她生活费够不够用,她一般都回够用。
章胜义从小教导她要节俭,但在物质上他从来没有短过她什么,大学的生活费他月月给得准时,就是毕业后,他每个月都还会固定地给她打一笔生活费,即使她明确表示过自己不需要。
章入凡还记得小姨曾经说过章胜义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她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觉得他太执着于做一个父亲了。
母亲意外去世,他为了她放弃了戎装梦从部队退伍,转业到了单位,从连长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科员,过上了他不喜欢的生活。
章入凡曾见过他在深夜独自痛饮,但他在她面前却从未露出过颓相,亦未曾抱怨过分毫,他对她严苛,对自己更是如此,他不允许自己对生活服软。
他将一个父亲的职责发挥到最大,教育她、引导她、锻造她,竭力避免她误入歧途。
十八岁以前,章入凡在章胜义划定的圈子里长大,她对他有过怨,但没有恨,即使养育教导她是出于责任,但他至少将她抚养成人了,且他们之间也并非全无温情。
章入凡还记得高二那年“奶茶事件”后,章胜义当晚就榨了一杯果汁给她,之后每天如此。他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但他忽略了,她当时需要的并不是一杯健康的果汁,而是那杯不健康的奶茶。
就如同此时,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手中的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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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北部寒流入侵,气温急降,上京尚未供暖,因此室内亦是清冷。
章入凡在清城呆了几年,抗冻能力有所见长,在这样的天气里还不至于冷得打颤。
周一,她按时按点出门上班,出了地铁站习惯性地就先去了文化街。到了“津渡”,意外地没看见沈明津,问了小牧才知道他今早还没来店里。
章入凡稍稍讶异,她已经习惯了沈明津每天早上都会在咖啡馆里,倒是忘了之前小牧说过的,他来店里的时间不一定。
到公司打了卡,章入凡坐在工位上,盯着桌上的咖啡出神。她拿出手机,点进和沈明津的聊天页面,昨晚她照常道了晚安,他也和往常一样给予了回复。
一切好像都没变,但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章入凡看着手机,思索了几秒,给他发了个“早安”。
没多久,沈明津回了个“早”字,仅仅只有一个字。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她吃早饭了没,告诉她今天的天气,分享他做的第一杯咖啡。
章入凡心头惴惴,直觉从昨天中午他看到那封信开始,他们之间好像就出了问题,但她怎么想也琢磨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正犹豫要不要给他再发条消息,随便说说话也好,刚点出键盘,袁霜就喊她去会议室开早会了。
章入凡无法,只好收起手机。
这个月“咖啡集市”就要正式举办,章入凡作为主要负责人,工作任务重,她在会上向刘品媛汇报了活动筹办的进展,会后又被带着去见了其它部门的负责人。
等工作协商完毕已是中午,袁霜喊章入凡一起去吃饭,她想了想,说自己有事要去趟“津渡”,袁霜以为还是工作上的事,便主动说帮她打包一份饭。
章入凡离开公司直奔“津渡”,却还是扑了个空,小牧见她来,告诉她,沈明津去买咖啡豆去了,今天不来店里。
咖啡豆的赏味期很短,咖啡馆用豆子多,更要频频购入新的咖啡豆。沈明津对咖啡豆的质量要求比较高,所以回回都会亲自去相熟的咖啡烘焙商那儿选购咖啡豆。
章入凡听小牧这么解释,知道沈明津不来咖啡馆是常有的事,但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却始终没能落下。
傍晚下班,她又去了趟咖啡馆,仍是没见着人。她想给他发条消息,又怕不合时宜,更怕他其实并不想收到她的信息。
章入凡忧心忡忡地回到京桦花园,等电梯时还低着头盯着手机在犹豫要不要联系沈明津,委决不下间,电梯门开了。
她抬头要走,看见电梯里的人时蓦地顿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