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就算季子初本性残忍、心思阴暗、行事狠厉，可这统统没有一丁点用在心心身上，他对心心是毫无保留的好和不求回报的付出。
他不能因为未知的风险就强行分开他俩，那不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
而且这孩子超出他认知的早慧，即使连他也无法肯定季子初有没能力带走心心。
南家的人别说对外人狠了，对自己更狠，自相残杀厉害到世家大族无人不知的地步。
在这种环境中能生存下来的已经是厉害角色了，何况还是能成功逃脱不被找回的季子初！
他不能以常理推算，更不能拿心心犯险。
这孩子已经显而易见的将心心当成唯一，连谦儿多看了心心几眼已经被记恨上了。
就算他能将季子初送回南家，成功分开他俩，但是，这孩子一旦有能力，羽翼丰满后，绝对会再找过来！
一个智商能远远在小溪之上，又心狠手辣的人，他能预料的是南家对季子初而言，犹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南洋绝对是他的天下。
到时，南家和白家只能是敌对关系。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只能在季子初羽翼未丰之际，要一个亲口承诺，他若违背诺言，自行离去。
他若不应下这个承诺，白家势必倾尽全力，护住心心！
对面笔挺站立的少年，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周身防备阴诡的气息竟然消散了些。
少年抿了抿嘴角，顿了好久，轻轻的缓缓的扯出一抹自嘲的苦涩笑容。
白老爷子看着这抹苦涩的笑，面色竟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
南家人的狠厉他是深有体会，不得不提前替心心预防和筹谋。
恶话他来说，坏人他来做，未来即使有什么变故，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怪不到心心身上。
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他硬生生生出愧疚。
经历了多少苦难，才逃脱了那个炼狱一样的地方，遇上心心，是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见识到美好？
而自己现在做的，就是夺走少年人生中唯一的光！
少年唯一在乎的人！
视若生命的人！
白老爷子坐不住了，老去的身体颤巍巍站起，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黑暗昏沉的夜色，无声的叹气。
身后少年清冷如月的嗓音幽幽传来，带着自嘲、带着苦涩：“我这种人，注定是手染万人血，死后无全尸的。
和姐姐在一起，带给她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灾难和伤害。
如果我是你，我手段必定比你更加狠厉万分。”
少年面无血色，闭上眼睛，神色痛苦不安：“可是，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
即使他死，死前想的不会是死亡的痛苦，而是害怕他死后，姐姐怎么办？
谁来保护她？
谁能照顾她？
可任何人他都不放心，他只有亲自照顾着，亲自保护着才能稍稍安下心。
白老爷子的顾忌他最明白，任凭谁见识过南家人的手段，都不会放任在乎的人掺合进去。
那里，不是正常人的世界。
“那是个无亲情、绝人性、灭人伦、短人情、毁人心的地方，你了解南家，我更了解。
我本就没想过让姐姐掺进去，我和姐姐……注定会分开。”
“我只是、我只是贪图这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再给我几年时间，只要几年就足够了，以后，终归不再相见。”
他和姐姐，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类人。
见过姐姐的美好，他怎么舍得让姐姐踏进淤泥一样的地方？
他有这几年的快乐时光就够了，足够后半生细细回想。
只希望这几年的时间能慢点再慢点，没有尽头。
白老爷子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深深耸然动容，声音微哑的开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护住你们，一辈子当个普通人。”
季子初苦涩一笑，打破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当不成的，南家的能力最多十年，必定能找到我，我也不能拿姐姐来冒险，赌会不会找到。”
白家在帝都是五大家族之一，可南家在南洋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只手遮天。
南家的势力也不仅仅只在南洋，早已在世界各地遍布产业人手，明处暗处资产数不胜数。
除了南家家主，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南家真正的实力！
他只要生活着，就必然有生活的痕迹，哪怕他自己的能极力抹去，可有关他和姐姐的抹不去。
一旦找到，那时一无所有的他拿什么来保护姐姐？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也绝不让姐姐暴露在任何危险之中。
唯有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惹，才能护住她。
白老爷子缓慢转身，深邃睿智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眼前无比通透的少年，深感欣慰的赞许：“我很欣慰，你想到的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季子初闭了闭狭长凤眼，想到会和姐姐分开，像是掉下了万丈的深渊里，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永远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丝光亮，只有漫天漫地的痛苦和彻底的寒冷。
他原本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会和姐姐分开，有时候也会抱着丝侥幸，想些不会和姐姐分开的可能。
能听着姐姐软糯糯的在他耳边说话，能感受到姐姐暖暖的甜甜的气息，能被姐姐水润润的眼睛看着。
他想，整夜整夜的想，就怕现在的日子是幻梦一场。
每天，听着姐姐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的世界才鲜活了起来，有了光亮，有了色彩，有了声音。
少年缓缓睁开凤目，眼中光芒闪动，一字一顿郑重万分的说道：“我给的承诺：永远不会做任何伤害姐姐的事！”
--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话唠的痛苦
白老爷子和季子初一前一后出来时，白老爷子面色凝重，季子初反倒面色淡然。
心然轻快的小跑步迎了上去。
“姐姐。”少年乖巧的喊道。
只是短短时间的分开，心然却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可看看阿初，一样的眉眼清冷却柔和，面色冷陌淡然，没什么不同呀。
小姑娘好看的秀气眉头轻轻蹙了下。
“白爷爷很好，只是提点我些事。”少年清浅的解释。
心然松了口气，虽然感觉不会如阿初说的这般简单，但白爷爷人品端方贵重，自然是为了他们好的。
“心心，书找好啦！”白羽溪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心然连忙跑上前接过。
结果也就上一秒接过，下一秒就被一只粗糙大掌拿走。
小姑娘乐颠颠的凑过去，就着季子初的手看。
《程序设计基础》、《计算机网络原理》、《人工智能导论》、《软件工程》。
呃，书名已经看不懂系列。
“这是最基础的计算机知识，不过也是属于大学的课程了，我从小上的课程和哥哥他们不一样，十二岁前已经学完高中课程，所以现在请了教授在家自学这些，可”
讲到这，白羽溪犯了难，季子初明显是没这个条件的。
按正常的课程，季子初现在应该还在小学阶段。
小学课程对于他来说太浪费了。
暴殄天物。
但也没办法，只能慢慢跟上了，“这些最少要学会高中知识做储备才行，基础知识扎实了，后面学这些才会事半功倍。”
白羽溪算了算，估计今年季子初是学不成她拿来的这些了。
“我已经学到高二课程了。”季子初波澜不惊的说。
心然水润润眸子因为惊讶，如同小鹿一般圆碌碌的，愣愣的看向少年。
少年幽深双眼里隐隐有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低声说：“怕说出来打击姐姐学习的热情。”
心然哼了声，皱了皱小鼻头，脆生生的反驳：“就我这学习的热情还怕打击吗？”
也没下降的空间了啊。
季子初忍不住笑出了声，精致面容上的笑意再也克制不住的愈加明显。
姐姐真是~可爱啊。
白老爷子看着眼前这欢快的一幕，怎么感觉到丝丝悲凉？
是因为那不可更改的结局？
其实就心心这性格而言，无论和谁一起，都会快乐从容一生，唯独季子初不是良配。
南家复杂残酷的不适合单纯无忧的心心。
不，应该说南家不适合任何正常人。
可季子初呢，唯有和心心在一起，才会有喜怒哀乐，才会有完整的生活，才像个正常人。
离了心心，白老爷子无法想象这个偏激固执的少年会过着什么样痛苦沉闷的日子。
可无法两全时，只有正确理智的抉择了。
白老爷子在心里做起无数建议，可还是忍不住轻声叹息。
“啊，你竟然已经学到高二了？”白羽溪着实惊讶了下。
她是因为家庭条件好，季子初是因为什么。
“学校老师看重，有私下给我补课。”季子初不舍的移开了视线，转头回答白羽溪。
难怪。
白羽溪点点头，“那你只要学完高中后面的课程就行，我这儿有我当时的学习资料，现在用不上了，可以都给你，学得快的话这个寒假就能看这些书了。”
“好。”
“心心，你带他去我书房找哈，我先吃口饭，太饿了。”白羽溪和常心然叮嘱完，立即冲向饭桌。
心然和白爷爷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后，牵着季子初上楼去书房。
两人的身影测底消失不见后，白羽谦高大的身躯沉稳的走到白老爷子面前。
“爷爷。”一向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面容沉毅担忧。
白老爷子摆摆手，“季子初你别正面对上，他深不可测。”
白羽谦默然，剑眉紧锁，“他还是个孩子。”
“南家是没有孩子之分的。”普通正常人才有童年，南家人没有。
“可”
“心心的事你别管了，我来管。”季子初那少年护心心护的不管不顾，让他误解了的话平生事端就不好了。
虽然季子初心里通透，可毕竟还有几年的时光，在这几年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的他能为了心心好而放手，到那时还能克制住内心日渐加深的执拗离开吗？
谁也说不准。
白羽墨一无所知的大眼看看爷爷又看看大哥，两人都一脸沉重，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打什么哑谜？
心心，季子初，南家，有什么联系吗？
南家，是他知道的那个南家吗？
…
早上一睁眼，心然悲催的发现又十点多了。
呜呜呜，真不怪她，昨夜和小溪聊天聊的开心，不知不觉就两三点了，早上哪里起得来嘛。
在家这个时间点起床她是一点愧疚心都没有的，可在别人家做客就不同了。
不过只要她脸皮厚，也没事……
“心心，你可算醒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都不知道，季子初已经询问我多少遍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带他进来确认你只是睡着了才行。”
心然之前觉得脸是什么？她还有这东西吗？
现在发现还是有的，此刻她就恨不得掏个洞埋起来。
“哈哈，阿初他人呢？”根据她多年的经验，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在隔壁书房看书呢，每隔十五分钟进来看你一次，准点的跟定时了一样。换作哥哥，只知道把我嘴巴鼻子一起捏起来！心心，弟弟对你真好耶，我愿意用我的傻叉哥哥换个你弟弟这样的！”
白羽墨：傻叉哥哥？
心然：我在哪？我在干嘛？为啥要转移话题？
算了，还是回吧，待不下去了，即使心大如盆也没脸待了。
“你和阿初说下我们回去。”
“等等，他说他把高中剩下的部分看完，就不用带好多书回去了。心心，我以为我记性算很好的，原来还有人不光过目不忘，还一目十行，这配置连我都羡慕了！你羡慕不？”
常心然深深地吸了口气，深深地呼出，她不羡慕，她不配。
“心心，你这手气也太肥了，怎么捡个这么厉害的弟弟，你再去捡个给我好不好？不要像季子初那么冰冰冷冷的，我想要个有趣活泼的。”
心然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最大的怀疑，不是说她的话唠属性是常家带来的吗？
难道妈妈这边也是？
不然身为姨妈女儿的小溪怎么也能讲个不停歇？
阿初平时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么痛苦？
真是辛苦阿初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我喜欢听姐姐说话
在得知联系不上林教授后，常心然拉着季子初几乎是落荒而逃。
白大哥坚持要让司机送她回来，可一听小溪想一起送他们，她哪还敢要司机送？
一直跑到公交车上坐好后才终于舒了口气。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阿初，我今天才知道你有多痛苦了。”小姑娘歪歪靠在公交车玻璃窗前，小奶音又萌又软。
季子初看着奄奄的小姑娘，软嫩嫩的小脸上无精打采的，眼底顿时闪过慌乱和心疼，“怎么了？”
“就是听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呀，你不知道我今天听小溪一直说话，好痛苦。可我每天比小溪话多多了，你不是比早上的我更痛苦吗？”也不知道阿初怎么忍的了她的。
回想下爷爷三叔都怕她，不敢搭话，生怕她一直聊下去说个没完。
红润润的小嘴嘟嘟的，委屈巴巴的哼了声：“怪不得爷爷三叔老嫌弃我话多。”
季子初微微俯目，凤目中含着淡淡笑意，姐姐不会明白他有多喜欢听她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