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舟——枝玖
时间:2022-06-07 07:53:46

每次这个时候,李清洲就会缠着她,撒娇似的和她道歉。
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哎呀,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姐姐,你别生气嘛。”
她常常被这人磨得没办法,又想生气冷脸又想笑,不过后来李清洲的确没有再去打架了,因为某一次打架打的太狠,城大那群嘴巴不留神的,喜欢传八卦的。
就传出了一句:再说林澄的不好,李清洲就会往死里打。
实际上,他真的就是往死里打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两帮人聚在一起。
他把衣服往地上一甩,撸起袖子就是一拳上去,男生们也没什么打架的技巧,就是拼力气和持久。
他够狠,只要提到林澄的事情上,李清洲都比任何人要狠,有一次如果不是许净几个人拦着,说不定那个人真的能被他打死。
被打的男生牙齿都被打下来了几颗,但在校外的打架,两方都要脸,打输了也不吭声。于是在城大就传开了,谁也不敢在随随便便说林澄的坏话,也不敢再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不是了。
 
这件事情是后来许净来酒吧的时候,告诉林澄的。
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么一场闹剧会被李清洲用拳头给结局,女人想笑,不会气呼呼的去找他,只会在见到他的时候,献上淡淡的一个吻:“小朋友很厉害啊。”
他们无法消除那些过往,哪怕林澄知道,真真假假,多半都是假的。
但是小朋友也有小朋友保护人的方式嘛。
顾婷佳几个知道这事,还会担心要是她和李清洲吵起来,自己会不会被他摁着打,林澄每次想到这些话就想笑。
有人在外边是个打架大魔王,在她面前就是个小怂包罢了。
他们的生活没受什么影响,林澄依旧还是会去酒局上,帮几个朋友喝酒,给老板揽揽生意。
一桌上的人也喜欢调侃她,说她这次怎么玩了个弟弟,玩的拉胯啊。
“小心点啊,弟弟也玩的开呢,不过澄姐肯定比他还会玩对。”
有些人讥笑她,一桌上除了她那几个朋友,其他人全在哄堂大笑。
她懒得理,也坦然:“是啊,找了个小朋友当男朋友,怎么了吗?你长这样还找不到吧。
我年轻貌美,谈个恋爱关你屁事。”
然后那晚的酒局,林澄就把一桌的人都喝趴下了,她不喜欢那些话,也不是真不在意,所以一杯杯烈酒往肚子里灌,等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自己也有点醉了。
今晚这场酒局她没和李清洲讲,怕他担心,但要走的时候腿都站不稳了,顾婷佳没办法,只好扶着她给李清洲打了个电话:“喂,小弟弟你女朋友喝醉了,赶紧来接她啊,不然我可不知道给她放哪个犄角旮旯去。”
她态度坚决蛮横,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会随时抛下林澄不顾。
但她也就只是给这两人制造个机会而已。
“给你个机会啊我的姐姐,想说什么说说明白。”她扶着林澄的腰,一副早就看透的样子。
今晚的喝醉,绝对不会是单单因为酒局上那几个嘴贱的说的话,也许别人不了解她,但是顾婷佳比谁都明白。
林澄没那么喜欢玩,或许应该说,没人不想好好谈个恋爱,安安稳稳过日子。
暂时看来,李清洲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友,她向来就是个人间赌徒,赌赢了就和他好好一起,赌输了也就算了。
林澄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把这些年的过往告诉他,藏着掖着也不是她的作风。
“还是你懂我啊。”她慵懒的笑了笑,靠在她的身上,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很快李清洲就风尘仆仆的跑进了酒吧,一把抱起她就离开了,顾婷佳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林澄,希望你选对了。”
 
其实在这儿的任何一个人,又有谁不希望,能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呢,林澄是这样,顾婷佳亦是这样。
那个时候,顾婷佳一直以为林澄能够如愿以偿的,所以她推波助澜。
 
李清洲把她送回自己的家,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林澄想着:难道是生气了?
回家后,李清洲把她扶到卧室里,关上门就没动静了,林澄眼皮一跳,缓缓睁开眼,强撑着打开门,冲着客厅喊了几声:“李清洲?”
“嗯?怎么起来了,我在给你做醒酒汤,还煲了粥,等会喝点。”
他没走,从厨房里走出来,林澄伸出手一把搂住他,语气有点软:“贤妻良母啊弟弟。”
“不生气吗?我瞒着你去喝酒了。”她搂着李清洲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暖暖的热气喷在他的耳边。
“有点,但是不想对姐姐生气。”他也作势搂着她瘦弱的腰肢,无意瞥到了她手臂后边的伤疤。
那是一道被烫伤的疤,还蛮长的,应该时间很久了,疤痕变成了变淡粉色,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那时李清洲第一次看见林澄身上的疤,“手上怎么了?”
她一愣,松开他,抬起手看了一眼,上边的粉底液被蹭到了,露出了那一道吓人的疤痕。
林澄眼底晦暗着,声音有点沙哑:“故事有点长,你愿意慢慢听我和你讲吗?”
他木纳的点点头:“好,你慢慢说。”
李清洲把煲好的粥还有醒酒汤都盛了出来,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林澄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总之很多很多。
从小的时候,她亲生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改嫁,那个男人,叫胡海。
一开始她和母亲的生活还算不错,一家人过的很和谐温暖,后来一切就变了。
“我那个继父,他染上了赌,把家里都赌光了,然后他开始对着我,还有我妈发脾气。”
那是一段她童年一生的噩梦,从风雨交加的夜晚起,他们的屋子里再也没有过欢声笑语,只有母亲撕裂的尖叫,和一声声污秽的辱骂。
林澄那个时候还很小,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挡在妈妈的面前,下场就是一起被打。
那些日子,她记不清都是怎么被打的了。
“有的时候是在吃饭的时候,我妈饭烧的晚了,他就会生气,把一杯滚烫的水倒在我和我妈的身上,又或者是,拿旁边的椅子,用脚踢就开始往我和我妈身上打……特别特别多,多的我数不清。”
她说起那段过去,眼神是空洞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李清洲抱着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很多年,林红霞会抱着她,在深夜里嗷嚎,她只能对女儿说对不起,对家暴的丈夫说对不起,她跪下来给男人磕头,哭着哀求他,也换不来半点怜悯。
整夜整晚的,她们母女俩都睡不好,辱骂声挨打声哭声充斥着一整条小巷子,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
“那个时候我太小了,那个年代没人知道家暴这个词,所有人都觉得丈夫教训孩子和妻子就是应该的。
我妈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跳楼自杀死的。
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没有妈妈了。”她握着李清洲的手,力气越来越紧,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深夜的雨声,盖不过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林红霞去世那天,她似乎流光了全部的眼泪,再以后的那么多年,她也过的难,但她很少再会哭了。
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再那么撕心裂肺了。
“你知道吗,我妈很早以前就和我说,长大吧快长大吧孩子,长大了就好了,考上大学就好了。
于是我考上了城大啊,可她没有机会看到了,我以为我能像我妈说的那样好好生活了,可是真的只是我以为而已。”
她想起那段谣言,那段在城大的日子,她握着李清洲的手,力气越来越紧。
林澄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张恶心的嘴脸,潦倒疯了的男人,一次一次在城大打闹。
谁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退学,不惜撒泼打滚。
“他最后一次来,是来威胁我的。”
她十七岁的时候,林红霞的骨灰盒是没有入坟的,胡海死说没有钱,花不起那个钱。村里的人来了很多次,都被他轰了出去。
后来也就不管他这个无赖了。
那些在生活黑暗犄角旮旯里的人,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她那个时候没有经济能力,到二十岁上大学,可以赚钱了再提到这件事情。
“林澄啊,你总不希望到时候爸爸还不起钱,那群人是要来家里闹的啊,你妈妈的骨灰盒还在家里,你知道的啊。”
那看似好心提醒的话语,她却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二十岁,她什么办法都没有,被他威胁到退学。
“我那时候根本就没办法了,只好答应。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污蔑偷了钱,我没干那种事情,我就算再没钱,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就是她的问题,因为她有那样的一个父亲,手脚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谣言四起,那些没有动手的攻击,却根根刺骨。
 
那年林澄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开始新的生活了,结果她那些来之不易的,拼了命考上的大学,都被人一一推到。
她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但还是被胡海威胁着还债,她崩溃,那个时候她多想去死啊,可是她不行。
“我是真的想到要去死了,可是就算死之前,我也要让我妈入土为安啊。”她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后的亲人,她没法抛下不管。
被退学后,她没有学历,也没有认识的人,只好去酒吧一瓶一瓶的买酒,不要命的喝酒,那些好酒量,也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是不是没听过那么惨的事情?我啊这一辈子,就是这样的烂,活的烂,抵抗不过,也就随了去了。”她从不觉得认命是个好词,但让人绝望的,往往就是这样。
你拼尽全力了,但依旧还是这么烂的生活。
那些混迹在酒吧常年的人,未必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也许也有人和林澄一样,在黑暗的角落里,渴望着爱与被爱。他们都生活的不容易,过的像是过街老鼠,看着光鲜亮丽。
心上的疤,或许一辈子都修复不好。
 
李清洲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法开口说那些安慰的话,他就紧紧的抱住她,怀里的人在颤抖,她被这个拥抱惹得泪腺失衡,哭的泣不成声。
“姐姐,辛苦了。”
 
 
在南城的另一边,仍有人在赌博,在不知悔改。
“胡海,你他妈欠老子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你女儿是不是不管你了啊?”
高利贷,有规矩还不了钱就动手,那个被刀子抵着的男人,邋遢的头发遮住了脸,他惊恐的发抖,跪在地上恳求着:“没有没有,我女儿会给钱的,你们等等你们等等。”
 
 
她纹了一片舟
 
 
林澄就在那个夜晚,把一切的事情全和李清洲坦白了,她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男人。
不说爱她,却做着爱她的事情,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就是会觉得她可怜心疼吧。
李清洲是在第二天约的她。
舟:【姐姐今天有时间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有时间,要去哪儿?】
她昨晚说了那么多,后来是怎么哭着哭着睡着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所以打算去请一天假。
李清洲神神秘秘的,发完消息没几分钟就跑到她家的门口,一开门就送了一大束娇艳的玫瑰花。
“干嘛送我花?”她看着塞进怀里的花一愣,问着他。
“因为我女朋友,就应该得到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啊,姐姐,喜欢吗?”
他像是个等着讨要赏赐的小朋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林澄心底一暖,点了点头,“很喜欢呢小朋友,谢谢你的花,来那么早,和我一起去和我们老板请假吧。”她抬起手摸摸了小狗狗的脑袋似的,像是作为奖赏。
两人就牵着手,林澄带着他一路走到酒吧老板的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请进。”
打开门,李清洲看到了一个女人,二十几岁的年纪,看见林澄来了连忙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男朋友啊?长的不错啊。”
“那肯定啊,我眼光不会差,对了今天来和你请个假啊。”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叙旧,林澄笑着很开心,他也跟着笑起来。
那些谣言啊,说什么包.养,说什么勾搭,那些传谣的人要是知道酒吧的老板是个女的,得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刚才在笑什么?”她请完假,被李清洲拉着不知道要去哪儿。
“笑那群传谣言的,真能扯。”
林澄听着一愣,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意思:“该不会是说我被这家酒吧的老板给包.养了吧?”
她见李清洲没反驳,也笑了起来:“当时她就是看我可怜,所以帮了我一把,其实还真没什么的。”
后面她找到工作,能帮她揽那么多生意,也纯属是个意外而已。
李清洲在路边打了一辆车,神神秘秘的不告诉她要干什么。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林澄抬头看见了远方的一大片大海,她眼前一亮,昨晚的沉闷一下子被打破:“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想带你看海啊,姐姐,开心点啊。”他拉着林澄来到海边,日出刚刚升起,和海岸线融在一起,一大片碧绿色的海,海浪拍打着礁石,海水清澈明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海啊。”她蹲下身子,双手捧着海水,脸上开心了很多。
“猜的,看你微.信头像是一片大海,就想着带姐姐来看看海。”李清洲其实也是瞎猜的,但他也希望能让林澄开心点,带她来散散心。
在海边,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美好,她能够静下心来,看看风景就很好,“谢谢啦,我的小朋友。”
“姐姐喜欢就好。”李清洲垂下眼,看着眼前的她,应着一大片海,她就在那儿,就显得那么美好,很难得能见她笑的那么开心。
好像这一切,才应该是她最该有的样子。
他放下心的复杂,扯着嘴角笑着问她:“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看到这片海以后是不是就会想起我了?”
她一懵,唇边的笑黯淡下去:“那我要想起的人可就太多了。”
“也有别人带姐姐来看海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她始终望着眼前的海,没有看一眼李清洲,“是想提分手吗?”因为昨晚的事情吗?后半句她没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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