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叫你去临都啊，你不去他们不会说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到六中吗？”江珉予停顿了下，自答，“因为我不想去临都。”
……
“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我熟悉的亲人朋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临都除了他们两个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
冯萝从楼顶回来，躺到床上已经深夜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起来，拉开窗帘，有榕树的遮挡窗外一片漆黑，她上半身趴在书桌上，仰起头往上看，微弱的灯光照出榕树叶子的轮廓。
江珉予还没睡。
冯萝自晚上和江珉予分别后，像中了魔症般，脑海里一直浮现他那句话——临都除了他们两个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有孤独、悲戚，还有更多的无可奈何。
到底他们还没成年，有太多无法反驳父母的事。
那江珉予，还会不会拿出当初在老师办公室，和级长和他的班主任叫嚣的气焰，去反驳他的父母呢？
冯萝盯着那抹微光发了好一会呆，才拿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江珉予。
对方很快回：嗯？还不睡？
冯萝发了个撇嘴表情：你不也一样。
江珉予回了个笑脸。
冯萝想了想，继续打字：
——你留在洞荷市。
——你外公外婆还会回来的。
——而且他们不在，还有我们啊。
——梁劲、常轩、郭宁恺、知焉，还有我。
——考上T大你还有学业，毕业后还有工作。
你会什么有的，在这里。
江珉予似乎懂了她的潜台词，很快回。
——嗯。在这里，我还有你们。
冯萝拉上窗帘，把手机放床头柜上，准备继续培养睡意。
这时手机叮的一声，有信息进来了。她支起身，往床头还亮着屏幕的手机瞄了一眼。这一眼让她顿住。
屏幕上时江珉予发来的信息。
——还有你。
第36章
江珉予还是赶在科技大赛截止报名的前一天报名了，常轩嗷嗷叫着本来就无望，江珉予一参赛，他的名次只有往后退的份了。梁劲耻笑他，1999名和1998名有什么区别呢。
报名时间靠近期末，主办方和各所学校一致决定把比赛挪到第二年的四月。
很快进入期末复习阶段，冯妈妈问冯萝需不需要请家教，冯萝说不用，实际上江珉予在周末会抽出时间陪她一起复习，目前来说她还应付得来。只是江珉予比以前要忙很多。
校方很重视这次的科技大赛，课后组织了赛前培训。常轩参加了培训，让大家意外的是江珉予参加了培训。
因此冯萝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放学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冯萝恢复自己骑车上下学。
江珉予的外公外婆在他们进入寒假后去了他们小女儿那，江珉予今年没去临都过年，反而在外面报了个短期机器人培训班，说是恶补一下。
可把梁劲和常轩惊呆掉。要知道以前江珉予也有参加过类似比赛，别说校外培训，校内的也没去。这次突然这么走心，一时间成了寒假期间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他们有的说是钱的力量，江珉予这么努力肯定冲着第一去的，毕竟第一有10万奖金啊。
更有人说是爱情的力量。
冯萝也问过他，他给的回答是，想出名。
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这一系列的迷之操作，让冯萝更摸不懂他的想法。
年后回校，冯萝和大部分人一样，闲闲散散地上着课，江珉予还是一样忙，直到比完赛才闲下来。
比赛成绩在五一过后出的，那天正好是周末，七人群里的人聚在麦当劳，由梁劲进入ke公司网站，查询成绩。
成绩按从高到低的排名，首页前十五名一目了然。江珉予排名第三，第一第二名分别是其他学校的。常轩的名字拉到第三页才看到，第40名。
常轩大呼这个成绩出乎他意料的好啊。
反倒是江珉予只拿了第三。
大家恭喜常轩的同时安慰江珉予。江珉予倒是不以为然，神态轻松地说，预支奖金请大家吃一顿。
于是大家又欢欢乐乐地吃喝起来。
比赛过后一切恢复正常，冯萝和江珉予依旧一起上下课。不知道是不是冯萝的错觉，总觉得江珉予比以前沉默了。
冯萝猜到多少和他父母劝他去临都有关，但又不知道怎么帮他，平时只能多和他聊天，逗他开心。
夏至过后没多久，江珉予在一天放学后，约冯萝到小区最北面的小食街吃东西。在这一年里，他们偶尔会来到这里吃东西，没有群里的其他人，就不算是聚会，冯萝把这默认为，是约会。
就在那天，江珉予忽然对冯萝说，他要转学去临都了，会直接在临都那边高考，但他的志愿没变，还是洞荷市的T大。
冯萝不相信他，毕竟前不久，他还说过不转学的，现在不就转学了吗！
而且高考是两年后的事，谁还说得准呢！
那天的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两人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江珉予倒是积极修复，每天早餐，课间送牛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正热期呢。
没多久，梁劲和林知焉他们相继知道了江珉予要转学的消息了。
林知焉和阮然纷纷来安慰冯萝，见冯萝闷闷不乐，两人默契说着江珉予的不是，没想到冯萝更低落了。
冯萝嘀咕：“人家又没说过什么，又没对我承诺过什么，他要转学，也没有对不起谁啊。”
自上次“见家长”风波平息后，两人多了些心照不宣，冯萝不用再怕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而江珉予总会在恰当的时候，释放出信号，她只需要去接收就好了。就好像，他们本就是这样。
但她也会担心，这种关系维持太久会变成一种习惯，导致错过捅破窗纸的最佳时机。
现在回想，他们的关系停滞不前，也许是因为江珉予早就做了转学的打算了吧。
阮然和林知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不相信，她们最看好的这一对，真的就这样，止于暧昧？
夏天伊始，比往年闷热，又令人烦燥。
期末考之后，大家组织了一次聚会给江珉予践行。聚会地点就定在凯德广场。只是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冯萝的踪影。
有人问，江珉予只是淡淡地说：“她有事，不来。”
至于为什么不来，大家可都心知肚明的。
大家在为江珉予践行，冯萝一直在家里待着，闲下来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和江珉予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教会她骑车。
穿一样的小白鞋。
给她辅导功课，中考猜题。
给她买校服。
来大姨妈了载她回家。
还有每一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都被她妥善珍藏着。
……
如果不计较两人有没在一起过，其实他陪伴的意义，早已超过“在一起”这个结果了。
晚上，江珉予打电话给她，约在楼顶见面。冯萝上去了。
冯萝到时，江珉予坐在长凳上，仰着头看天空，双手撑在椅背，一只手里拿着一罐饮料。
冯萝走近才发现他喝的是啤酒，扫了一眼桌子上，袋子里装的全是啤酒。
江珉予收回视线，下巴一抬，意指桌子上的啤酒，“喝不喝？”
冯萝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坐在他旁边，捞起一瓶啤酒，正要拉易拉环，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指缝间拿过那罐啤酒，低声说：“我来。”
啤酒是冰的，罐身还冒着透凉的水珠。江珉予在拿过啤酒时，手指不可避免地和冯萝的手指擦过。不同于罐身的冰凉，他的手指透着温热，肌肤相触那一瞬，冯萝很熟悉的心跳频率又回来了。
真是，没骨气！
明明都这时候了！
江珉予打开易拉环，重新递给冯萝。冯萝闷头喝了两口，一个不小心给呛住了，猛地咳嗽起来。
她弯着腰捂着嘴咳嗽着，余光瞥到江珉予挪近了，背后多了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给她顺气。
等终于不咳嗽了，冯萝直起身，怒目瞪他，“坐远点！”
“好好好！”江珉予举起双手，屁、股往后挪，也就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冯萝拿起啤酒，这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过了好一会，江珉予没有其他动作，就这么看着她，冯萝终于忍不住了，“不是要喝酒吗？喝啊！”
“好！”江珉予开了一罐新的，拉开，仰着头猛灌了几口。
冯萝纳闷，怎么就没呛到他呢！视线不经意往下，几滴酒越过下巴，一路淌到脖子上，经过喉结，没入领口，看不见的地方。
冯萝的脸热了起来，别过眼看前方，自顾自地喝起来。
之后两个人都沉默地喝着酒，江珉予节奏放慢了，但也比冯萝喝得多。在冯萝喝完一罐后，他已经是第三罐了。
冯萝忍不住制止他，“别喝了，够了。”
江珉予真的没再喝了。
“冯萝，”他转头望着冯萝，“我很不开心，我也不想走。”
“那你……”冯萝对上他的双眼，忽然问不出话来。
江珉予嘴唇紧抿，唇角下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珠漆黑，像有种魔力，要把人吸进旋涡里。他就这么看着冯萝，周身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忧郁覆盖，冯萝的心猛地收紧。
无奈，不舍，依恋。
冯萝此刻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与他这样相处的时间，真不多了。还要怄气吗？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还会考T大的吧？”
“对，考T大。”江珉予视线紧锁着她，“你也不准变！”
“嗯，不变。”冯萝顿了下，“如果我考不上N大呢？”
江珉予眼神幽深，“那你会考虑洞荷市以外的学校吗？”
“我想留在这里。”
“那就行了，只要留在这里，就够了。”
后来江珉予又开了一罐啤酒，等他喝光了，两人才下去。
迈进楼梯间时，江珉予身体晃了晃，然后单手扶墙。冯萝担心他喝多了不好下楼梯，便伸手扶着他的臂弯，晃了一下，示意他跟着走。
江珉予却没走，反而拉下冯萝在臂弯的手，轻轻一推，把人推靠墙上，然后缓缓逼近。
楼道里没有声响，声控灯灭了。冯萝心跳加快，背部紧贴着墙，涔涔冒汗。昏暗中，黑幕化成了一层保护膜，她可以恣意看他。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应到彼此的心跳声。
江珉予弯下腰，与冯萝平视，近到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头一偏，枕到了冯萝的胳膊上。
冯萝：“……”
被一阵阵热气喷洒在脖子上，冯萝觉得这里的空气更闷热了，闷得全身都是汗。她推了推，江珉予纹丝不动。
“好热！”冯萝抗议道。
“我也热。”江珉予嘴里说着热，却还是不动。
过了一会，江珉予说：“冯萝，我不想走的。”
“嗯。”
“我真不想离开的。”
“……”
这人喝醉了？
冯萝试探着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江珉予往里挪动，离冯萝的脖子更近了，“因为我不想未来被他们控制，我要自己做主。”
江珉予说的“他们”应该是他的父母。可冯萝不大明白，既然不想被他们控制，为什么还要转学呢？
冯萝没来得及去想，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片温热，她身体一僵，那是来自带有温度的触碰。唇瓣在脖子上一开一合，冯萝不敢乱动，因为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喝醉了。
又过了一会。
“ 要是不离开的话，”江珉予轻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又满带遗憾，“现在就可以，做其他事了”
第37章
下楼梯的时候，江珉予全程拉着冯萝的手，五指紧扣。
这是第一次，这么正正当当的手牵着手。冯萝脚步飘浮，好像踩在云端上，只能脚步机械地跟着他走。
而江珉予脚步稳健，哪里有半分醉意！
冯萝晃了晃紧扣的双手，“你到底醉没醉？”
江珉予回过头，狡黠一笑，“靠近你的时候，醉了。”
“……”
*
江珉予在七月中旬去的临都。
8月他生日的时候回来了，一直待到冯萝生日过后第二天才离开。
进入高二进行文理分班，冯萝选的文科，要适应新班级新同学，这些倒是应付得来，刚开始最难适应的是，没有江珉予在。没他陪她上下课，没有人给她当面辅导功课。
估计不习惯的不只冯萝，江珉予到临都有事没事都保持每天找一次冯萝，联系的频率比当初上下楼的时候还高。
江珉予还偶尔给她线上辅导，冯萝很珍惜每一次和他视频的机会，尽管把一些疑题难点集中在一起再问他，空出更多的时间闲扯些有的没的。
期中考试后的一次视频中，冯萝突然发现江珉予比以前瘦了，问他时他说也许还在适应期吧。她才意识到，也许江珉予更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还要抽时间辅导她的话，就缩减他休息的时间了，于是主动提出不需要辅导，叫他先好好适应那边的环境。
过了开学初期频繁联系的阶段，两个人联系的频率渐渐稀疏了，生活和学习也步入一条新的轨道。
七人群里偶尔还会组织聚会，大家的学业逐渐繁重起来，聚会成了大家最放松的时刻了。
这天，大家又聚在麦当劳，不知道谁先问起大家的理想大学，大家纷纷说了自己想考的学校。大部分都选择本市的大学，只有郭宁恺想考临都的大学。
梁劲：“靠！郭宁恺你要考A大，是要追随江珉予那家伙？”
郭宁恺显然没想到这点，问：“珉予要考A大？”
“不然呢？转学去临都好玩吗？”
冯萝忍不住为江珉予辩解：“江珉予想考T大的。”
这下轮到梁劲懵了，“考T大，那转个鸟学？”
“啊？珉予想考T大？怎么看到他们学校论坛里讨论下一年的保送候选名单里有他的名字啊。”常轩说着拿起手机打开网页，“嗐！那家伙参赛参上瘾了，又报名了一个省级科技大赛，排名第五，在他们学校就两个进全十，这一战可出名了。现在都成了论坛的谈资。一路拉下来都是跟他有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