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尽头——金呆了
时间:2022-06-10 07:58:33

  清淼盯着浑水一言不发,水进眼睛也不眨眼。温泽则一抽一抽地打哭嗝。
  阿姨取出肥皂,给清淼打沫,问:“怎么回事,小孩子怎么打架了?小孩子不可以打架!知道吗!你们都有妹妹了,要教她好的东西。”
  “说,为什么打架。”她的语气并不凶悍,只是纸老虎无聊的例行审讯。
  温泽不过七岁半,被巴掌扇傻了,在清淼死瞪住他的窒息眼神里,一片空白,忘了说话。
  等泥水草屑冲净,他捂住隐隐作痛、嗡嗡发胀的伤口,想起告状来:“她......
  甫一开口,清淼伸出带碱的湿手,捂住了他的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她楚楚可怜地望向阿姨,看上去为打架十分抱歉。
  “跟我说有什么用。”她看了眼温泽这些豁口子,等他妈来可有的解释了。
  若说清淼掐妹妹脖子的事,温泽在意度为10,那被一个女的揍,他的在意度是一个亿!
  温泽对这外头带来的丫头片子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报复回来。他堂堂男子汉,绝对不可以被女孩打。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清淼后怕涌上,实在恐惧,拉住他的手臂,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恳求,你不要说。
  他装傻,不要说什么?
  他们都没穿衣服,光秃秃站着。阿姨帮妹妹去包尿布了。
  清淼不说话,倔强地倚墙。发丝湿哒哒黏在脸上,滴着剔透的水珠。
  他又问,不要说什么?
  她不说。
  “那你以后还敢吗?”
  清淼摇头,喘着害怕的哭意,“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打了一架,饿了,肚子咕噜咕噜,她想,怎么也要吃完肉再跑。
  “那你......”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有点怵。
  “什么?”
  温泽冲她扬扬下巴,装老卵道:“你给我打一顿。”
  清淼没有犹豫。
  她和他一般高,于是上前一步,把脸凑近,“那你打。”
  “啊?”他愣了一下,飞快抬手,但他没打过人,等碰到她的脸,只敢轻轻抽了一下。
  那一下好轻,像抚摸,清淼迟疑,不信似的:“就这样吗?”
  被看不起了。温泽扬起手臂,用力地扇下去。这一下,从她的太阳穴一溜往下,碰到啥尖为止。打得他手发麻。
  清淼等了会,再抬眼,“可以了吗?”
  他气死了,为什么不哭?少爷脾气上来,抓着她的手臂连抽了好几下,直到抽得自己双目猩红,直到把她手臂抽得发紫,才气得一喘一喘,渐渐收势,“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老子......“我看你还敢不敢!弄妹妹!”
  清淼还是没哭。
  她在他停下的动作里犹豫了一下,缩回手问:“我可以去吃饭了吗?”她好饿,且怀疑自己快要没饭吃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送回去,也不想去想,她只是疯狂想吃饭,最好有肉,大块的五花肉,流油,分层,一口包。她要吃十几块,吃到晕过去。
  这天真的煮了五花肉。
  六岁的清淼刚好能看到厨房台面的锅。
  她不管不顾,忘了武逐月的管教,搬来凳子,站在踮脚凳上生涩地用小手夹筷子,却发现夹不起来,索性直接用手,把沸肉往嘴里送。
  一口一口,没完没了,直到被大呼小叫的阿姨抱下来。这时候,她的肚皮已经鼓囊囊的了。
  不怪没人喜欢她,又吃了满身的油,又被拎去洗了个澡。
  肉堵在了心口,噎得清淼不上不下。她用力往下咽,生怕吐出来,憋得面色铁青。
  等洗完澡,被阿姨抱着出去,她便知道不好。
  她有动物对危险的嗅觉,看到两个大人一个小孩齐刷刷往她这个方向看,她便知道完了。
  清淼拔腿就要往二楼走,但又不敢用跑的,她怕自己真的跑远了。
  老当益壮的老太太拎起她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
  清淼哇的一口,将裹挟酸水的粗肉全吐了出来。阿姨吓了一跳,鬼知道这么小的东西,怎么吃下半锅五花肉的。
  她吐出了六岁人儿大面积的一滩东西。
  那是温泽看过最可怕的场景。死咬牙关不松口的清淼居然喊出了电视剧里杀猪般的嚎叫。凄厉悲惨,吓得人毛骨悚然。
  他慌了,知道错了。
  被问及脸上伤口,死活想不出理由,只能诚实地说了。他说自己已经打了清淼一顿,这丫头哭得半死,说再也不敢了。但大人哪里理他后面半段。
  次日武逐月出院回来,跨了火盆。她亲了亲包在漂亮布兜的黄脸宝宝,问了问饮食,四处张望,却没见到清淼。她问清淼呢?
  众人对此缄口。
  武逐月在一声一声控诉里,流下了眼泪,她说:“那也只是个孩子啊,好好说说呢。孩子现在在哪儿?”
  老太太发话:“在联系孤儿院了,孩子年纪大了,人家也不定愿意收,要看脸,等一阵子......”等脸养好了。
  婆婆说话,媳妇哪里敢张嘴。武逐月默默掖泪,偷偷问温松柏孩子在哪儿,他说他也不知道,回来就不在了,可能已经送走了吧。
  温泽等了一晚,看准时机,等散伙时分,他拉住三婶往一间黑漆漆的小屋走。
  温家百年老宅原是中药园,面积很大,占地约五公顷,这几十年国家发展迅速,修大路zf收走一部分,修商铺街收走一部分,留的这一片也够人晃一圈。
  武逐月在黑漆漆的杂货屋里,找到浮肿如另一个人的清淼。
  孩子身上全是伤,滚烫滚烫的。她失声大哭,拚命摇清淼,求她醒醒。
  清淼难受得睁不开眼,但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用力破开一道眼缝,用力确认那是妈妈。
  好渴好饿......她终于看到妈妈了......
  一旁的温泽吓得半死,昨天傍晚还眼神倔强,任他抽打的人,今天伤口高高浮起,肿得像个发面娃娃,像是要死了?
  清淼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妈妈衣摆,生怕她跑了。她不停地说她错了,求求妈妈原谅她。她再也不敢了。
  那把声音哑得像只稚嫩的鸭子。武逐月抱着她,不断重复,不会把她送回去的,宝宝,不要怕。
  “你说的。”她虚弱成这样,还记得要保证。
  武逐月噗嗤一笑,溅出道泪花子。“我说的。”心痛的同时又被她可爱到了。
  温松柏也没想到自己妈会这么搞,到底是亲自接过来养的孩子,有感情,见清淼全身是伤,忙不迭联系医院。
  清淼底子好,住三天院,满血复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装病,这样能呆得久一点。回到家,她试着观察大人神色来调整战术,但好像没她什么事儿了。
  战火已经转至大人之间。
  婆媳为生育早有龃龉,多年只维持一丝表面和气。
  武逐月因着生不出来孩子,被按着灌药的同时,自觉低人一等。眼下有了女儿,她解脱了,再也不用被编排成生不出蛋的鸡了。她挺直背脊,告诉婆婆,清淼不走,她要养着。
  为此,大人大吵一架。
  清淼战战兢兢缩在二楼,担心自己会被送走,面对温泽的道歉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她一句回应也没力气给。
  直到客厅大吵大闹结束,武逐月上楼,开心地抱起她,转了个圈,清缈才放下心来,把温泽给的进口巧克力塞进嘴巴。
  清淼极少看到妈妈这么笑,眼角眉梢嘴角哪里都漾着笑意,停都停不下来。
  她搂住妈妈,一边化糖一边问她:“妈妈,奶奶她......
  武逐月像大仇终于得报,皱鼻哼了一声,“管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愿意看这文还一路看到番外的读者朋友,我努力振作,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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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章 温清缈2 [非主角线,慎入2]
  (三心跳)
  武逐月染了黑发,一笑越发年轻。大家都说,有两个女儿就是幸福。不管别人嘴上的话是真的假的,至少她的幸福是真的。
  清淼努力学习与妹妹相处,为她晃摇篮,为她唱儿歌,为她耍拨浪鼓,还学着给她换尿布。
  武逐月很信任她,但阿姨不。她像被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天天盯着,夜夜防贼。
  她会突然绊清淼一脚,会在饭里加盐粒,会无视武逐月为她加辅食的交待,会在洗澡时把水调烫,把清淼洗得红通通,也会假装不经意,将淋蓬头对准她的脸,淹湿她的世界。
  小孩很怕看不见东西,会恐惧会挣扎,但清淼不怕,她的感官对此麻木。她平静不哭闹的反应吓坏了阿姨,故此变本加厉。
  清淼无所谓,或者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是她该受的。
  武逐月自然注意到了。
  她忍了又忍,某日起来抓起清淼的铅笔腿,见着膝盖青一片紫一片,再也忍不了,冷脸将阿姨辞退,新请了一个。
  那次聚餐是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头一回告病。
  宝宝补办百日宴,抓阄抓到个口琴,众人都说有音乐天赋。年轻的姑姑问她,清淼没抓过阄吧,你想抓什么呀?
  清淼看向那堆东西,有灰色钞票,□□,军工刀,勺子,药材,小裙子,什么呀,这些一个都不能吃。
  她抓起一袋巧克力,小心翼翼地看向大人:“我抓这个。”
  大家笑了,说她是个贪吃鬼。
  宝宝一直叫宝宝,名字在百日宴时才公布,神秘卷轴拉开,三团黑影。
  声音参差起落,清淼听到了,叫温清粤。
  她盯着那团黑字看了半天,嘿嘿一笑,对妈妈说,“这名字比我还难写。”她不会笔画,但知道分布,“粤”字明显比较复杂。
  武逐月哈哈大笑,清淼正处于说话古灵精怪,什么词都会蹦的年纪,时常能戳到新手妈妈的萌点。
  老太太神色不明地盯住她们这处,捻了捻腕上的檀木珠子,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联想去了。
  好景不长,不过几月功夫,母女三人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清粤生病了,武逐月陪着住院。
  清淼没想到半夜会有人闯进房间,捂住她口鼻往外走。
  好在她机警,还没被绑上车,两脚一蹬,灵活自歹人怀里挣脱。
  她不敢回家,躲进上次关她的小屋,时刻警惕。
  由于过于警惕,温泽鬼鬼祟祟寻来,还差点被她拍了一砖头。
  他抹了把额头的石屑,语气挺委屈:“你又打我!”
  “没用劲儿……”她往墙角缩去,再次浸入恐惧。她不知道清粤这病要是生多久,会像生孩子那么久吗?她对时间缺乏概念,也对人类缺乏信任,时刻处于被抛弃的边缘。
  温家没分家,一直在老宅院内各居一隅,像群古代人。对,一个送药的师傅来她家,就是这么形容的。
  温家三房住的最偏,盖了栋欧式独栋小楼,与古宅格格不入,盖房众人颇有微词,认为这就是洋八股的东西,破了风水。等盖完,又开始羡慕。大伯母家就是。她当初第一个反对,现在肯定不好直接模仿,于是买了块宅基地,找人重新搞了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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