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木——今朝似月
时间:2022-06-08 07:20:54

裴跃,“…”
姜桇,“其实我对这个也不是很好奇。”
晏双知摩挲着下巴,“看来你不是他的女友粉。”
“他还有女友粉?”她作为十年老粉,确实有些疑惑,一个鲜少公开个人信息,且常年写些血腥场面的编剧,怎么会有女友粉?
晏双知被她真诚的发问逗笑了,然后跟她聊起来,“本来是没有,但是吧,前段时间,有个女明星采访的时候提到说见过非一,说他挺帅的,还特别有才华,可能因为是粉丝,所以说得神乎其神,传了一段时间,他大概也有了一点女友粉。”
“这样啊。”
一直在被两个人八卦的主角就坐在他们中间,只想用叉子缝住某人说个不停的嘴。
看起来,她还真的不太关心非一的感情史,晏双知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非一的?”
他用了“喜欢”这两个字。
姜桇觉得没什么,但是坐在一边的裴跃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热。
“很早了,高中的时候,偶然在杂志上看见了他写的文,就喜欢上了。”
“缘分真奇妙。”晏双知意有所指,半开玩笑,“说不定啊,你们哪天真的见面,发现这个人,诶,他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似懂非懂,有些懵。
裴跃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后姜桇想去结账,结果发现裴跃下单的时候就已经付过钱了,只好作罢。
送走了晏双知,他们两个转身往酒店走。
包厢里的空凋温度比较低,出来之后反而觉得温度正好。
走了一段,姜桇才说,“你朋友人挺好的。”
裴跃垂眼,“是吗?”
不知道是对“朋友”还是“挺好”哪个词存疑。
她笑了笑,“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算吗?
自从被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背叛之后,友情在裴跃这里的定义被模糊了,更何况晏双知和他认识时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关系里夹杂着利益,让人分不清真心假意。
他不确定,没回答。
姜桇也没深究,看见了远处的灯光和月亮,想起来非一曾经写过的场景,跟他说,“你说我们和非一会不会见过同样的一片景色?”
月亮掉下来,碎成孤零零的微光,想让每一个人看见。
她感受到凉凉的空气,“就像现在一样。”
裴跃跟着她看向远处细碎的光。
“不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冰冷。
没有人能和任何人看见同一片景色,没有人能真正知道任何人眼里看见的到底是怎样的景色。
姜桇笑了,“这种时候,你好像非一哦,他之前也这样回复过别人的评论。”
裴跃浑身一滞。
她没注意,继续跟他说,“可是万一呢?万一在无数假设里,我们偏偏就是看见了同样的世界呢?”
他没说话,姜桇侧过头来看他。
裴跃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你干嘛天天在我面前提他?”
姜桇愣了一下,“你不也是非一的粉丝吗?”她以为这叫同好之间的交流。
裴跃:“我有说过吗?”
姜桇睁大了眼,“你不是?”
“不是。”
“…”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
姜桇对他的非一滤镜在今晚碎了。
她不可置信的撇下他往前走了几步,裴跃落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他想,在无数假设里,比起看见同样的世界,能看见你的可能性才是万中之一。
 
第11章 11
 
她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有人告诉她森林里有棵会发光的树,她相信了,去寻找了。
结果没找到。
下一次,同样的一个人,告诉她森林里有小鹿,她也相信了,去寻找了。
结果还是没找到。
第三次,还是那个人,告诉她森林里有大灰狼,她相信了,她躲得远远地。
谁也不知道森林里到底有没有大灰狼。
但她相信。
狼来了的故事在她这里永远行不通。
不管被骗多少次,痛完了,下次咬咬牙,还是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去追逐,去期待。
一节一节穿破黑暗,永远在向积极的地方生长。
——键盘的敲击声是空荡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他好像很久没写过字了,看着密密麻麻的屏幕,突然有些晃了神。
有一些堵在心里的郁结好像消散了些。
几乎熬了一夜,第二天裴跃洗了个冷水澡,强行打起精神去了片场。
虽然他是一个敬业的写文佬,但他的作息非常的健康,从来不熬夜,作为一个拥有弹性工作时间的人,很少在家里写东西,会和普通人一样,定时定点去工作室打卡上班。
可能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偶尔熬一次夜,第二天的生物钟暂时还反应不过来。
在片场上妆的时候,姜桇也来了,打着呵欠跟他打招呼,“早呀,小裴老师。”
“嗯,早。”看起来比他这个熬了一整夜的人还困。
两个人都收拾完,导演跑过来给他们讲下一场戏,乐呵呵的说,“你们俩今天的戏有点激烈啊。”
提前看过剧本的姜桇:…好像只是吵架。
一旁的裴跃也看了,他明白这段是为了增加戏剧冲突,是后期剧情里的最后一个小高潮,但是这么一吵,他们两个在里面的人设基本就崩了,把以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硬生生的凑到一起大吵一架。
于是裴跃先跟导演说了自己的想法,导演听完,正好编剧也在片场,就找来一起聊。
老编剧冲他翻白眼,明里暗里告诉他不可能改。
裴跃当没看见,面无表情的说,“您前面不是有给他立了一个热爱艺术,且拥有独立自由人格的人设么,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因为女朋友穿了件吊带裙跟她大吵一架把。”
“怎么不会?别说一个学艺术的,只要是个男的,都会在乎这种事情。”在这行待了很久的老编剧皮笑肉不笑,“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
“那她的戏呢?怎么就突然喜欢上男主了呢?一点铺垫都没有,而且前期跟我对手戏那么多。”
“怎么没有铺垫了,昨天不是拍了他们的戏么。”
哦,围观了一下男主发飙就喜欢上了?
听到这里,裴跃觉得可能跟他说不通,不想再争辩,皮笑肉不笑的调侃道,“哦,也是,还是有道理的,剧本剧本,一剧之本,高开低走也总比一直走下坡路要好点儿。”
老编剧觉得他在嘲讽他之前的几部剧网上评分都很低,非常愤怒,冲他吹胡子瞪眼的,“你个小屁孩儿,你懂个屁的剧本!你以为你是谁啊?!把给你的戏演好就是你的本分,少在这里指指点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想给自己加戏的演员我见得多了,一个个的,啥都不知道就嚷嚷着改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的戏也是你能动的?!”
裴跃转头就走。
导演拦住气急了的编剧,“诶诶诶,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别把身体气坏了,哦,对了,今天李制片也来了,正在里面玩呢,你看你要不过去跟她聊聊,你们不是也好久没见了吗?”
听见这话的老编剧哼了一声,犹豫了下,跟着他走,一边走还不忘念叨,“现在的新人,真的都太嚣张了,没有礼貌,不知道尊重人,啧啧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想我们那个时候…”
说话声渐渐飘远,围观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拍摄暂停,大家跑到一旁小声的八卦。
裴跃回到车上,关上门,电话就响了。
没有来电提示的陌生号码,所在地倒是很熟悉。
他顺手按开接听,“喂?哪位?”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拉远,“这个小兔崽子,连他老子的电话都不存,你自己跟他说吧!”
换了人接,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道,“小裴呀,我是妈妈,最近还好吗?”
“嗯。”自从那件事过后,这还是他们头一回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寒暄的意思,直接问, “什么事?”
那头的张悦也没太过在意他的态度,反正他们一直也不算很亲近的关系,她说,“小裴,你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过去裴跃跟他们说过一次,自己在靠写东西赚钱,他们不懂什么自由职业,只觉得他是个无业游民,靠着做兼职度日,没有个稳定工作,跟别人说都不好意思说。
现在他更是懒得和他们解释,“没有。”
“小裴,妈妈跟你说,你二叔这回升职了,他说啊,现在市里有几个企业缺人,我觉得挺好的,你要是能回来,妈妈再帮找找关系,打点打点,一定让你有份稳定的工作,你觉得好不好?”
裴跃,“不用了,我现在挺稳定的。”
那头传来骂骂咧咧的粗厚的男声,“稳定?天天搁哪里不知道再搞什么鬼,混日子混得还觉得挺有面子是吧?我跟你说了别给他打电话,你不知道你亲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吗?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跟家里联系,你还指望他什么?指望他回来给你送终吗?”
裴跃已经没什么可气的了,对那头说,“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挂了。”
张悦在那头无声的叹气,“小裴啊,就不能听爸爸妈妈一回吗?妈妈又不会害你,这份工作真的很不错,不像大城市那么累,工资待遇在小县城也算不错了,我也没指望你能给我们养老,只是希望你自己能安定下来,你——”
“挂了。”
锁了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比之前更冷漠了。
站在附近的姜桇看见裴跃的车,本想走过去,刚抬脚,就看见他的车绝尘而去。
她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最先把裴跃从片场气走的人会是她呢。
助理在她身边跟着说,“裴老师都走了诶,我们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等啊?”
姜桇思考了一会儿,“你先去车上吧,我去找下编剧。”
“啊?”助理又点头,“哦哦好。”
一路走过去,她还能听见些低声的闲聊——
“你看见没,刚刚他好帅哦。”
“你没看编剧气得够呛啊,你还想这个?估计那个男演员是出不了头了,刚拍戏就得罪人,戏份肯定会被剪没,我听说啊,那个老编剧可记仇了,在圈里人脉又广,想雪藏一个人不知道多简单,而且这还是个新人,啧啧啧,有点惨。”
“啊…不能吧。”
“什么不能,这还是我保守估计呢,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别的等着他…”
——姜桇抿了抿唇,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里面说话声停住,导演说了声“进”。
她走进去,反手关好门,把一众好奇的眼神隔绝在门外。
回到酒店的裴跃,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手机没电了也不想管,倒头就睡。
又是纷乱的梦,光怪陆离的片段一个接着一个。
等他醒来的时候,头都是痛的。
手机插上电,微信消息和未接电话的短信一个一个闪进来,短信里有一条是上午那个未知号码发过来的。
【妈妈说的,你再考虑考虑,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了。】听起来就像那年的句式一样——
“妈妈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现在不跟我们走,以后也没机会了。”
——人生好像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他垂着眼,手机又响起来,是晏双知。
划开接听。
那头的声音比以往要冷静,“你把萤迹的合作取消了?”
“嗯。”
安静了一秒,晏双知压着脾气问,“什么时候?”
裴跃,“一两个月了吧。”
“为什么?”
“多少违约金你直接扣吧。”
“我是在跟你说钱的事儿吗?!”晏双知被他的态度刺激到,“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能提前和我说一下?我什么时候没考虑你的意愿了?我难道还能逼着你写不成?”
裴跃:“利益关系。”
“裴跃你他妈的有病吧!你有没有点良心,就你这一天天的逼样子,你觉得我为什么天天搁你这儿受气?”
“因为我还能赚钱。”
“放你妈的狗屁!”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剧组?给我找条后路?写本子不赚钱了,就换条路子?还是帮你拓宽人脉?”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晏双知已经要气背过去了,“我要不是为了让你散心,早八百年压着你去写新剧本了,老子要你拓宽个屁人脉!”
“裴跃,你能不能对人有点信任。”晏双知被伤到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装作看不出来,原来你是真眼瞎心盲,得,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看来您老人家根本没这个想法。”
朋友。裴跃怔了一瞬,真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词呢。
晏双知越想越气,“就你他妈的最受伤,全世界就你最可怜,被人搞过一次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你就是怂。”
“听说你今天从剧组跑了,行,正好,别拍了,反正你逃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就他妈的这么躲一辈子吧!”
电话被恶狠狠的掐断。
他躺倒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过去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他想,可能晏双知说得没错,他只要在一个地方摔过一次,以后连那附近都不会去。
真正让他难受的是,就算他知道了这个事实,脑海里有个声音依旧在叫嚣着“算了吧”“要不别拍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静的空间里,他脑子里在打架。
他真的觉得很累。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甚至连点开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捞起来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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