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尽头——金呆了
时间:2022-06-10 07:58:33

  这账目......温清粤不会算了。不过这也常有发生。
  她问:“为什么离婚?”
  “不清楚,”周乃言只说,“他要你联系方式买琴。我把地址给他了。他说过几天去。”
  “好。哪家店啊,我跟店长说一声。”
  “推了公号,他会就近去吧。”
  泡沫滑落,弹到温清粤的鼻尖,她揩去沫子把伞压低了一些,“没想到他的婚姻居然比我们的婚姻还要短。”
  当初温泽可是非常看好凌浩的,称凌浩是他见过和她最般配的男性。
  “很多人的婚姻都比我们短。”多得是公司实控人在上市前后不要命,一分钟都等不了闹离婚,导致不少火烧眉毛损失不计脸面难看,还惹投资公司拉黑的憾事。
  “不见得。”温清粤自伞下露出一双湿气氤氲的眼睛,语气平静道,“毕竟我们也要离婚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离婚?这个词怎么最近反复出现。
  二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对?
  如注暴雨下,周乃言透过水帘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你一直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她的火苗一下涨高。
  周乃言湿漉漉走到她跟前,一点一点下降,直到蹲到红伞伞花下。
  他对这颗眉眼恨恨的蘑菇说:“周太太,今天你二十九岁了,成熟点。”
  他仍是那只懒洋洋的狮子,洗舒服了,抖抖身子,拨拨头发,故意似的,还溅了她一脸水。
  她蹙眉头要擦,脑袋又被他捧进了掌心,胡乱揉了一把。
  温清粤死盯着他的眼睛:“我还不够成熟吗?”她具备了好妻子的一切品质,“我有要求过你什么事吗?我有狂轰滥炸查岗吗?我还不够遵照婚姻共识,不够尊重你吗?”
  就那个怪里怪气的客厅,她都适应了。简直是一个完全不符合社会独立女性要求的三好太太。
  “你很好。”周乃言揉揉她掐水的脸颊,重复了一遍,“你当然很好。”
  要你说。
  温清粤刚提起劲儿,想展开长篇大论,唇上堵来两根拇指。
  周乃言看着她的眼睛唤她:“温清粤。”
  她被封了唇,没法说话,只能用眉眼传递:干吗?
  “温清粤!”他突然提高音量,像是有要事。
  温清粤眨眨眼,迷惑地盯着他,怎么了?怎么了?
  他又叫了她一声,“温清粤。”叫完他笑了,封唇的拇指也松开了。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连续叫她。像银角大王拿着紫金葫芦叫人名字。
  “温清粤。”
  “说!”
  “温清粤。”
  “......
  “温清粤。”
  她不说话了,静静看他叫。
  “温清粤。”
  “温清粤。”
  “温清粤。”
  温清粤呼吸加速,唇部发抖,火气冒上来了。
  “温清粤。”
  她就不答应,瞪眼咬牙,看神经病。
  周乃言看着眼前自燃的小蘑菇,眉眼俱是温柔的笑意。
  他突然不叫了,话音一转问她:“你知道吗?”
  “嗯?”她眼里闪过好奇,等他说话。她都忘了本来在聊什么,只知道他正不停地叫她。
  周乃言嘴角拽过一丝坏笑,又顿了好半天,才在她渐渐燃起的不解和怒气里,郑重其事又无比轻浮地开口。
  “我爱你。”
  音量正常,却震耳欲聋。
  温清粤狠狠咬住他的拇指,怒骂一声:“混蛋。”
  混蛋!混蛋!但怎么办,她爱混蛋。
10
  温清粤头枕手臂,又翻了个身,朝向甚好的秋日景观。
  住宅的绿化中有一个神奇的花坛,不大,正对这栋。漂亮得像是四季缩影,几乎每一季的花木它都栽上了。
  春天有桃树,粉嫩得想在色堆里打滚;夏天本来就够漂亮了,万物闪闪发光,无所谓植物;冬天有腊梅,可惜闻不见香,若有幸逢雪天,眼睛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粘在窗上。
  花坛景色里,温清粤最喜欢的是秋景,就是现在。里头有一排树,树冠圆溜溜,树身不大,玛瑙红与翡翠绿交错嵌叠,风一吹摇晃晃得像是几个小胖墩子集体冲她撒娇。
  周乃言不喜欢,他说那是经人工剪裁的样子。
  温清粤腹诽,这么不喜欢人工,那你怎么不住毛坯呢。说是这么说,次年再看向那排树,她居然冒出那排树不是大自然本来模样的遗憾。
  温清粤确实受到了周乃言很多影响。
  比如此刻,她在这儿正晒着太阳呢,头顶送来把红伞,她也不觉得奇怪。
  “干吗啦。”挡住她的太阳了。
  “它帮你挡雨,你就让它阴干?”
  “不然呢,我还要拿吹风机给它吹头吗?”
  “你们一起晒会太阳,说不定晚上还要用。”
  “晚上要下雨?”她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不是......”他一张脸悬在她眼前,朝她挤眉,“晚上......我还要洗澡。”
  温清粤噎住:“......
  周乃言不喜欢黏糊糊的,虽然他喜欢自然状态,但他不接受自然分泌物。
  “我爱你”三个字后,温清粤一脚跟蹬在他肩上,恼恨他践踏自己的感情,也恼恨自己心脏乱跳。
  她告诉他,这是最廉价的三个字,每个坏男人都挂嘴边。
  他点点头,并不意外,“有用吗?有用就行。”
  他的语气像在尝试登录密码,进入这台bug计算机解决问题。
  “没有用的,我还是想离婚。”
  “真的没用吗?”他叹了口气,“那要怎么才能有用呢?”
  他向来笃定冷傲,少有这种疑惑表情,但这表情在温清粤看来,依然是睥睨一切的明知故问。
  “承认吧,周乃言,你现在说什么话都是谎话。”
  “我从不说谎话。”
  “你说的不是谎话,在我耳朵里听来是谎话,那和谎话也没差。”
  如果不安全感得到回应,却没有信任,那回应了和不回应也没有差别。
  她安静地躺在伞下。
  秋日头透过伞菇撒下暖洋洋的温度,刚刚好。这是难得的对话场景。周乃言一向很少愿意进入到这样“无趣”的对话里。
  她想,依照他的聪明,连她粉饰极好的爱他都可以波澜无惊地戳破,肯定......肯定......肯定......噫?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爱他的?
  周乃言无所谓:“你不信也没事。”
  “不信什么!”为什么不信也没事?
  “因为谎话说一百遍就成真了。”反正一定会信的。
  温清粤腾地坐起身,心乱蹦乱跳,非常没有二十九岁的端庄稳重。她好迷惑,恨不得把他绑在面前,灌辣椒水上老虎凳,抽着教鞭学温松柏那套,严刑拷问,盘问他的思想动向。
  可温清粤又不能,她不可以复制父母刻板无趣的教条相处模式。那是她厌恶的,但不能避免的,这一切在她身上烙下了习惯。她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想疯狂压制对方,或者鸵鸟一样避开事故发生画面。
  她恨自己不成钢,不会透视这狗贼的心,气汹汹戴回戒指,开始梳理自己,准备回家吃生日饭。
  温清粤不承认自己不果断。
  如果有人责备人/妻空洞的感情生活,冷嗤她情绪围绕丈夫运转,那就来体验一把她不乏物质又灵魂空虚的人生吧。
  当然,又怎么会有人责备她呢,一切风起云涌不过是她内心的一台戏。众人只会羡慕她,在这座灯火辉煌的旋转木马里,没人能体会她的屁股疼。
  要有人骂她两句,她倒也爽快。来来回回,巴掌和甜枣都是周乃言赏的。便宜他了。
  没人骂她倒是有人夸她。
  琴行李老师夸她的频率变高了,有时候她在样品琴前试练两首,热热身,他竟会立在远处默默听完。要照以前,他应该会迅速从三楼培训教室捂着耳朵走脱,大厅都不带弯一下的。
  李老师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进步如此之大。
  要知道,顶难的李斯特她都能信手拈来,技术上她早就是行家了,她的问题只是把共鸣掐死,空洞僵死,缺乏个人领悟。
  哎。艺术来源于痛苦,最近她挺痛苦的,所以琴就弹得好。
  温清粤哪里好说丈夫不爱她,她们这种家庭里的不幸福都要哑巴吞黄连的,所以只能说:“练了两年冥想,看来挺有效的。哈哈。”
  李老师拍拍她的肩,惊叹她婚后居然没有丢下钢琴,看来是真的热爱。很多人考完十级,两年不弹,五线谱都生疏了。他见过不少灵气的琴手就这么怠惰了天赋。没想到温清粤这个笨鸟,年近三十有了开窍之势。
  这位李老师是清粤初中请的钢琴老师,后来她开琴行,又请他来教学。算是良性的师徒情谊。
  他很诚实,是个好老师,每次来家里都很严肃,用脸色告诉她,这只是一份高时薪的苦恼工作。他不会像别的家教老师违心夸她是天才,除了夸过清粤天生钢琴手,八度大跳都不错之外,鲜少给予夸奖。
  八度大跳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肌肉记忆。温清粤也知道自己弹得一般。她弹琴就像她唱歌一样,每个音符卡点都是对的,但就是没有感情。
  朋友惊讶她弹琴这么好,为什么唱歌像诗朗诵。温清粤在外人面前不好揭短,只能在清缈跟前自嘲,“她是不懂钢琴,要是懂,可能会听出我弹琴也只是在照琴谱按琴键。”
  专业的李老师就听得出来,所以很无奈。好端端的《匈牙利狂想曲》也弹得干巴巴的。
  温清粤就是音乐的庸才。
  想来想去,弹不好琴可能有家庭的原因在。从小听温松柏上严肃刻板的zz教育课,同学究气十足的武逐月讲话,奶奶严肃又要求颇低,只有一个期望,就是她别死。体弱多病本应该是艺术触觉的温床,但她性格乖巧不叛逆,没有反骨,所以没长出艺术灵气。
  这次钢琴比赛结束,评委和参赛选手们合完照,照例有交流指导环节,温清粤资历最低,能做评委全赖父母人脉和琴行赞助,哪里敢支招误人子弟。
  只是没想到,后台给小男孩弹奏示范的一段儿,被高度认可,两个妈妈非要她联系方式,热情地想请她做老师,甚至提出高薪。温清粤受宠若惊,称自己不教学,不过因此,成功给琴行拉了几个培训学生。
  这让她信心大增。
  她戴回戒指纯粹是弹琴习惯了左手无名指有束缚,至于搬出去,她在这三周里,做好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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