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有意对奢侈品的狂热,季长善并不理解,但是她有一点没说错:生活的奔头,就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季长善掏出手机,瞅了眼账户余额,买房的首付遥遥无期,假如没把那一百零一万甩给季晓芸,假如顺利和红果签单升职加薪,再攒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
手机屏幕逐渐暗淡下去,映出一双疲乏的眼。
风停树静,天边几只乌鸦晦气地叫。
季长善从来不自怜。
她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公寓楼底下,陈月疏的身影让季长善误以为自己眼花。
“你来干什么?”
“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陈月疏笑一笑,像他们从无龃龉,“长善,我很想你。”
简直没有一句人话。
季长善冷笑出声,绕过陈月疏去开公寓大门。
“你要请我上去喝茶吗,长善?”他贴过来,呼吸扑向季长善耳后,潮湿温热的触觉让她浑身恶寒。
她哐当一声扣上门缝,此时开门,无疑引狼入室,公寓楼门口有监控,别的住户时常经过,想必借陈月疏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
“看来陈总监的手腕不疼了。”季长善转身面向陈月疏,皮笑肉不笑,步子悄无声息地后撤,拉开他们之间原本两公分的距离。
陈月疏向前逼近,“还是有点疼,你能给我吹吹吗?揉一揉也行。”话音未落,去牵季长善的右手。
“这儿有监控,请你自重。”季长善费力甩开对方,眼睛微瞪。
“何必针锋相对的?”陈月疏退却两步,身体背向监控,嘴角仍挂笑容,脸色比上一秒阴郁,“签不签红果的单子,有什么所谓?你听话一点,什么都有了。”
监控一般无声,调不出语音证据。
季长善拿余光瞥着楼梯下有无行人,四处空荡。她别无选择,冷眼瞥向陈月疏,“陈总监这样,对得起太太和儿子么?”
“我和长善你谈爱情,关他们什么事呢?”
“那可能跟我有点儿关系。”
彭朗的声音混进晚风,吹进季长善心底。她转脸望见那双桃花眼,室内白光落于他的发丝面孔,彭朗叼支香烟,吸了最后一口,掐灭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他四五步迈上阶梯,步伐沉稳,行至季长善身边,倒没有把她挡在身后。
他向陈月疏伸出右手,十分礼貌:“我是她先生,请问您哪位?”
刹那怔愣,陈月疏的目光在彭朗脸上游移片刻,忽而笑起来跟他握手,“上周还是她未婚夫。”
季长善环抱双臂,无法摆脱和陈月疏的这层关系,也自认不必和彭朗解释。
“哦,就是您送的那圈碎钻戒指么?”彭朗轻蹙的眉头,倍显诚恳,“结婚是件终身大事,您有些草率。”
结婚要碎钻还是整颗鸽子蛋,季长善不那么在乎。况且,这世界上哪有比季长善和彭朗还草率的婚姻?尽管如此,她站在彭朗身边,耳听他一本正经地不说人话,心底终究排解一口恶气。
有钱人刻薄起来,可真理直气壮。她连呼吸都轻快不少。
陈月疏松开彭朗的大手,这才注意到季长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蓝钻鸽子蛋。
彭朗单手抚一抚季长善后背,神色宁静地向陈月疏告别。
那人转身消失于夜色,临走前嘴笑眼不动。
季长善随彭朗进了公寓楼大门,走在他左手边,瞄了一会儿这人的侧脸,目视前方道了声谢。
抵达各自公寓的门口,季长善在包里找房卡,摸到结婚证的瞬间,记起彭朗白天说要留在海城钓几天鱼,怎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她只字未提心中疑惑,毕竟婚前约法三章,互不干涉私生活。
季长善同彭朗再见,他取房卡开门,偏过脸问:“季小姐吃饭了么?”
西兰花炒羊肉卷,奇怪的搭配,焦糊的颜色,历历在目。
季长善掏房卡的速度不经意加快,“吃了,而且挺多的。”
“我也吃了。”
季长善不知道该回什么,哦了一声,推开房门。
“你喝咖啡么?”他停在自己房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长善挑起左眉,“睡不着觉。”
“今天不学油画儿么?”
“改天吧。”
彭朗往门内走了一步,没两秒又回头望住她,“季小姐是为了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