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温楹仿佛就能知道为什么傅黍会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格了。
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难怪。
她听傅黍说过他父亲让他经商,那他父亲大抵也是一位商人,并且从房内的装修来看,应该还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即使首都的地价寸土寸金,但温楹总觉得,傅黍父亲若想,在市中心落定也未尝不可能。
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在这里呆了十多年。
或许是像傅黍所说的,真的是爱清静吧。
“这里是我爸的卧室,”他带着她上了楼,一路边走边慢条斯理的说着,“那间是书房。”
两人掠过一扇紧闭的房门,不知是不是觉得无关紧要,傅黍对那间房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介绍。
绕了个拐角,他推开一扇门,回头笑了笑:“房间都是干净的,只是很久没人住过落了些灰。知道你要过来,我爸特意喊了钟点工打扫了一遍,不介意的话,就先住在这里吧。”
温楹有些惊讶于傅黍父亲的上心,她和他都还没见过一面,并且他不在家,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毕竟她只是傅黍的女朋友,还是才交了不到一天的女朋友。
女朋友和未婚妻还是有区别的。
但却能事事周全。
温楹心里便对伯父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伯父是商人,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事事周到对于商人而言,那不过是他们所保持体面的一项基本技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楹反而觉得他就应该是位慈祥善良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座无处不流露出温暖的房子,也是因为身边的那个眉眼含笑的男人,让她无法将其父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形象挂钩。
第114章 好香啊
房间很大,设施齐全,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温楹点点头,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伯父了。”
傅黍也笑笑:“那我先去放行李,你也收拾收拾,一会下来吃饭。”
温楹乖巧的点头,注视着傅黍离开,这才转身收拾了起来。
北方和南方冬天的区别除了干湿冷以外,还在于,北方家家户户都有暖气,因此南方虽然暖和些,但在家里依旧要穿棉衣,可北方,门外是寒冬,房间内穿短袖都不打打紧。
短短的时间内,温楹出了一身汗,将厚厚的外套脱掉,庆幸自己有远见带了几件春天的衣服,于是去洗了个澡,这才下了楼。
她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绕了好久,才找到了厨房,傅黍身形颀长隽秀,背对着自己忙活,身上是件宽松的圆领卫衣,袖子被随意的卷起。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笑意缓缓,“想吃什么?”
“我现在不怎么想吃油腻的,”温楹往他那边靠了靠,看了一眼冰箱的食材,可怜巴巴的说,“胸口好闷。”
里面都是些新鲜的大鱼大肉,应该是伯父知道傅黍要回来,特意准备的。
只是温楹还晕着,看见那鱼啊肉啊的,就不住的反胃,便轻声问了句:“我想吃面条啊,可以吗傅医生?”
她抬眼看他,眼眸澄澈,显得无辜又可怜。语气还软着,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撒娇,好像有一只娇憨的猫儿在心头上蹭啊蹭。
“当然。”傅黍弯眼笑,将她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那手指微凉,似乎还若有若无的在她耳尖上摩挲了一下。
温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路要蔓延到脸庞。
她现在是知道为什么傅黍平时和她的肢体接触都那样克制了,因为他一旦动起手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啊。
就算不动手,他那温柔缱绻的眉眼,含情万千,目光只轻飘飘的望过来,温楹便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心猿意马。
傅黍却像毫无察觉般,手掌轻抬,揉揉她的发轻笑道,“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
温楹脸如火烧,看着他面不改色的笑容,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便更加羞耻了,于是再也呆不下去,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傅黍看着她离开,直起身子,眼底笑意渐深。
小姑娘果然还只是小姑娘啊。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举止放肆了一些,有点不像以前的他。
但能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君子又怎样,禽兽禽兽又怎样呢。
他摸摸发热的耳朵,转身取出一包面条。
面条熟得很快,温楹坐了没多久,傅黍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上了桌,她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好香啊!”温楹还没坐下来,就先甜甜的夸了一句。
她就站在自己身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散开,比面条的香气要更快传到鼻腔。
傅黍垂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温楹没注意他的神色,拉着他坐下来,就开动了。
因为晕机,她其实不是很饿,但被这香喷喷的面条驱使着,味蕾好像一下子就被激发了,温楹吃得慢,但吃完了一整碗。
第115章 她就在他的世界之中
夜意正浓,赶了一天路,温楹吃饱喝足后就犯困,和傅黍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休息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太兴奋的缘故,温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泄了一地,将地板照得亮堂堂。
她想了想,起身要去楼下喝杯水。
傅黍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她经过的时候,门虚掩着,房间内很安静,里面黑漆漆的,皎洁的月光也无法穿透。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的将门带拢,然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温楹记得傅黍后面也跟着她上了楼,两人互道晚安后才分开,她已经失眠有一小时了,傅黍应该睡了才是。
却未曾料到,她没走几步,一转角,就在看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温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自己对那间房间没有印象。
唯一没有印象的房间。
她想起来,傅黍在挨个介绍时,不知有意无意跳过的那扇门。
温楹想要下楼就必须要经过那里,她动作一顿,还是慢吞吞的走近了。
无论如何,这里是傅黍的家,她不可能放肆的推开每一扇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温楹打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却万万没想到房门大开着。
人就是这样,好奇心总是不合时宜的跳出来。
那亮不算刺眼夺目,但她还是没有忍住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
有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比如傅黍正好站在房间的中央,没有任何家具可以遮挡的地方。
他微微垂着脑袋,手中抓着个相框,挺拔完美的侧颜被大片的灯光晕染得模糊,一时间让温楹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她的幻觉。
温楹眼眸一颤,几乎下意识的就顿住了步子。
房间里的陈设像是许多年前的了,天花板上的灯泡是白炽灯,看得出来有经常替换,那昏黄的色调透着岁月的苦涩,与她背后的高雅装潢格格不入。
傅黍若有所觉,微微偏首就注意到了她。
他一转头,那暖色的光便落在他的发与高挺的鼻子上,静静的站在原地,像画中人般温柔,优雅。
他没有笑,唇角是向下压着的。
但藏在眼睫下的目光与平时别无二致,温温的凉凉的,像流水,清澈又舒服。很快,房间内隐隐的压抑与颓丧一扫而空。
“失眠了?”他率先开口问。
温楹点点头:“我想下楼去喝点水…你怎么还没睡?”
她的视线试探性的向房间探去,看了一眼,又收回了。
“睡不着,”傅黍没有动,而是向她轻轻招招手,“进来吧。”
温楹这才动了动脚,跨过低低的门槛。
那白炽灯的光有淡淡的暖,落在脸庞与手背上。温楹跨过门槛,却更像是跨过了一条无形的鸿沟,于是真正的抵达了他的世界。
那一瞬间后,她就在他的世界之中,肩头发梢所披是与他同样的色调与温度。
傅黍将手中的相册轻轻的放到原来的地方,随后才缓声开口:“这是我妈的房间。”
他的尾音有点发虚,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中清晰至极,“不过已经十五年没人住过了。”
第116章 对不起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
温楹抬头看他,努力从那片浓密的、微敛着的眼睫下,对上了双漆黑的眸。
那漆黑仿佛能融入背后的茫茫夜色中,少了些繁星点缀,像一潭死水。
“傅黍…”她几次三番张口,但除了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确实,确实不对劲。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傅黍鲜少在她面前提及过他母亲,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晚上的车上,那时候温楹便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提及伯母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神情与语气。
她不知道傅黍口中的“十五年没人住过”代表了什么,是离异?还是…死亡?
温楹问不出口,只好主动牵起他的手。
无论哪一种,十五年前的傅黍才十三岁,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无疑都是给了他近乎致命的打击。
“她是因为胃癌走的,过两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他轻声开口,低头看她,轻轻笑了笑,“我想让她见见你。”
傅黍微微仰起下巴,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那相框,便不再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轻拉着温楹出了房间。
温楹动作有些僵硬。
“对不起。”
她回想起之前她在傅黍面前抱怨母亲,殊不知,原来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抱怨的资格。
这一刻温楹忽然就很愧疚,愧疚母亲,愧疚傅黍。
她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世界上很多事本就是不圆满的,最圆满的不过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在身边,安静陪伴也好,聒噪嘱咐也好,这些都是难得的幸福。
傅黍牵着她慢步下楼,眼底重新被淡淡地笑意覆盖:“对不起什么?是你和我谈起阿姨吗?如果是这个,大可不必,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何况十五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无法冲淡的呢。”
傅黍松开她的手,去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不早了,喝完就睡吧。”他揉揉她的脸,笑得温柔。
温楹捧着杯身,那暖洋洋的感觉透过瓷杯缓缓的传了过来。
喝了一口,甜甜的。
有乳白色的奶渍残留唇边,傅黍眸光微动,下意识的便探上她的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肌肤,替她拭去那浅浅的香甜。
巧的是,小姑娘也无意识的探出舌尖,无言中措不及防的触碰。
两人皆是一颤。
下一瞬,傅黍的手离开了她的唇。
气氛忽然又暧昧了起来。
温楹红了红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下眼眸,正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喝牛奶,却在这时,那离而复回的手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温楹心怦怦乱跳,脸烧得发烫,根本不敢抬头。
他却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一声轻笑从她头顶传来,“晚安。”
温楹莫名失落了一下,面上若无其事的喝了口牛奶,抬头想回一句晚安。
然一抬头,便撞进他柔情深邃的眼底。
傅黍不知道什么时候俯下身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他目光在她脸上游离,最后停留在唇上。
第117章 晚安
他尝试着凑近了一些,又抬起眼帘,观察她的表情。
温楹眨巴着眼睛,像猫儿样软软的看他,没有抵制,但眼睫一颤一颤的,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垂首,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温楹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甜?”他笑,发问。
温楹觉着这句话说不上的熟悉,想了一瞬,忽的想起来这番话他在喝粥时也说过。当时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如今联想起来,她脸一热,再愚钝也懂了。
那写文时的能言善辩都不见了踪影,温楹只抬着眼睫,羞赧的看着他,咬咬唇,接不上话。
傅黍又说:“晚安。”
依然是近在咫尺呼吸相融的距离,他低眸看她,笑意无声渲染在眼中,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温楹被他盯得心如雷鼓,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重复。
“晚…唔?”
她开口的瞬间,男人得逞似的轻笑一声,偏了首,毫无预兆的落下一个深吻。
温楹哪里招架的来,但又无力挣脱,像是触电一般,只觉得腿都软了软,迷迷糊糊间抓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微仰着脖子半推半就,最后就任他去了。
……
她红着张脸被傅黍送回房间。
“晚安,”男人伸出手揉揉她的发,见她还心有余悸的不敢开口,歪了歪头笑了笑,“这次是真的晚安。”
他一说,温楹刚消下去的脸色又一阵绯红,“晚安。”
傅黍点点头,出了门。
温楹钻进被子里,将脸埋进枕头,浆糊般的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个想法。
虽然很羞耻,虽然明明很正常,不知道自己在羞耻什么…但她不得不说一句。
傅黍嘴巴也好软啊。
也好甜啊。
……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随之袭来,它无法穿透城市上覆盖的皑皑白雪,但却能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户,冬日的日光不暖,但很亮,像雪一样的亮,还有着月亮的皎洁。
正在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
温楹是认床的,但不知道是因为睡前喝了牛奶的缘故,她这次睡得格外熟。
她听到敲门声,翻了个身没理,还顺便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困倦比什么都大,以至于温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