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唐艺浓拍板, “这条过了啊!”
喧天的鞭炮背景音乐停止,片场重新人声鼎沸起来。
江茶却仿佛被扔进了真空里,耳边逐渐漫过的喧闹声被她自动隔绝, 变成了渺远的画外音。但对于眼前的人,却似乎可以清晰听见他每一次呼吸时氧气穿过血液的低吟。
“江茶。”男人低低唤她, 嗓音带着慵懒的调笑。
江茶立刻被钉在原地,两条腿仿佛被灌了沉重的千斤, 她根本无法动弹, 想要张嘴, 却感到喉咙发涩。
“这次多亏有迟燃救场, 辛苦了, 真的感谢,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
远处传来唐艺浓的热切的招呼。
江茶僵着身子, 在心中暗暗祈祷他能把迟燃喊走。
并没有。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小动静,然后清脆的骨节撞击声传来, 迟燃打了个响指算是对唐艺浓的应答。
从始至终,江茶眼前的鹿皮小靴没有动过一厘米。
紧接着, 盖头的一角被人撩起, 视线如缓慢的潮水上涨,男人瘦削的下巴映入眼帘,挺直 的鼻梁顺出流畅的切度, 最后, 对上那双傲然的眼里。
周遭人来人往, 顶着这样那样的忙碌经过,只有他两站成了定势,把对视的一秒几乎拉成了漫长的画面。
“江小姐是想和我在这儿站到天长地久吗?”迟燃吊儿郎当地牵起嘴角。
江茶倏忽回神,忽略他嗓音中显而易见的调笑意味, 立刻后退一步,疏离又礼貌:“好久不见。”
“嗯,是很久,”迟燃半垂眼皮,死死盯着她,“准确来说,是223天。”
江茶有些诧异:“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他眼眸黑亮,有得逞的坏意,“我时刻牵挂着我的祖国母亲。\"
对面的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立刻被迟燃抓住把柄,他微微屈下身子,意味不明地压低嗓音,“怎么?看表情有点失望,不满意我的答案?”
“……”
江茶扶住沉重的凤冠,礼貌微笑:“迟先生出国深造后还愿意回来报效祖国,是我们中国娱乐圈的荣幸,我很满意,大家都很满意。”
她言语诚恳,表情自然,扶着的那顶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把她的眼睛也点的很亮。
罗依依是豆蔻少女,所以江茶在大婚时妆容也依旧偏向清淡,嫁衣的红色浓郁到艳丽,却更能衬托出少女的娇俏。
迟燃来的比所有人想的都早,他在人群之外看了很久,看见在自己面前从来都高墙竖起的江茶笑容狡黠,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在陌生男人的身边,撒娇耍赖都自然得像是本性流露。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鲜活的江茶,但距离上一次见面,是六年。
六年前的少女江茶,也曾经拥有和罗依依一样的调皮机灵,不需要运用技巧,也不需要导演和监视器,只需要在落日里他的一个没品无聊冷笑话,又或者在铁轨上追逐跳跃时的一个踉跄,就能轻易逗得她露出没心没肺的快乐笑容,那时候的狡黠和耍滑都是没有目的的真情流露。
这样一想,是真的很久不见。
离开的这223天,他在五万英里的另一边没有错过她的任何消息:她因为入戏大哭大笑,因为爆红惶恐迷茫,因为攻讦失落委屈……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缺席。
但隔着屏幕的情绪,始终没有面对面带来的冲击盛大。
迟燃垂下睫毛,浓密的鸦黑遮住情绪,他抿起唇,是在笑。
看吧,这样亮出牙齿,会挤兑会开玩笑的人,才是真正的江茶。
由衷地感谢鬼精灵一样的罗依依,是她带给了她久违的天真。
江茶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但总算缓解了原来预想中的尴尬。
她以为再次重逢会是僵局,还好,迟燃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因为一如既往,所以就算好久不见,也依旧会有从没离开过的错觉。
好像那些酸涩辗转的错过,澎湃汹涌的情绪,没有拆封却堆满房间的快递,没能说出口的那句“新年快乐”都不曾发生过。
好像他们只是隔了一个晚上没见。
“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