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顽心知诊断结果有误差,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对这个结果表示同意,并以此来搪塞了前来询问缘由的教职办。
在医院待了三天后,林若顽便回到了宿舍,如同自己所计划的那般,开始准备新的旅程,只是这段旅程里,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也没有关系,林若顽并不会因此被打乱计划,或者颓废摆烂,因为早在追逐詹亭序的过程中,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即使,詹亭序以后要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也不会让她扰乱自己的状态。
顺带一提的是,林若顽住院的那天,詹亭序正好在微博和推特上发布官宣视频,并宣布为女朋友和新的学业旅程退网,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希望收到过多的网络关注。
但他给林若顽发了个私信,表明如果有需要,林若顽依旧可以通过邮箱联系他。
林若顽是出院后才看到这条消息的,看到时,詹亭序已经将微博账号注销了,无论她再发什么詹亭序都不会再收到。
但是林若顽还是发了一句,‘*假如再也碰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每天开心’
‘以及,詹亭序,我爱你’。
发完后,林若顽便将微博卸载,邮箱停用,从此和詹亭序断了联系。
但她却在以后剑桥的每一天里,都固执地走詹亭序以前喜欢走的路线,坐他喜欢坐的图书馆位置,以及去喂他习惯在星期四下午去喂的猫。
一想到喂猫,林若顽就从回忆的思绪中猛然醒过来了神,她赶忙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到六点了,那位猫主子估计都要等不及而大发雷霆了。
她赶紧收拾好书桌上的资料、文件,匆匆塞进包里后,便往办公室跑。
在路上,她边走边低头整理资料,丝毫顾不上看路,所以撞上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好在这时候资料已经整理完了,并没有散落一地。
只不过,好像对方因为她的冒失,而撞散了东西。
林若顽心下一沉,赶忙低头道歉:“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人说。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林若顽低头微微鞠躬的动作一僵,灵魂深处抖起一阵颤栗。
她的心脏突然一紧,随后在不敢置信的情绪中,僵硬地抬头,一入眼,便是詹亭序那张熟悉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詹亭序的容貌没怎变,但却从内而外地透出一股稳重的气质,给人一种成熟但又不失清介的感觉。
林若顽属实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和詹亭序有再见面的一天,她内心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当她即将脱口而出詹亭序的姓名时,一声发怒的猫叫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一只黑白色的肥猫,如神兵下凡般,从天而将,自林若顽和詹亭序之间落下,然后以风云残卷之势,开始吃地上散落的猫粮。
见那只猫狼吞虎咽的样子,詹亭序很无奈地垂眼看它,说:“牛乳卷,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吃这么快,对你的胃不好。”
牛乳卷?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若顽就愣了下,下一秒,她便猛地低头,看向地上那只肥猫,在确认过是自家那只后,顿时怒不可遏。
一时间,她完全忘记了詹亭序还在这里的事情,抢在牛乳卷反应过来前,一把伸手揪住它的后脖颈,大吼道:“牛乳卷!你又给我偷跑出来骗吃骗喝!”
牛乳卷肥胖如猪的身体明显一抖,下一秒便发出一声惊天惨叫,四只爪子开始用力狂蹬,企图脱离林若顽的魔爪。
但林若顽都养它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知道它的那些小心思、小动作,直接一个预判,另一只手攥住它的四只爪子,将它完全掌控。
眼见形势不妙,无法逃脱,牛乳卷嚣张的气焰瞬时被乖顺取代,它佯做天真又无辜地看着林若顽,发嗲地喵了声。
“撒娇没用,”林若顽心硬得不行,根本不为所动:“卖萌也没用,你今天的零食没有了。”
一听到这里,牛乳卷顿时就发出一声绵长又愤怒的叫声,它脸色瞬时一变,气鼓鼓地瞪着林若顽。
林若顽啧了声,这小东西又立即偃旗息鼓,开始委屈地哼哼。
但没哼几下,它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詹亭序,用着从未对林若顽有过的温柔声音,甜甜地喵了声。
林若顽这才想起詹亭序的存在,她脸色瞬时一红,脑中不断回想着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她刚才是不是很粗鲁?嗓门是不是很大?詹亭序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很暴躁的人?
没等林若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就见詹亭序伸手到她怀中,捏了捏牛乳卷的耳尖:“小东西,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会看人下菜碟了。”
牛乳卷分外讨好地蹭了蹭詹亭序的手指,肥硕的身体在林若顽里不停地扭动,像是在表示要去詹亭序怀里。
詹亭序却很不给面子道:“不行哦,牛乳卷你不听话,我不抱你。”
牛乳卷愣了两秒,随后脸色一变,露出了真面目,气急败坏地冲詹亭序哈了口气。
“牛乳卷!”林若顽低斥道:“不能这么没礼貌。”
牛乳卷很不服气地哼哼了两声,但还是不敢动了。
见状,詹亭序笑着对林若顽说:“它很怕你啊。”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里对话,林若顽根本不敢抬头看詹亭序,垂着眼干干地笑了两声:“还好,也不是很怕,这只是因为在外面而已,这要是在我办公室,早就哈我了。”
“你办公室?”詹亭序愣了愣:“你就是那个收养了牛乳卷的助教?”
林若顽没曾想詹亭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惊讶地抬头:“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詹亭序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几年前我还在剑桥读书的时候,牛乳卷一直都是我在喂,后来因为发展原因,我离开了剑桥,但是一直有托朋友在喂,几年前,我朋友突然跟我说,牛乳卷被一位新来的助教给领养了,原来是你啊。”
林若顽没想到詹亭序竟然知道自己,一时间她是即紧张又兴奋,连忙点了点头,声音微微发颤道:“是我。”
“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牛乳卷了。”詹亭序说:“我离开剑桥的时候,其实也想过领养它,只不过它特别倔,打死都不肯离开图书馆角落里的那个窝,最后也就没等收养成功。”
说到这里,詹亭序顿了顿,好奇地问:“对了,你是怎么做的到?让着小家伙心甘情愿的跟着你?”
一提到这里,林若顽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她抿了抿唇:“我刚来剑桥的时候,也一直有喂它,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很晚从图书馆离开,碰巧遇见了一个学生在....虐待它。”
“什么?”詹亭序愣了下,随即语气充满怒意:“虐待?是剑桥的学生吗?”
林若顽点了点头:“是的,那个学生心理有点问题,后面因为这件事被退学了。”
“他这只是有点心理问题吗?”詹亭序很是气愤。
林若顽理解他的情绪,毕竟当初自己发现的时候,要比他还生气。
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那个学生也早已离开了剑桥,牛乳卷最后也被救了回来,再去追究和生气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没等林若顽劝解,詹亭序就很快地自我调整过来,他摸了摸牛乳卷的下巴,眼神有些冷地说:“幸好你发现的及时,没让这种人再继续祸害小动物。”
他停了两秒,又扭过头来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林若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詹亭序可能是觉得林若顽傻愣愣的有些可爱,温和地笑了笑:“你碰巧遇见那个学生之后呢?”
“....哦,我撞见后,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把他的样子拍下了,”林若顽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然后就送牛乳卷去了医院,等第二天它被抢救过来后,就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学校的动保部,动保部又向上汇报给了管理层,然后那个学生就被退学了,等牛乳卷好后,我就向动保部打了申请,把它领回了办公室养着,一直养到了现在。”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詹亭序很是满意加赞赏地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对,反应也够快,知道第一时间就把那人的样子拍下来。”
说完,他又挠了挠牛乳卷的下巴:“看来你还是只知恩图报的小猫啊,知道救你一命,就要以身相许了。”
林若顽被这句打趣说的面红心跳,她偷偷瞄了眼詹亭序的侧脸,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正当林若顽沉迷于观察詹亭序中时,詹亭序的电话突然想了起来,他对林若顽打了个抱歉的手势,随后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片刻后,他结束了通话,走到林若顽面前:“抱歉,刚才有个必须要接的电话。”
他顿了下,又说:“我有点事,等会儿要赶去物理系,你方便告诉我一下你的办公室位置吗?我想在离开前再看看牛乳卷。”
“啊,方便的,方便的,”林若顽下意识地回话,但没几秒,她就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要去物理系吗?”
“是的。”詹亭序说。
林若顽很是开心,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刚好,我也是物理系的,我的办公室就在物理系的B栋,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是吗?我刚好也要去B栋。”詹亭序有些惊讶:“这真的是太巧了。”
“是啊。”林若顽感叹着自己的好运。
她做梦都没能想到,自己和詹亭序还有再见面的一天,还有机会同詹亭序走同一段路。
即使这段路很短,但她也觉得知足了。
林若顽拎着包,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在自己前面,抱着猫的詹亭序,她曾无数次幻想、无数次在梦中梦见过的场景,在这一刻成真了。
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即使是大梦一场,她也愿意永远不醒。
但只要是路,就有走完的一刻,只要是梦,也就有醒来的那一刻。
很快,他们便一同走到了物理系的实验楼。
林若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准备给詹亭序指路。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有人大喊了声詹亭序的名字。
只见一位满头白发,但却精神矍铄的教授大步而来,他张开双臂:“可把你盼来了。”
“瓦德拉教授,”詹亭序将猫交给林若顽,然后过去与他拥抱:“好久不见了。”
瓦德拉拍了拍詹亭序的背,说了句‘好久不见’,然后将目光移向林若顽。
“林,你怎么会和詹一起来?”瓦德拉很是意外地问:“你们俩认识?”
林若顽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只是解释道:“刚才在图书馆前遇见了。”又朝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猫:“牛乳卷又偷偷跑出去了,刚好被詹先生遇见。”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太巧了,”瓦德拉说,他点了点牛乳卷的额头,无奈道:“你个小家伙,又偷跑出去了,林每天又不是没有喂饱你。”
“它可能以前在外野惯了,所以就喜欢往外跑。”詹亭序替牛乳卷辩解。
又看向林若顽,提议道:“其实如果你有时间,你可以每天都带牛乳卷出去溜溜弯,说不定这样它就不会喜欢偷偷跑出去了。”
“遛弯?”林若顽有些惊讶:“可是它是猫啊。”
“猫也可以遛啊,现在很多人都会遛猫,只要猫习惯了,就不用怕应激。”
林若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试试的。”
“好了好了,我们都别站在这里了,”瓦德拉说道:“你们俩个遇见了刚好,我也正好想让你们见一面。”
“林,这是詹,我以前在研究所的博士生,后来被交换到牛津读博士后,现在在英国光学会工作,”瓦德拉为他们俩介绍道:“詹,这是林,是我以前带的博士生,毕业之后留校做了我的助教,以后如果你联系不到我,可以联系一下她。”
詹亭序点了点头,伸出手:“你好,我是詹亭序。”
这个场景是林若顽曾经设想、幻想过无数次的,她内心激动不已,拼命抑制住,才勉强以一种还算平静有礼地状态握住詹亭序的手。
“你好,詹亭序,我是林若顽。”
詹亭序的手很暖,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林若顽没忍住用力握了握。
察觉到林若顽的失态,詹亭序虽然没介意,但是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一眼。
林若顽心下一跳,勉强地笑了笑,随后立即松开手。
她岔开话题道:“那老师你和詹先生先忙,我去给本科生上课。”
“哎,林,稍等一下,”瓦德拉喊道:“今天的课,我让学生们去听牛津的线上讲座了,你把牛乳卷安置好后,来A级实验室找我。”
林若顽愣了下,随即点头,说好。
她抱着牛乳卷回了办公室,安置好牛乳卷,反锁好办公室的门窗后,便前往位于顶楼的A级实验室。
林若顽到实验室的时候,瓦德拉正兴奋地给詹亭序介绍实验室新来的机器。
“这台机器全世界,只有我们实验室有,”瓦德拉自豪地介绍道:“它可以不仅可以精准测量晶体的正向变动、牵引,还能反向测量,我最近就在研究黑洞周围晶体与粒子的速维关系,这台机器——”
瓦德拉说到一半,突然听见林若顽的敲门声,他欣喜地扭过头,对林若顽招了招手:“林,快来,给詹演示一下这台机器。”
詹亭序也顺着看过来,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林若顽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紧张,她疾步走去,对两位点头示意。
然后看向瓦德拉,问:“以哪个案例做为模板?”
“就以你最近在做的那个课题为例吧,”瓦德拉说:“但是把维度加一下,直接做动静电粒子在三维空间下的转换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