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开个会,回来拿点资料,顺便看看你。”江时樾推着林素朝里走:“既然回来了,就给你做了饭再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江时樾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杜江,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很快笑道:“素素,有客人啊,杜总,你好——”说完上前与杜江热情地握手寒暄:“你来怎么也不说一下,幸好我回来了一套,素素,给杜总泡茶啊,哦,茶有了,怎么也不拿些点心——”
装,你给我装。林素在心中腹诽,客厅里装有摄像头,林素就不信江时樾不知道杜江来了家里,甚至所谓的拿资料,也不过是回家的一个借口。林素静静地看着江时樾浮夸的演出,有心不搭理他,但杜江刚才的表现,让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她有些认命地走了过去,狠狠瞪了江时樾一眼,笑道:“聊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杜江,你坐,我去拿些点心。”
她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杜江一眼,却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疲态,整个人精神抖擞,那个杀伐决断的杜江似乎又回来了。
两个男人都是演戏的高手,聊得很是热络,江时樾甚至热情地邀请杜江尝尝自己的手艺,并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手艺如何让林素满意,让林素颇有些无奈,男人的小心眼真是无处不在。
好在杜江今天的战斗力不在线,并没有留下来与江时樾火拼,很快找了个借口告辞了。待得杜江出门,江时樾的脸便跨了下来:“他来干什么?”
杜江来的真正目的林素还真不知道,只是来探病?林素是不信的,来确定李楠和杜盈的关系?但他似乎也没有深问。来向自己道歉?但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有些不可理解。
林素的沉默让江时樾眼睛都瞪了起来,林素有些无奈地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将两人的对话事无巨细向江时樾一一交代,最后有些困惑地问:“你说他到底干嘛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江时樾明显怒气未消,白了林素一眼,但很快正色,埋头沉思了良久,才道:“其实,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想等有了眉目后再跟你说。”
林素有些奇怪:“和我有关?”
江时樾将林素从轮椅上抱下来,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对石膏周围的肌肉在放松按摩,这是江时樾每日的功课,说是有利于肌肉生长,林素有时觉得不耐烦,但江时樾却很坚持,林素也知他是为自己好,几次过后倒也积极配合了。
江时樾一边提林素按摩,一边缓缓说道:“你当时不是说你觉得很奇怪,别人领养孩子都是领养小的,但罗秋澜却很奇怪,领养的是你们这些年纪最大的孩子,我也觉得这点很奇怪,所以托陆浩进行调查,陆浩说罗秋澜当时不只在安心,在其他孤儿院也申请了领养,而且她有一个奇怪的要求,所有领养的孩子,都要事先做一个详细的检查,这个也可以理解,谁都不想领养一个有缺陷或者病弱的孩子,当时检查的医院就是我们院,我费了不少劲调取了当时的检查记录,检查项目太精细了,完全超出了一般领养所需要的检查项目。是单纯的要求高,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江时樾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弄得林素也紧张起来,忍不住问:“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江时樾没有回答林素的问题,而是继续往下说:“前些天,陆浩无意间告诉我,给杜盈做尸检的时候,发现她的肾脏只有一个,而当初的检查记录上,杜盈的肾脏是健全的,很健康,结合你刚才说的事情,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推测——”江时樾舔了舔嘴唇,刻意压低了嗓音:“会不会罗秀澜当初领养孩子是幌子,她想要一个孩子给杜江做肾脏移植,检查记录显示,杜盈的□□和杜江是匹配的——”
“不可能!”林素本能地反驳:“哪有人这么冷血,这么自私?”
江时樾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素,林素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底有些茫然,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细想下来,却似乎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罗秋澜为什么会领养年龄最大的孩子、杜江刚才说起国外那段经历眼中那复杂的表情、还有明明不关杜江的事,他却口口声声说都是他的错,甚至当时罗秋澜看自己的眼神,林素清晰地记得,她貌似和蔼地看着自己,眼中却没有该有的温度,或许是因为,她看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器官,能给自己儿子带来健康的器官。
林素越想越觉得恐怖,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江时樾的目光有些惊恐,有些迟疑,江时樾微微地点了点:“你现在也觉得我的推测不是异想天开了吧?你说的杜江今天的反应,似乎也印证了我的推测,还有,我将李楠就是杜盈的生母的事告诉陆浩后,他派人仔细查了罗秋澜之前的行踪,很意外地发现在李楠在撞你的前一天,两人曾见过面,而且很隐秘,似乎不想被外人知道。我现在很怀疑,罗秋澜在这件事情,不,甚至更远,在杜盈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有一种感觉,她绝对不会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无辜。”
林素愕然,仿佛有团东西塞住了嗓子,让她几乎说不说话来,脑子也是乱成了一团麻,完全理不出个头绪,良久才找回了些神智,却还是不敢相信:“罗秋澜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挑唆李楠对付我?还有,你说她在杜盈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杜盈的死与她有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杜盈是许莫杀的,许莫都已经承认了,跟罗秋澜没有关系,杜盈是她的养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献出了自己肾救了杜江,罗秋澜不是应该感激她吗,怎么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素不敢继续往下想,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江时樾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被吓坏了,不敢继续往下说,只是拥紧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展颜笑道:“吓到你了?大概是推理小说看多了,总是把人性想得很恶,其实哪有那么多坏人,再说,她再坏,跟咱们也没关系,陆浩盯着她呢,不怕啊。”
林素觉得江时樾说这话时,语气像是哄小孩,但是很奇怪,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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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啊。。。
结局
有些事情,纵然想忘,想要做到,却是很难。
虽然江时樾坚持将所有的事情交给警方,让林素不要多想,林素也努力不去想这件事情,但真正要做到,很难。那些事情,总在林素的脑中转悠,好不容易赶出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又突然冒了出来。终于,林素决定不再逃避。
她开始仔细捋案件,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她最先怀疑的是许莫,他说是从倪朵口中知道了安婉死亡的真相,当时林素并未起疑,但现在仔细想来却是漏洞百出,倪朵借用面包房的电话打给杜盈,这种私密的事情不可能说得很大声,许莫也不可能离得很近偷听,否则势必引起倪朵的警觉,那么,许莫一定是从其他渠道确定了安婉的死因,这个人如果是罗秋澜,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唯一让林素想不通的是,罗秋澜为什么要这样做?杜盈是她的养女,杜盈在罗秋澜面前一直表现得乖巧可爱,杜江对这个妹妹也一直呵护有加,加之杜盈为杜江捐肾,就算母女之间感情不深,但罗秋澜对杜盈应该是感激的,是什么让她将杜盈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告诉许莫?如果她只是想惩戒凶手,告诉警方一样可以,区别可能是,告诉警方,杜盈行凶时未成年,如果请一个好的律师,过失杀人判不了几年刑,但告诉许莫就不一样了,许莫也许会要杜盈的命,最后杜盈的结局也证明了这一点。
林素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觉得太过可怕,眼前掠过罗秋澜波澜不惊的眼,虽然当初觉得她眼中没有温度,所以主动避让,但绝没有想到她是这么可怕的人。杜盈虽是许莫杀的,但林素相信,如果不是罗秋澜的挑唆,许莫未必会走到这一步,李楠也是,她应该对李楠说了不少事情,大概真假掺半,挑唆得李楠用车来撞自己,她不动声色地做了这许多,偏偏拿她没有办法,因为所有的事情,她只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动手的都是其他人,法律也拿她没有办法。
林素觉得不甘心,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和江时樾推测的几乎都是事实后,她更是觉得憋屈,如果不知道也罢了,偏偏都清楚,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逍遥法外,林素觉得很不甘心,一定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是骂一顿出口气也好。
想要出口气也不容易,林素深思熟虑后得出结论,对方是企业界的大佬,人脉超乎想象,从她的行事方式也可以看出,智商心智超乎想象的强悍,与她为敌,大概是自寻死路吧?
就在林素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不想罗秋澜突然打了电话来。陌生的电话号码,林素误以为是骚扰电话,差点没接,但电话一直坚持不懈地响着,林素不得不接起,对方只叫了自己的名字,林素便听出了是罗秋澜。
她的声音很特别,有点沙,说话特别慢,却又不自觉地透着一股子不容辩驳的决断力,林素听到她缓缓地说出我是罗秀澜几个字时,心都颤了,一种掺杂着激动、害怕、犹疑的情绪撅住了她,让她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罗董,你好。”
“素素,你好”声音能听得出罗秋澜的心情很好:“今天天气很好,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太婆晒晒太阳,聊聊天?”
林素不会认为罗秋澜是突发兴致想让自己这个几乎陌生的女孩陪她晒太阳聊天,她思索着她邀请自己的目的,她应该不确定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所做的那些事情,警方最近那么多动作,她在警局又有内线,有所怀疑是可能的,她是想了解自己究竟知道了多少?
林素脑子转得飞快,心也跳得厉害,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用一种欣喜的语气说道:“那当然好,我在家里闲得快发霉了,正好需要晒晒太阳,不过我的石膏还没有拆,腿脚不是很方便,你看我们约在哪里好呢?”
“到我郊区的别墅吧”罗秋澜很快说道:“离开你那里不远,我让司机去接你,到了给你打电话。”
来接林素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成熟稳重,话不多,但细心妥帖,林素从下楼到上车再到罗秋澜的别墅,被照顾得妥妥帖帖,无一丝不适,态度不卑不亢,却又让人如沐春风,让林素对罗秋澜不由又警惕了几分。
林素到别墅的时候,罗秋澜在花园里迎接她,她穿着改良过的中式旗袍,头发松松地绾了一个髻,浑身上下的装饰只是一个耳钉,耳钉不大,但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就算林素对翡翠知之甚少,也知道这耳钉价值不菲。罗秋澜整个人,给人一种高贵却又不张扬的感觉。
罗秋澜看起来心情很好,待林素很亲切,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带她逛花园。花园很大,打理得很精细,开着很多林素只在照片里看过的花。罗秋澜兴致勃勃地给林素介绍每一种花的名字、来历和一些小传说,仿佛她请林素过来就是让她晒晒太阳,闻闻花香的。
林素出来时神经绷得紧紧的,但太阳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整个人便渐渐松弛了下来。两人逛得累了,罗秋澜又拉着林素参观了别墅,最后在二楼的小客厅里坐下,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很快送上了茶点,罗秋澜亲自夹了一块柠檬蛋糕放在盘子里,递给林素:“素素,尝尝蛋糕,我的阿姨手艺可能及不上你那位朋友,但也是很有特色的,快尝尝。”
林素迟疑了一下,罗秋澜心狠,又是疯的,她要在蛋糕里做些手脚,还真不是没有可能。林素出来之前,没有告诉任何人,无论是江时樾还是陆浩,肯定会阻止她过来,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接近罗秋澜,找出线索,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素这一犹豫,罗秋澜便笑了:“怎么,怕茶点里有毒?”
林素一怔,抬眼去看罗秋澜,她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让林素不能确定她是单纯开玩笑,还是另有所指。林素略一思索,她和罗秋澜的关系,并没有亲昵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那么,罗秋澜应该是在试探,看自己到底知道多少?林素不知道自己该装不明白伺机而动,还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纠结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道行自然比不过罗秋澜,在她面前玩心眼,估计没什么好下场,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
林素很干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一瞬不瞬不顺地紧盯着罗秋澜,微微笑了笑:“是啊,有点怕,我胆子小,所以比较小心。”
罗秋澜哈哈大笑:“素素,你今天敢一个人来这里,胆子可不小,你放心,茶里绝对没有毒——”说完,罗秋澜拿过林素的杯子,一口喝干。
罗秋澜喝完将茶杯向下倒了倒,砸了砸嘴,有些嘲弄地看着林素:“这是今年最好的龙井,你没有口福啊。”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林素笑了笑,并未与罗秋澜做口舌之争。
罗秋澜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林素:“小姑娘,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付你?我们无冤无仇,我自认一下对你不错,却不想你居然这样看我。”
林素淡淡地:“杜盈是你的养女,又捐出了自己的肾救你儿子一命,但你是如何待她的?”林素看着罗秋澜,这个女人看起来温婉可亲,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她一手将杜盈推入死地:“你不用否认,我问过许莫,他说是你告诉他是杜盈杀死了安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林素预想的罗秋澜的反应,否认、愤怒、愧疚,都没有出现,罗秋澜只是冷笑:“她死有余辜。”
林素原本以为罗秋澜不会承认,毕竟她完全没有证据,但罗秋澜的反应,几乎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猜测,而且这般冷血,林素有些骇然:“杜盈犯了错,但对你,对杜江,她倾尽所有,她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