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的感情越累积越变质。岁月是一杆秤，人心在秤上大多数时候不如利益这个秤砣重。无情是可以修炼的武器，自私大概是一种可以遗传的基因。方子健的自私与他的父母同出一撤。“晨曦，不是妈妈偏袒儿子，你别和他闹，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而已。爸爸妈妈看着他改！”这一家人，轻轻松松为儿子争取了两个家。
丁晨曦慢慢走到了设计院。微风习习金桂飘香，丁晨曦独自坐在院里的亭子中。说是亭子，其实是爬满紫藤的一座木质大花架。茂盛的植物缠绕其上，形成了遮风挡雨的顶。此时不是紫藤的季节，秋天的风吹着柔软的枝条摇曳，却也有几分味道。她思绪有些恍惚，这些年她的人生都在等待。她工作六年一事无成，辜负了曾经的善意和培养。
决定了就不要再想，她猛然站起往办公室走，来到曾提携培养她的老领导面前递上辞呈。老领导表情吃惊。她说：“感谢您的栽培照顾，您当年说的都对，可惜我昏了头没有听。今天上午我离婚了，以后一个人带菲儿。”
头发花白的老设计师大吃一惊，“没工作怎么照顾孩子？”
“我想自己做些小生意，时间上自由可以兼顾菲儿。”
“胡说！”老设计师将桌子一拍，声音随之拔高几度，“你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
从进设计院的第一天这位令人尊敬的老领导便对她青睐有加。六年过去老领导的头发更白，大个子开始佝偻，唯有脾气还是火爆。丁晨曦心中感激他，慢声细语的解释：“我要照顾菲儿，就是留在院里也只能可以前一样幕后画图，工资固定，一辈子也固定。可我不想被呼来喝去的勉强过下去，我想有时间陪菲儿，有时间轻松画画喝下午茶。”
老设计师叹气。面前的女孩有灵气，学到了画的真髓，可惜埋没在这里给人用软件画效果图。既然主要精力用来照顾家庭，他不知道丁晨曦当初为什么来设计院。“多少人在创业，有几个人能成？”
“我不求大富贵，只求养活菲儿和自己，自由自在生活。”
丁晨曦的坚持让老设计师无话可说。别人的生活怎么过，到底还是别人自己看着办。他伸手接下白信封套着的辞职信。“既然要干，就要好好干。别像在院里一样没出息！”
丁晨曦红了眼眶，重重的点头。
众人闻讯纷纷前来。在设计院六年丁晨曦不争不抢的个性圈了不少妈妈粉，围过来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女性。年轻女子远远的憋嘴，年轻男子偷偷的看，中年男人则遗憾以后少了免费干活的漂亮女人。
“晨曦，以后有困难和我们说！”年轻女人带个四岁的孩子去做生意别提多艰难。中年女人说的真诚。
“你要是一个人带不过来娃娃，把菲儿送来我们家里两三天也没事，我帮你照顾。”菲儿那小娃比妈妈还漂亮，别提多机灵。可惜这么可人疼的小娃命不好。
“做什么生意给我们说，我们给你推销！”说话的大姐实在，提的建议都是干货。
丁晨曦心中感动，若说她快三十岁除了菲儿一无所获也不对。她笑开颜，“我知道了，以后你们别嫌我烦。”
“这就对了！”大姐真心实意，“生活怎么样都要过，快乐一天，难受也一天。遇个渣男不如早早脱身，往前冲一冲两年后又是一朵鲜花！”
“对对！别把自己熬的一副苦样子，生活慢慢会好起来！”
这些都是过来人的真知灼见。虽然丁晨曦不知道面前这几位家庭幸福的长者说这些话当听不当听，但是人家的关心不掺假，她笑眯眯的点头，慢声细语告诉大家她打算开个定制服装店，自己设计衣服。她少时对服装有兴趣，学过剪裁和布料，辅修过服装设计，最后为了和方子健一起落户在上海她进了国有的设计院，没有走那条路。
“呦！”大姐一听眼睛瞪大，“定制服装是高端消费，去有钱人常去的地方开个店房租可贵！我看人家定制服装的店，都在锦绣坊、新天地这样高级又人文的地方，装修漂亮店面大！”
她说的生动，丁晨曦咯咯的笑。“我不做高端。小时候大家没钱不是也去裁缝铺？现在商品丰富，裁缝铺不流行了。我开个小店，卖成衣，也卖定制，要是有客人喜欢我就帮她设计。”
“那就好，咱们可别搞那些虚的！”
......
第3章 万事开头难
纠缠了两年的离婚足以让一切幻想破灭，对于全新的生活和事业丁晨曦不是全无准备。她梳理了自己的特长和优势，长时间的认真思考后才选定做定制服装。为此她重拾各种关于布料、剪裁、和设计方面的知识，各类服装周刊也一期不落的仔细了解。可计划开始的时候，她发现世道比她相像的艰难。
拿着身份证去工商局，她注册成为了个体工商户。为了兼顾菲儿，她的定制店必须离家或者学校很近，她前期问询过的新店铺都已出租，几日来她在附近漫步找寻可用的店铺。
小到摆放了衣架和模特之后转身都困难的老店铺，每月租金居然要两万，还要另加五万转让费。这报价让丁晨曦乍舌，“五百米外的新店面积是这里的两倍多，租金一万五还有两个月免租期。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美女，新店没有客人！新楼盘连住户都很少没有人气，而且大家都装修又混乱又有灰尘，你租来干什么？你看我这里，比不上长乐路却也人来人往。长乐路租金是我这里好几倍了！”中年女子自来熟，拉了丁晨曦胳膊一通推销。“做生意人气最重要！你租一个没有人气的铺子，不如在家里种花带孩子，至少不亏钱对不对?”
说的有道理......丁晨曦被说的云里雾里，又觉得哪里不对。她是一个冷静的人，既然觉得不对就不会冲动行事。告别唾沫横飞的发福中年女人，她独自来到对面不远处一家小咖啡馆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素描本消磨下午的时光。本子上已汇聚了许多设计图稿，这是她的第一批冬季服装设计。
所谓人来人往是真的，也是假的。这条街位于长乐路富民路附近，的确有不少人气。可她坐了两个小时，进那家店的人不超过十个，停留五分钟的人更是连一个也没有。反倒是她所在的这家小咖啡店客人来去不下十多个。这条街不适合开服装店！
到了接菲儿的时间，她走到幼儿园立在门口等菲儿。手机滴的一声，她伸手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银行的提醒短信，五十万悉数到账。丁晨曦嘴角挂一丝自嘲的笑，为了和过去断开方子健钱给的很干脆。
“妈妈！”菲儿远远的喊她，像一个小炮弹冲进她的怀中。
丁晨曦蹲下温柔地将菲儿额头沾着汗水的碎发拂开。“明天陪妈妈去工作，好吗？”
“耶！”菲儿一脸自豪快乐地跳起。孩子的快乐最简单，一个人、一件事，足矣。
上海去往杭州的火车上，菲儿幻想自己长大开始工作，小大人踌躇满志的模样让丁晨曦忍俊不禁。“喜欢和妈妈一起去工作，嗯？”
“嗯！”小脑袋点的十分肯定，好像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很快她便知道了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几小时以后方菲耷拉着脑袋坐在童车里被妈妈推着在看不到头的布料市场里等待。起初她兴奋跳下童车看周围花花绿绿的布，随着妈妈在每一家店认真看很久，和奇怪的叔叔阿姨聊天留电话，她已经是无聊至极。她要做好宝宝，不打扰妈妈工作，于是她坐在小车里努力的等。可是妈妈好久都没有理她，连她在小车里扭来扭去都没有发现，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正在询问的丁晨曦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问：“菲儿怎么了？”
“妈妈不理我！”菲儿小嘴撅得老高，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丁晨曦心里好笑，俯身将她抱起，亲了亲小包子一样的脸颊。“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现在你乖乖再等一等。但是我可以抱着你。”
不像在童车中只能看桌子腿，被抱在怀里满眼是漂亮的布料和人来人往，菲儿满足的将脸埋在妈妈的肩窝奶声奶气的说：“好，我要吃牛肉！”
丁晨曦安抚拍她的后背，“好，现在你先让妈妈把工作结束。”
市场中几百家铺子，一路过来大大小小的她看过几十家，唯有这一家她最中意。
“所以您自己还有一个小工作坊，可以定制绣片？”老板娘姓朱，方才说她的货大部分从厂家一手进来，小部分自制。
“我们能做绣片和印染，其它的做不了。如果你有绣片和印染的图案，可以定制。”
“如果我有关于布料材质和图案的要求，你们能不能尽量在市场上找，或者和厂家要求定制？”丁晨曦抱着了解市场行情的心态。
老板娘说话简洁，“不可能市场上所有的货我们都能拿到，每个店铺有自己善长的领域。真丝棉麻我们肯定没问题，但高品质的羊绒皮草不是我们的优势。羊绒皮草我们也不是进不到，只是做工非常厉害的顶级品质料子没有销量就没办法让厂家做。”
丁晨曦点头。八十支以上的精仿羊绒，的确不是一般师傅可以做出来的。但是她暂时不需要如此高级的布料。不知老板娘的早年经历是什么，看她的目光柔和中带着善意，给的价格也十分不错。这样的价格，一般需要有稳定的销量才能拿到，现在不限制数量给她这个价格，她十分满意。她客气的和老板娘告别，将菲儿放在小车中推着往市场外走。
“菲儿，还喜欢和妈妈一起来工作吗？”
芳菲嘟嘴，“妈妈，你的工作不是画画吗？为什么要来这里看布？”
“妈妈画漂亮的衣服，做出来卖给大家穿。以后妈妈不在设计院画画，在家里和店里画，这样可以多陪陪菲儿。”
四岁的菲儿已经没有那么好骗，她歪头问：“以前妈妈说喜欢在设计院画画，而且也有时间陪我。妈妈为什么换工作，你在设计院不开心吗？”
丁晨曦蹲下平视菲儿，“不开心，因为赚的不够多，时间不够多，自由也不够多。你支持妈妈改变，追求自己想要的吗？”
“嗯！”菲儿使劲点她圆圆的小脑袋，虽然她并不十分明白，但是她总会支持妈妈的！“但是妈妈，你为什么要赚钱呢？爸爸不是天天在外面赚钱给我们花吗？”
丁晨曦心中犹豫是撒谎还是实话相告。她像菲儿这么大的时候，希望妈妈怎么选择？但是这人来人往的市场总不是一个好的说话地点，她柔声道：“你看我们停在这里说话挡到大家走路。你小脑袋瓜里的问题，我们晚上去酒店再说！”
到了酒店的方菲哪里还记得她的问题？她全副精神都被大堂的棉花糖和气球所支配，觉得和妈妈一起来出差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蹦蹦跳跳散发完所有精力，她如天使一样安静的睡在丁晨曦怀中。丁晨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她头顶翘起来的软发，一边回复手机消息。
“菲儿睡了。”
消息的主人用一只金丝猴丑脸做自己的头像。这只猴子说：“正好我快到了，我在楼下大堂吧点好喝的你再下来。”
“好！”丑脸金丝猴的主人叫朱真真。其人如名，再真实不过，常常一句话说完寒风凛冽无人能接。高中时温柔的她与霸王花朱真真成为好友是个谜。同学们不知道，水与烈焰本来就相互吸引。
朱真真和丑脸金丝猴头像没有一点关系，相反她十分明艳。这份明艳没有在岁月中消弭，绽放的更加张扬。往大堂吧快步走的丁晨曦还没有还得及把人仔细看清楚，朱真真冲上来给了她肩膀一拳，“说，多久没有找我了？”
多久？丁晨曦恍惚。“两年？”她与世隔绝了两年。
“两年！”朱真真嗓门陡然变大，“还是不是闺蜜了？”
丁晨曦斜睨她。她好歹记得多久不见，比这位强一些吧？“不是！”
“凭什么不是？”朱真真拉着她坐到位置，“看，我记得你喜欢苹果汁！”
太甜，早就不喜欢了！丁晨曦拿起吸管轻轻抿一口，“我离婚了，现在是单亲妈妈。”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里，朱真真呛的满脸通红，断断续续的道：“我去......扇.....他！”
记忆像黑白电影在眼前放映，十六七岁的她每次受到委屈，对面这个女孩都是这么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
第4章 生意人
朱真真快把肺咳出来了。对面的人儿在她的泪眼朦胧中越发美丽恬静，这么个画一般的女人怎么会离婚？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问：“你要离还是他要离？”
丁晨曦慢慢抿甜腻的苹果汁，“协议离婚，双方同意。”
“他出轨了！”朱真真一语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