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时初见
夜幕降临，外面下起了雨，寒意更甚。
李斯诺风尘仆仆，入住安城最大的酒店，这是她在国内的落脚点。
进入房间，斯诺卸下假发，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随即垂下，褪去浓妆，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她没有想到，即便她做了伪装，陈翊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
她有着一对碧蓝色的眼珠，像精灵的猫一般，纵使她是亚洲人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太具有辨识度了。
斯诺站在阳台上，冷风将她耳边的发丝吹起，刮到了她的唇边，回味与陈翊戈的那个拥抱，嘴角竟不自觉挂上了一抹微笑。
当年，两人初见的往事像电影画面一样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三年前。
李斯诺还是在国外读书的学生，外表看起来青春靓丽又乖巧，但实际上，她接受格斗训练已经多年，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的胆量见长，经常特立独行。
由于她那张姣好的亚洲女孩儿的面容，加之神秘的东方美，在人群中她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那天，她在有色人种的聚居区路过，危险悄然逼近。
斯诺在地下车库取车时，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而且对方不止一个人。
从后视镜里隐约看到五六个地痞无赖样的外国人，已将她连人带车团团包围，眼看自己势单力孤，斯诺评估了一番，觉得不可能一次解决掉这么多人。
怎么办？
跑！
斯诺发动车子，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打算突围出去，埋伏的地痞被冲出来的汽车冲散，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斯诺得意，一群蠢货，鸡蛋碰石头。
谁知，一辆皮卡从出口逆行飞驰而下，将她的车狠狠撞了回去，直到被逼停。
那群地痞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斯诺心惊，看样子，留在车里就完了，她果断弃车逃生。
斯诺借助旁车轻松跃上车顶，三蹦两蹦就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疯狂朝出口跑去。
只听后面几个壮汉大喊她的英文名字“西西莉亚，站住！”
还有人在招呼其他帮手，“快，那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些嘈杂而狠戾的声音像洪水一样充斥进她的耳朵，他们知道她的名字，还掌握了她的行踪，所以这群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
可斯诺顾不上回头，也顾不上确定他们的身份，她一心只想逃命。
眼看出口就在眼前，只要跑出去，外面场地宽阔，行人又多，自己有的是机会摆脱他们。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出口突然又冒出了几个黑人大汉挡住了她的去路。
糟了！
她的出路被截断了！
李斯诺被这些人逼得连连后退，正欲回头找别的出路时，却发现里面的那群地痞也从车库里追了出来。
那些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她被前后夹击，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那个时候，尚不足二十岁的李斯诺还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能耐，面对这样的情势也只能束手就擒。
千钧一发之际，地库警铃大作，天花板上、四面柱子上的消火栓突然打开，喷射出一股股水柱。
地下车库瞬间乱作一团，那些地痞一面躲避水柱，一面还不忘来抓她。
斯诺趁乱钻了戈空子，跑到了另外一条车道上，那些人蜂拥而上。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绵长而刺耳的鸣笛声从后方传来，接着刺眼的远光灯狠狠地朝那群人照了过来。
他们阵脚大乱，一个个眯着眼睛，用手挡住强光，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方来的是什么东西，李斯诺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一辆越野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像神兵从天而降。
地痞们被这疯狂的汽车冲散开来，一个个挥舞着棍子朝车身砸去。
引擎声哄哄作响，突然，车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这些地痞被强大的惯性甩到了一边。
车子停住的瞬间，车窗里探出一个男子的脑袋，对着闪身到一边的李斯诺大喊到：“快上车！”
李斯诺身体轻巧，连车门都不用打开，双手扒住车身，直接从副驾驶的车窗上窜了进去。
男子一手把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了副驾驶上，冲她说了句英文：“坐稳了！”
李斯诺忙把安全带扣上，给了他一个准备就绪的确定眼神。
然后，车子极速倒退着，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地痞们的包围，驶出了地下车库。
当外面的光线照进车窗的那一刻，李斯诺如获新生。
车开上大道后，一路狂奔，他们一口气开出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河畔。
见身后没有异常，那帮人没有追来，两人确认危机解除，这才从车上下来。
李斯诺还来不及道谢，突然干呕了好几下，趴到河畔边一阵狂吐。
那男子走过去，伸手想帮她，又觉得不太合适，遂作罢。
等她吐完了，男子递给她一张纸巾，并用英文问她：“你没事吧？”
李斯诺怀疑地瞟了他一眼，但还是接下了纸巾，擦了擦嘴角，“刚才，谢谢你啊。”
她说的是中文。
男子眼神亮了，“原来你真是中国人啊，看来没白救。”
“我爸爸是中国人。”斯诺解释，然后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向了他。
男子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同，嘀咕一句，“是混血啊。”不过，很快他就笑了，“就算这样，你也是一半儿的中国人嘛，都是同胞，救你不亏。”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她好奇。
男子挠了挠头，“我没想那么多啊，就看到你一个女孩儿，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你，你再坏能坏的过他们吗？”
斯诺点点头，“对，我肯定没他们坏。”她接着说，“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我向上帝保证。”。
“什么时候啊？”他笑着问。
“什么？”李斯诺一下子没听懂。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报答我？”男子依旧笑着，嘴角边显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这让他的笑看起来很美好。
斯诺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就……等我回家吧，我要先搞清楚那帮人的意图，等跟他们了了恩怨，再来报你的恩。”
男子皱眉，“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好江湖。”
斯诺却很不以为然，并再次保证，“我说过的话，就是君子说的，驷马难追。”
男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用食指在鼻下蹭了蹭，“那个……有个成语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概括你说的那个意思。”
“哦……”斯诺回味着这个成语。
男子看她这样是越说越迷，干脆摆摆手，“算了算了，你的报恩，还是先欠着，等以后我需要了，再找你报吧。”
斯诺依旧认真地点点头，然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瑞奇，我的英文名。”男子简短的回答。
“中文名字呢？”
“陈翊戈。”
“我记住了，我叫西西莉亚，中文名字，李斯诺。”
“我会记住的。”陈翊戈说。
这是他们的初见，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安城的寒风将斯诺的脸吹的生疼，陷入回忆中的她却觉得心里异常温暖。
第10章 保持原味
见过李斯诺后，陈翊戈还是一如往常的在韩氏集团工作。
他所在的秘书室，本身就有一位一秘和一位二秘，他们一个是韩曜廷的行政总管，另一个是韩钰松的助理。事实上，他的到来，并没有对秘书室的构成产生什么影响。
陈翊戈很清楚，他不过是韩曜廷为了让儿子高兴所做的顺水人情，他的职位自然也触碰不到什么机密文件，但他还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般公司最新的消息都是从秘书室流出的。
李斯诺想要的是公司最新研发的一种芯片的制造信息，这种核心机密，韩钰松不可能通过一般的途径获得，他必须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获取。
所以，他最近和韩钰松走得很近，期望从这位少东家身上得到可靠信息，于是才有了这次三人聚餐的提议。
下午，还没到下班点，韩钰松专门跑到办公室找陈翊戈，要载他一起出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车上，韩钰松侃侃而谈，他对这位发小儿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什么话都愿意说。
陈翊戈借故问他关于芯片的事情进展如何，韩钰松说都是研发室在搞，自己只负责和国外企业的签单，目前有部分供货协议已经签完了，正等着批量生产。
陈翊戈还想聊下去，但韩钰松显然不想谈工作的事情，他告诉陈翊戈如果想参与这个项目，他可以向父亲申请。
陈翊戈倒是不想做的太明显，就谢绝了，看着韩钰松如此相信自己，有那么一刻，他感到不忍心。
但卷宗里的记录历历在目，他心软，便是对父亲的残忍，如此一想，他便不再纠结。
很快两人到了高中学校外的一家餐馆，这是他们三个上学时经常聚餐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居然一直还在。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韩钰松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这里可是一点都没变哦，还是原来的老板，熟悉的配方！”
陈翊戈打眼一看，餐馆的招牌都已经脏的发黑，跟他当年走时差别还挺大，但餐馆的名字和布置确实还是跟过去一样。
“这老板怪念旧的。”他嘟囔一句。
“那可不是，多亏老板念旧，不然咱们想吃还吃不到了。”韩钰松笑说。
两人刚踏进餐馆，老板就迎了上来，“小韩呀，你来了。”
看这两人的熟络劲儿，想来这些年韩钰松没少光顾这里。
“老板，你看这是谁？”韩钰松迫不及待地把陈翊戈推到老板跟前。
老板比以前憔悴了些，两鬓也添了些白发，背略微弯了些，笑眯眯的，戴个老花镜，一脸慈眉善目。
他凑近看看，觉得陈翊戈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他激动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当年老跟这个小韩，还有那个姓肖的姑娘一块儿在这儿念书的那个……那个小伙子吗？”
老板磕磕绊绊说着，但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
“老板，我是小戈。”看老板想不起来急的难受，陈翊戈干脆自报家门。
老板眼睛一亮，恍然记了起来，“对对对，你是小戈，陈翊戈。”
韩钰松夸赞老板好记性，三人都笑了。
久别重逢的，往往不只是熟人，还有过客，只是大部分人不自知罢了。
语薇还没有来，韩钰松先开始点菜，连点了几道都是语薇爱吃的。
陈翊戈打断她，“不是给我接风吗？干嘛都照着语薇的喜好来啊。”
“嘿，亏你还记得那丫头爱吃这些。”韩钰松打趣道，“她，我可惹不起，得把她先伺候好了，再轮到你。”
陈翊戈就很好奇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我怎么觉得你对她还挺上心的？”
韩钰松微微一笑，“不是不喜欢，是无法产生爱情，再说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二十几年一起长大，要真不喜欢，早不来往了。”
“你倒是分的清，就怕语薇分不清。”陈翊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韩钰松，“你不会一直吊着她吧？不拒绝，不承认，不负责？”
韩钰松终于收敛了笑意，他抬起头，十分认真地说：“语薇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就算我跟她有缘无分，我也不会采取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去伤害她，更何况，我现在有了爱的人，我知道，爱所对应的就是责任。”
“责任？”陈翊戈轻声重复，“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能对语薇负责，毕竟她爱你也很多年了。”
韩钰松愣了一下，“也许语薇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占有欲吧。”
“你不爱她，也不要轻易给她下定义，语薇虽然霸道，但她的真心大家都是看的见的。”陈翊戈替语薇辩解。
韩钰松轻轻摇头，“还不知道是谁看不清自己的心。”说着，他瞥了陈翊戈一眼。
陈翊戈像被人戳中要害，突然间不知如何继续，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就在这时，语薇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两人，她笑着挥手，一路小跑来到两人身边。
“哇，你俩可真够意思，都不等等我就自己跑来了？”她自然而然地往两人中间一坐，先看看韩钰松，又看了看陈翊戈。
两人都冲她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每一次聚餐，迟到的都是她，埋怨的也是她。
韩钰松把菜单递给她，“看看，还有没有要点的。”
这可是她俩闹掰后，韩钰松头一次主动为她服务，语薇心里乐开了花，扫了一眼，又加了两个菜。
陈翊戈听到，两道菜都是韩钰松爱吃的。
陈翊戈心里不是滋味，语薇接着把菜单又递到他手里，“咱们是沾了小戈的光才能聚在一起，当然得小戈来点了。”
语薇心情大好，感觉眉眼都在笑，陈翊戈没有接菜单，他说：“足够了，就这些吧。”
语薇嘬了嘬嘴巴，“不对不对，小戈，你的必点菜没有呀，你不会忘了吧？”
什么？陈翊戈一时没想起来。
“拔丝红薯啊！”语薇大笔一挥给他添上，看陈翊戈愣在那里，她提醒他：“不是吧，吃了七年洋墨水，连你最爱的中国菜都忘干净了？拔丝红薯会写吗？”
陈翊戈笑了，“当然记得，你不是给我写上了嘛。”
“这还差不多。”语薇满意的下了单，笑嘻嘻地开始回忆陈翊戈与拔丝红薯的往事。
那一年，三人都在读高中。
那是一个冬季，大雪纷飞，晚自习结束，陈翊戈在放学路上看到一个乡下卖红薯的大爷，一个人拉着一车红薯，站在风雪里，冻得瑟瑟发抖，等着顾客来买。
可能是当天天气阴冷，加上天已经全黑，本身路上人就不多，大爷站了好久，都没有人买。
陈翊戈当时进了这家餐馆吃饭，隔着玻璃他关注这个老人很久了，整整一个小时，一颗红薯都没有卖出去。
最后，陈翊戈实在忍不住了，他跑出去，把手里的钱全换成了老人的红薯，但这根本不够，区区几个红薯，杯水车薪，老人还是不能回家，继续站在大雪里卖红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