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晚星——栖遥
时间:2022-06-08 07:48:21

而且,这女人还他妈被抢了。
江旬觉得,蒋惊寒没揍他,已经是经过这么多年,脾气被磨得好的不得了了。
蒋惊寒淡淡瞥他一眼,“真那么对不起我?”
江旬觉得没好事,果然,他又把头转回去,直视前方,轻飘飘来一句:“那不如跪下来道个歉?”
“滚。”江旬嘴角一扯,知道他不再计较了。半晌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八月吧。”蒋惊寒语气压实了,好像认真了些,推开射箭馆的门,戴上发带。
江旬摸了把弓,在手里掂了掂,半晌,“那你怎么想的?”
蒋惊寒阖着一只眼,拉开弓,对准红心,漫不经心道:“什么怎么想的?”
“不可能再放走了呗。”
“咻。”随着话音一起落的,还有那只箭。
正中靶心。
*
燕啾路过书店,想着再挑两本教辅资料来看看,一逛就是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她抱着三本书结了账,沿着路边走。
放学好一会儿了,学校的灯全都熄了。路边的店几乎也全部打烊,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还有路灯昏黄的照着。
耳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树梢被风吹动,簌簌作响,树影来回晃着。
——她心下一紧。
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很恐怖。
她总觉得,人烟稀少的街,脏乱昏暗的巷子,狭□□人的电梯——都给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总觉得……有人在身后。
有时候是纯粹想象力和过高的警惕心理作祟,有时候,比如现在——她真的觉得她身后有人。
燕啾深吸一口气调节逐渐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在胸腔震动,她快步走,几乎快要跑起来。
学校到家大概二十分钟路程,但有一段是僻静的小巷,这个点肯定没人了,她咬了咬牙,抱着“宁走远不走危险路段”的心理,拐向了稍微热闹一点,但也远不了多少的路。
她埋头快步走,不敢回头看。
“啊——”
蒋惊寒一出门就被一个女生撞上,力道还不轻。对方抱着书,一只手伸出来捂着额头。
他皱了皱眉,抬眼一看,“……燕啾?”
“你怎么还不回家?”
燕啾顿了一下,见是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好像……没人了。她皱着眉思索。
“问你呢。”蒋惊寒声音沉了沉,抬腕看了看表,十点过了。
燕啾想了想,还是觉得暂时不告诉他,“……买了几本书 ,晚了点。”
江旬觉得没他的事儿,给他俩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蒋惊寒不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往她怀里瞥了眼,确实是几本新的文综资料,他就没再说什么,“下次早点回。”
说着又抽走她怀里的书,“走吧。”
燕啾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又往巷子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第二天晚上,燕啾快速收拾书包,八点五分就出了校门。
这回路上人很多,大家三三两两地走着,卖小吃的小贩在校门口扎堆,聚了不少人。
燕啾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余光瞥向后面——有人突然转身,隐进了店铺里,迅速的动作在满街自然的人中显得刻意而明显。
燕啾叹了口气,果然那个人是跟着她的。
不是因为昨天太晚了所以被尾随,而是那个人一直都在跟着她,如果不是昨天人少,太明显了,她可能都不会察觉到。
但是跟着她干什么呢?
说劫财劫色的话,昨天那么好的机会,对方一直没有做什么。她摁下110的手机一直握在手里,而没有拨出去,就是因为对方即使在最偏僻的路段也跟她保持着距离。
这么多天,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
……更像是,单纯的尾随。
她皱着眉思考,回到了家。一路无事。
*
蒋惊寒今天留在学校打了会儿球,回家收拾完东西,干净衣服搭在肩上,准备去洗澡。
路过客厅,蒋唱晚瘫在沙发上聊天,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屏幕。
蒋惊寒目光随意地掠过,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界面和头像,顿了顿,挑眉,“你加了燕啾微信?”
蒋唱晚正专注地聊天,只嗯了一声,噼里啪啦地打字。
蒋惊寒没忍住,斜着身子装作不经意又看了一眼。
……大段大段的对话,两个人你一屏我一屏,聊的正欢。
他皱眉,想起他跟燕啾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心情顿时很微妙,冷漠又平静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关系怎么样了?”
“平时都聊些什么?”
蒋唱晚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在后面,被吓了一跳,“啊……”
她脑内飞速思考,盯着她哥那张“我很不爽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的脸,想,总不能说是贴吧yy他的帖子里认识的吧??
她灵机一动,“我倒垃圾的时候认识的。”
蒋惊寒:“?”
蒋唱晚越说越真,仿佛确有其事,“对,我周日晚上去扔垃圾,碰见她了。当时……还挺黑,我就掏出我的魔杖喊了句咒语,她就问我‘你也是巫师吗’,然后就要了我的微信。”
说完她还点了点头,跟真的似的,“对,就是这样。”
蒋惊寒开始还听着,后来看她越说越离谱,就扯了下嘴角,嘲讽道,“我建议你明天去四医院看看。”
……四医院是精神病医院。
“……”
蒋唱晚忍气吞声地看着他拎起衣服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喊他,“哥,跟你说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蒋唱晚:你宝贝同桌被尾随啦!
 
第11章 第十一颗糖
 
周五,一周中最快乐的一天又来临了。
背完明清时期的政治和经济,燕啾把有点散落的头发拢了一拢,胡乱扎了个马尾。
“啾啾,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宋佳琪边收拾书包边问,还由衷地夸了一句:“你扎马尾真好看。”
燕啾摸了摸头发,不太在意,“是吗?谢谢。这周末好像没什么事。”
宋佳琪连忙道:“这周我过生日!可以邀请你来我家玩吗?”
燕啾想了想,“好啊。”
杜飞宇闻言忿忿道:“什么意思啊,怎么只邀请燕女神,不邀请你同桌啊。长得不好看还不能来给你过生日啊?”
蒋惊寒刚给手机开机,信息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还不忘嘴欠地接了一句,“嗯,不能。”
杜飞宇怒了,“说谁不好看呢?!你不也没被邀请吗,得瑟啥呢?!”
“我又不在意我有没有被邀请。”
“更何况我已经问过蒋少爷了,”宋佳琪看苗头不对,适时接过话题,“我准备问了啾啾就问你的,这不还没找到机会吗。”
“哦。我没空。”
“你怎么没空呢?上周不还告诉我有空呢吗?”
“反正就是没空。”
“啊?那怎么办呀?我都特意没选你平常要去打球的时间……”
……
蒋惊寒选择性地回着重要的消息,听着杜飞宇还装起来了,由着人家小姑娘哄他,觉得也挺够不要脸的。
听了一会儿前桌的对话,杜飞宇都从没空变成勉强有空了,燕啾还坐在座位上。
蒋惊寒两指捏着手机轮转,正准备问燕啾收拾好了没,燕啾就疑惑地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蒋惊寒:“啊?”
燕啾哦了一声,“看你半天不走,以为你腿出什么问题了。”
蒋惊寒:“……能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看不出来我在等你吗?
燕啾还真努力想了想,“江旬还没把你要揍的人信息发过来?”
“……”
蒋惊寒无言,单手拽着燕啾的书包带子就走,冷漠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哥从良了,以后每天跟你一起回家。”
燕啾懵了,跟着蒋惊寒走出校门才反应过来,拽了他一下,站定道:“不行,我不回家,得去商场一趟。”
蒋惊寒哦了一声,说我也去。
燕啾:?
“你去干嘛?”
蒋惊寒顿了片刻,目光闪烁:“呃……”,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不知道怎么就蹦出来一句:“买狗粮。”
……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燕啾一脸不信,狐疑道:“你家养狗了?”
“咳,对。”
燕啾来了兴趣:“真的假的?什么狗啊,什么颜色?”
蒋惊寒在脑子里急速回想他见过的所有狗,“呃,白色,萨……萨什么。”
“萨摩耶?!”燕啾一瞬间眼睛放光,“我能去看看吗?”
蒋惊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改天再说吧。你去干什么?”
“去给宋佳琪买礼物啊。她不是这周过生日吗。”
蒋惊寒又哦了一声,“那顺路。”
说完就径直往商场走了。
燕啾:……?
*
蒋惊寒靠在商场白色沙发上打游戏,一只手臂弯曲搭在椅背上,随意地握着手机,指节分明的手在屏幕上点点划划。
燕啾一边听柜姐介绍,一边偷偷瞥了他几眼。
仿佛心有灵犀般,蒋惊寒抬眸看了她一眼。
燕啾连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移视线,“呃,这款拿出来看看吧。”
她指了一条蓝色的水晶手链,掏出手机发微信。
【啾咪】你家养狗了?
彼时蒋唱晚刚挂断他哥压低声音打来的威胁电话。
【纽特学长的嗅嗅】嗯……对
燕啾惊了。
真的假的?
蒋惊寒不是怕狗吗?
不对啊,他们就住对门,老房子隔音又不好,怎么可能对面养了狗,她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而且怎么可能连自己养的狗是什么品种都说不全?
说是来买狗粮的,进来也没见他动……
燕啾心念一动,压低了声音问柜姐,“请问这个商场有卖狗粮的吗?”
柜姐思索了片刻:“我不记得有呀。”
燕啾沉默了一会儿:“谢谢啊。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辛苦了。”
“买好了?”蒋惊寒好像刚打完一把游戏,传来水晶破裂的声音,把手机黑屏放到包里。
燕啾嗯了一声,又问:“你不是还要给旺仔买东西吗?”
蒋惊寒看她像看傻子一样,“旺仔是谁,我为什么要给他买东西。”
“啊?蒋唱晚说你们家狗狗就叫旺仔呀,是我记错了吗?”燕啾惊讶道,准备掏手机出来看。
“……” 蒋惊寒摸了摸鼻子,“哦,没有,就叫旺仔。”
他心想蒋唱晚还挺能临场发挥的,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连名字都给狗想好了,真是好战友。
接着很顺畅地接道:“今天太晚了,就不买了吧。”说完就往商场外走。
“好吧。”燕啾应了,跟在蒋惊寒屁股后面过马路。
“那我什么时候上你家看看啊?我还挺喜欢金毛的。”
蒋惊寒从小就知道她喜欢大狗,看她屁颠屁颠儿追上来也不看车,习惯性对他妹似的往她头上呼了一下。
“看路。”
做完这动作,两个人都顿了片刻。
……太亲密了。
亲密得有点,不合时宜。
蒋惊寒突然有些烦躁,看灯变绿了,随意应付她,“有空再说吧。”
燕啾一句“你骗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辆右转的轿车就冲出来,明显没有减速礼让行人,打着灯还按着喇叭飞快驶来——
蒋惊寒一把抓住燕啾手腕往他怀里带,另一只手扣在她腰上,车辆呼啸而过,几乎擦过燕啾因为惯性而扬起来的马尾末端。
燕啾那一瞬间是懵的。
什么旺仔不旺仔的,金毛还是萨摩耶的,一瞬间就忘了。
人被吓到的那一刻是完全放空的,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变成白茫茫的、无意义的存在。
何止行人惊呼、司机侧目,就算此刻突然火山喷发、海潮汹涌,她也通通感知不到。
她的世界好像突然被压缩成四四方方的一片小天地,以蒋惊寒的怀抱为边界,臂围为界碑。她只能感受到身后飞驰的汽车带起一阵阵风,少年略急促的呼吸喷在耳后,触及的胸膛好似烫手般滚烫。
“咚,咚,咚。”
那是蒋惊寒的心跳。
环绕在她耳边,与她同样剧烈的心跳在某些时刻交叠,又分离。
她抬眼看见天上那轮圆月,在这个马路中间、鸣笛声中突如其来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个拥抱的怀抱里,竟然更加不合时宜地想,天父是不是在刚刚那个瞬间垂怜了我。
不然我怎么能在十五获得人间团圆。
*
快十二点了,入秋的天气稍凉,夜里的风更是吹得人瑟瑟发抖。窗沿上的风铃响得清脆。
燕啾刚写完一套文综卷子,拿起手机解锁,一打开就是蒋惊寒的聊天框。
两个小时前,她在对话框里输入“为什么骗我”,想了想又删除,换了一句“谢谢”,半晌,又删掉。
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词不达意。
另有隐情也好,拙劣的借口也罢,现在再想好像都不太重要。
本来人也不是要事事都活得通透明白,那样一定很没意思吧。
她倒扣手机望着天花板,情不自禁又想起晚上那个迫于形势的拥抱,蒋惊寒握着她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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